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鷺與少年的故事相當難懂,我認為最大原因是因為其中的世界觀與背景設定。影片中的奇幻世界的設定,值得講一講,因為似乎已經對應到了「道」的探索,不管是否是導演有意識的選擇,都相當對應到了世界不可知規律的一部分。
故事中的塔下的世界,被同時賦予其「靈界」與「夢境潛意識世界」的特質,對應到了我們真實世界裡不可知的層次。影片裡的許多表現手法,都在很多層面述說了此界的諸多特徵:
首先是最明顯的,此世界沒有時間性,或是反過來說此世界擁有所有的時間性,因此不同時代的人,進入後都會在此能相遇。
由於擁有所有時間性,因此進入此界的人物,其實都演出了他們同時具有或潛伏著所有的時間線上的人格跟了知,因此會時不時突然冒出或切換成不同的時間線上的人格或表現。
比如主角真人的表演細節,會注意到,他在遇到塔中世界遇到母親「火美」後,其兒童的人格就在吃麵包的情節裡明顯的顯化了,母親「火美」也一樣,在後來也會突如其來的突然變成擁有未來成為母親記憶的自己。
當然這層次的表現遍佈這個影片的大部分人物表演,大家可以留意。
此空間的另一個夢境特質,則顯現在進入此界的人,或受此界影響的人,都出現了夢境裡的無邏輯性,無疑問性。試想一下,在自己的夢裡,如果有個情境,你正跟家人在野餐,突然嘴裡的麵包變成蟲,環境一下變成在巨浪中的木筏上野餐,也不會引起自己絲毫的懷疑,並注意到其中邏輯連貫性的斷裂。
這種毫無邏輯性的特質,就是夢的潛意識性質。前面兩者其實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同一件事,因為當時間消失,則因果也消失,一切就同時存在,也就失去邏輯與因果關係。
蒼鷺與少年因這樣的設定,因其夢的性質而詭異轉換或跳脫出的邏輯,對白,情節轉折是非常明顯與強烈的,這是多數人看不懂的原因,這其實對應到了我們做夢的經驗,強烈的凸顯了進入此界的人就如同做夢的人一般,顯示出其完全活在潛意識流裡的狀態。
所以塔下的世界是什麼?其實就是虛無,靈界,夢境;顯然宮崎駿導演設定的世界,把三者合而為一。
真人潛入下界後,最初就看到的墓地,應該就是要帶出此界的最本質,虛無。墓中沉睡著的,我們暫且稱之為虛無之主,虛無世界的主人,象徵真正潛意識的王,最終的虛無,只不過在沈睡中。
舅公則是更淺一層,靈界與夢境的王,通過與石頭的契約,嘗試以自己的方式,讓難以理解,無法可見的虛無,組合成一個至少有規律可言的靈界;這象徵了無法理解的虛無,帶入思維邏輯後,嘗試變成至少可以看到,可以經驗的潛意識界,然後在過度到夢境。
於是虛無世界,潛意識或非顯化世界裡的生命流轉,被顯化出潛意識-夢境般的,出現了可以見到的娃啦娃啦,靈魂的輪迴運動被顯化出來了;部分的虛無世界也因此依舅公的意識與邏輯而顯化成故事中的下界,依其意願或理解,重塑出某種他認可的輪迴規則。
本質上來說,就是舅公取得了此靈界的做夢權限,依其意識之夢,重塑了部分本來屬於不可知的虛無之界。所以最終其意識思維所代表的石頭結構倒塌後,整個世界就馬上被黑暗虛無吞噬,生命的輪轉與其他奧秘又回到了不可知的層次。
個人認為此動畫包含了導演自身對生命生死來去的想像與解讀,還有對於世界玄虛本質的探索。如果說今敏導演的「盜夢偵探」是形式上,畫面上的魔幻,宮崎駿的「蒼鷺與少年」就是本質上,真正在故事人物潛意識上展開的真魔幻,同時也可能是導演對自己母親與自己的命運意義的「自問自答」之作。
某個程度來說,這是宮崎駿漫畫「風之谷」的孿生篇,陰陽篇,其核心價值是鏡像的。「風之谷」是從客觀,宏觀具象的世界上,表述了人類整體在虛無中與不可知中如何安身立命的探索,「蒼鷺與少年」是從微觀,潛意識裡描述了個體在同樣在虛無中如何安身立命的探索。
會突然寫這一篇不是影評的文章,是因為訝異於動畫中對於虛無的想像與理解,竟然能有些貼近於真正本質的規律與性質,某些情節甚至也呼應到了我研究出的某些脈輪理論的推演,也許顯示出了宮崎駿導演的內在,確實貼近了虛無創造實有,跟道的本質有關的經驗,所以可能這就是他有這麼深沉創造力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