致三歲的妳

有時候，我真的忘了妹妹其實才三歲。

什麼都跟著姊姊，當姊姊的跟屁蟲，
姊姊要跳舞，妹妹也要；
姊姊要唱歌，妹妹吵著「換我了」；
姊姊要畫畫，妹妹自動自發準備好紙筆，上桌坐好；
姊姊要上課，她會自己去旁邊找事做等姊姊下課；
連選個內褲都要穿姐妹裝，什麼都要一樣。

於是，不知不覺中，我也覺得妳們是一樣的。

想像中的妳像小精靈一樣聰慧敏捷，但其實妳也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三歲孩子。

我希望妳們學會照顧好自己，我也希望妳們能自律。

最近的早晨，我總是追在妳們屁股後面，問妳們「現在該做什麼事？」才能準備出門。
其實妹妹已經真的很努力了。
自己默默地選好並換好上學的衣服，
靜靜地爬上椅子坐好等待我幫妳綁頭髮，
排隊洗臉，再等待我幫妳擦防曬，
偶爾還是會分心一下，跑去玩玩具，
但總能在聽到我呼喚姊姊加速的時候，就主動回歸前線。

突然間，妳長大好多。

妳可以自己把衣服褲子都穿正；
妳可以把不太好穿上去的膝上襪穿的很到位；
妳可以把書包整理好；
妳可以知道自己分心了趕快收拾玩具跑到我面前告訴我「媽咪我準備好了」；
甚至才三歲的妳，已經自己完全戒了尿布，拒絕我讓妳夜間穿尿布睡覺，因為妳堅持「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寶寶，不需要尿布！」
（而妳的確到目前為止，幾個月下來也只有失誤過一次，非常厲害了）

就這樣，我私心的以為，「妳做得到」。

一次又一次，我陷入了自己的迷思當中。
我迷失在「姊姊可以，所以妳一定也可以」的謬論裡。
對妳，我成了無比嚴格的媽媽。
我希冀著妳總能輕易完成我交代的任務；
更誤以為妳能做到連五歲的姊姊都需要被提醒的覺察。

今天早上，我不發一語，只靜靜的在門口等待妳們自己完成上學前準備。

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關，準備要出門了，妳卻卡住了。
前面完成度絕對有1000分，但是怎樣都想不起來要戴口罩的妳，背好書包、跟姊姊互相貼好防蚊貼後，逕直地穿好鞋子，呆站在玄關等我開門。
我完全忘了要感謝妳能好好照顧自己，能靠自己完成所有目前已過關的任務。
我看著妳，其實也沒有生氣，但是卻吝於給妳答案，
反而轉身變成嚴厲至極的後母樣，只告訴妳「還沒有完成，等妳想起來完成了我們再出門」
妳開始急了，可是三歲的妳慌張到連姊姊再明顯不過的提示也聽不懂。
姊姊：「臉上的東西，沒有它妳會被病毒入侵」
妳只是皺著眉頭，對我伸出雙手。（一貫的動作，在無助時會需要我的抱抱）
我卻無情的站在原地，還沒察覺妳的焦慮，只告訴妳「我會等妳想起來」
看著姊姊的暗示無效，於是我大動作的去拿我的口罩，幸好妳終於看懂我們的暗示，火速奔到口罩盒去結束這一回合無聲的抗爭。

我以為妳是平靜的，所以沒有多說什麼，只有牽著妳們，出發了。

一路上，妳們很安靜，聽著妹妹點播的歌，我以為妳們只是在享受音樂，也沒多說什麼。
停好車，抱妳下車的一瞬間，妳終於忍不住了。

妹妹：「可是我會很想妳！」妳終於自在地放聲大哭。

我沒能想起是出發前的事件讓妳心理承受過大的壓力，
還只是輕輕的牽著妳，告訴妳「我也會很想妳，我們都很努力上班跟上課，下午見面一定要有很大的擁抱」

我以為妳要的是我的承諾，卻忽略了我應該去打開妳的心結，我應該讓妳稍早的害怕得到理解與釋放，所以我再怎樣的承諾，也換不回妳的平靜。

妳就像新生一樣，在校門口哭著不肯進去，只要我抱著妳。
偏偏不解風情的姊姊又在旁邊潑冷水！「妹妹，妳K1了！又不是baby班，還哭」
眾多壓力之下，妳的情緒真的潰堤了。
好不容易，最後在姊姊拉拉扯扯之下，妳終於進校門了。
但是我到了離開學校的回程上，才想起來妳的癥結點原來是在這個早晨發生的事。

我好懊惱。
這一切對妳，真的不公平。

急急忙忙跟老師說妳有可能的哭點，請老師安撫妳，讓妳安心。
我也只能耐心的等待放學那一刻，我要好好跟妳道歉，理解妳的委屈與害怕。

其實，妳真的也才只有三歲。

我們會找到更好的作法，可以幫助妳獨立，也讓妳不至於焦慮與感到壓力的。
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嗎？

我們總是在情緒的當下被自我綁架，然後再在獨處的時刻自我懺悔。
當媽的，總是在這種無限迴圈裡掙扎。（我是在說當媽的，沒有罵髒話🤣）

理智與情緒的拉扯，永遠都是如此的微妙。

但也幸好，孩子們永遠都能原諒她們最深愛的我。

這世上，還能找到比孩子們更寬容的角色嗎？

在這些循環式的懺悔中，我體悟到的真的比各種教養教科書上教我們的更真切，也更深刻。
而我，能好好記取今日的教訓嗎？

有時候，我把對自己的期許，誤加重在妳們的身上了。
我希望我在別人面前是個怎樣的媽媽，於是反過來要求妳們要變成多優秀的孩子。
這一切不過都是我的夢想，只是很殘酷地想藉由妳們來實現。
我忽略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到的，「同理」。
其實我才是真正破壞自己形象的兇手。

如果時間能倒轉，我想要蹲下來和妳的眼光平視，
告訴妳，我會一直陪著妳。妳的人生裡，將永遠有我的耐心等待與滿滿的愛。

三歲的妳，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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