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來這裡之後常常很早醒。或許陽光太充沛,或是換床墊的關係,或是風水。總是多夢。
打開窗戶,發現上次來築巢的鳥已經不再回來,像一個被棄置的空屋。失去安全感,不得不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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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個幼時朋友。
其實沒有讀過幼稚園。每天都在山林田野玩耍,和村莊裡的小孩混。上小一之前有天被叫去爸爸的書桌,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就這樣。
小一報到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坐在我前面的同學已經攤開國語日報在讀。
某年,有個無家者的家庭來到村莊,在一片住宅中間的荒地上,自己用木頭(與茅草)搭建一個臨時屋舍,高起來那種,像東南亞叢林或海邊屋舍。
我常去那裡混。
某天我被髒兮兮的小女生朋友傳染了頭蝨。沒多久我們班、隔壁班、全校很迅速都染上頭蝨(不確定誰是元兇)。
每天我們必須捏著鼻子進行一兩次用「醋」洗頭髮的全校運動。老師把醋倒在我們的頭髮上,用塑膠頭罩悶著。我們就這樣戴著頭罩一邊上課。
後來某次颱風把他們的屋子吹垮,我就再也沒再見到那位女孩。
長大回想才知道,他們是無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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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們,交朋友是那麼的沒有意識到什麼貧賤富有、整齊清潔。
出社會後,我常有意識地和大部分出身富有的人保持距離。
因為他們總是隨時隨地在防著別人。即使他人對他們沒有意圖,他們就是習慣了,因為他們永遠無法確定別人接近,是出於他們身上狹帶著的名望財富,或純然是真心的友誼。
每一次他們小心翼翼防著別人的樣子,總是很類似。我總是那樣看在眼裡,默默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