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STORIES：讀《一千零一夜故事集》
名聞遐邇的《一千零一夜》有個會讓所有現代人咋舌的開頭，不管是哪個版本，這一系列的故事總是這樣開始的：賢能的舍赫亞爾國王因為被王后戴綠帽而心理受創，於是下定決心要報復所有女性，在處死王后後，國王每天都找尋適齡女子成婚，當一夜過去，國王即刻將倒楣的新娘送上刑場，一時風聲鶴唳。勇敢的宰相女兒夏合剌薩德自願嫁入宮中，她懇求國王能在夜裡為自己的小妹說最後一個故事。國王不疑有他，殊不知夏合剌薩德的故事精彩無比又連綿不斷，不欲情節中斷的舍赫亞爾，就這樣一夜聽過一夜。
記得是在某個夜裡，我隨手翻讀漫遊者文化前幾年重新出版的《一千零一夜故事集【最具代表性的原型故事新譯版】》，一方面體會時代進步（這樣的國王到了現代可不只會被炎上），另一方面也為故事中的異國風情給吸引。腦袋忽然浮現出了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嘗試著以書中設計的聽眾，也就是赫舍亞爾國王的方式來閱讀，不知道會讀出什麼有趣的想法來。
所謂「赫舍亞爾國王」的閱讀方式，指的是限制自己每晚的閱讀長度，只要讀到故事中一個清楚的小段落就該放下，不能擅自延長。這種讀法其實與《一千零一夜》的設計有關，這本經典名著是由一個個故事前後串聯，每個大故事又往往由不同的小故事所構築而成。比如前面所說「夏合剌薩德下定決心嫁給國王」這段情節，在書中實際上就能找到兩則有趣的小故事：夏合剌薩德的宰相父親為了阻止這項自殺任務，因此先是透過驢子與公牛的寓言，苦勸女兒不要多事枉送性命；接著更試圖以一位對妻子暴力相向的商人案例，威嚇女兒就範。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彼此環環相扣，逐漸交織成我們手中的這本《一千零一夜》，而我的閱讀實驗就有如把玩著一具精美的俄羅斯娃娃，只要每晚打開一層，就能見到昨天未曾窺見的面貌。
這種閱讀方式其實與我的本能相衝突。老實說，我有時真是個心癢難搔的人，每次遇到精彩的故事，不管長短，往往會耐不住性子偷偷翻到最後幾頁，想找到故事的結果。我知道這種急不可耐的行為頗煞風景，畢竟偷窺結局的後果頗為嚴重，小則讓故事中段的情節變為龍套般跑個過場，大則更讓自己整趟閱讀體驗趣味盡失。但那種驚鴻一瞥的快感，卻時常讓我管不住手眼，一再背叛這些作家們的精心安排。某個程度上，《一千零一夜》的布置或許是我這種不良閱讀嗜好的剋星，在這本書中，推動劇情的真正單元常常不只是某個角色做了什麼決定或是動作，而是一個個故事的開始與終結。作為讀者固然可以直衝主線，跳過無數蔓生的細節，但在這本書中，這樣的讀法幾乎毫無意義。
因為在阿拉伯之夜裡，故事的結局從來都不是重點。阿里巴巴逃出四十大盜的洞窟後，總有下一段驚險的遭遇；辛巴達能在每次海上冒險中僥倖歸來，都是為了下一次更加離奇的冒險；而夏合剌薩德為赫舍亞爾說的每一個故事，都是為了下一個更加精采的故事。
從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讀出些什麼，夏合剌薩德的故事在某些時候彷彿有了聲音，我只是隨著故事的節奏，每晚去到了那個屬於蘇丹與商人、屬於精靈與魔法的遙遠異國。我想對於每個赫舍亞爾國王來說，這都是一段幸福的時光。
原投稿並刊於：【讀者舉手】Endless Stories：讀《一千零一夜故事集》 - Readmoo閱讀最前線
書名：一千零一夜故事集【最具代表性的原型故事新譯版】
編者：約翰．培恩 (John Payne)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