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工出細活的《玫瑰的名字》 (上)

2023/11/04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這篇心得共長四千五百字,為了閱讀方便,拆分成上下兩篇。

● 正文心得

  家裡書架上的書大約有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先生的,最近又加入了我們想跟孩子分享的幼時喜愛的童書。我們都曾擁有很多書,經過幾番去蕪存菁的過程,目前家裡除了從圖書館借閱的書籍以外,每一本書都至少被我們其中一人好好讀過幾次才會留在書架上。先生收藏的 The Name of the Rose 《玫瑰的名字》 是 2014 年 Mariner Books的版本,小說正文基於三十年前譯者 William Weaver 從 Umberto Eco 義大利文原著而來的翻譯,再加上 Eco 在小說出版三年後 (1983) 對於讀者來信和文學評論回應的後記。另外還有 Eco 在2014 年為美國新版加筆的註記,這三頁註記的譯者為 Richard Dixon。

  這本書我拿起來翻了幾次,幾次都沒有讀下去。最近因為一些身體變化,經常在晚上八點陷入沉睡,凌晨三點醒來,凌晨五點又會想睡,這凌晨三到五點的清醒時間讓人有點困擾,直到我發現這段時間異常適合閱讀《玫瑰的名字》,恰好就像小說裡十四世紀的歐洲基督教僧侶一樣,凌晨兩點半到三點之間就要起床參加第一堂禮拜。

  有些小說讀完就讀完了,最多只有一兩段文字能留下一點模糊的印象。有些小說好像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那就值得放在心上。有些小說則讓我在讀到一半時已經對於故事將要結束、最後一頁終將來臨感到不捨,讀完以後更是充滿留戀,之後時不時會想翻來看看,這樣的小說就想收在家裡。《玫瑰的名字》讀到半途,我就知道我們的書架上將會一直保留它的位置。

  這是一本慢工出細活的小說。這股緩慢與細緻來自三個層次:第一層是序章,「作者」(不記名的敘事者)在 1968年布拉格之春期間待在布拉格,得到一本出版於 1842 年的法文書,該書據稱是一份 14 世紀的拉丁文手稿的法文翻譯,讓他讀得津津有味。之後他循線找到一些引述這份拉丁文手稿的史料,也試圖考證手稿中的地點和事件,但找不到太多資料,使得他遲遲不敢發表。十多年後,他始終放棄不了這個無法查證的故事,終於決定將找得到的資料翻譯成現代的義大利文出版。

  第二層則是手稿的翻譯,也就是小說正文,敘事者是日耳曼 Melk 地區的基督教老僧侶 Adso (Adso of Melk),他一開始就引用約翰福音第一章第一節:「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 Adso 倚靠著聖經,每天沉思冥想,卻到了行將就木之際,還是無法全盤理解他年輕時和著一位老師在一個義大利北方山區的修道院待了七天的經歷,那七天裡頭每個人的遭遇和動機和所謂的真相。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決定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知與不知的一切寫進這份手稿裡,也在某些回憶中反省了自身的年少無知。小說正文從頭到尾都是第一人稱,依照時間順序和 Adso 所知道的事情來發展,一天一章,沒有視角轉換、變換體裁或是時序顛倒的筆法。一旦習慣了 Adso 和其他角色一開口就落落長一段的風格之後,就能跟上小說的節奏。

  第三層則來自於作者 Umberto Eco 本身的累積,Eco 作為一位符號學學者,大半輩子都在寫作著述,年近半百才出版第一本小說。雖說是虛構故事,但他運用的史料不僅僅是教廷和王權的對抗或是不同教派之間的爭議,連對生活細節的刻畫也相當細微:諸如在沒有時鐘的狀況下,修道院如何維持眾人一致的作息,修道院和院外村落的經濟行為,建築和形式和作用,在在增加了故事的真實感。

  「中古世紀」指的是歐洲在西元 476 年西羅馬帝國滅亡到 1453 年東羅馬帝國滅亡的期間。一般在歐洲歷史的劃分上,中古世紀之前是古典時代,之後進入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等近現代歷史。這段期間在台灣義務教育的歷史課本著述不多,只會提到黑死病、封建莊園、農奴制、女巫審判之類讓人想到迷信和落後的幾個名詞。然而 1327 年義大利北部的修道院,人們已經能夠在山上建造高塔、畜養牲畜、製造工藝品、發展出不同的語言、貨幣和計量單位、用藥草治療或下毒、書寫想法於羊皮紙卷,然而世界仍存在許多昏暗不明的角落,大多數的知識只能靠口耳相傳,無法驗證,即使受過教育的僧侶的腦中也充斥著對於女性以及其他異己族群的誤解。主角 William of Baskerville 靠著邏輯推理和觀察,保持開放心態,面對發生在修道院的謀殺案還有政治衝突;然而儘管他發現了始作俑者,故事最後依然留下許多無法被解答的疑問。數十年過去了, Adso垂垂老矣,回想起那七天,結語仍舊充滿困惑:

  「修道院的抄寫室真冷,我的拇指在發痛。我寫下這份手稿,不知道有誰會看到,也不知道這些事件代表了什麼: stat rosa pristina nomine, nomina nuda tenemus. 」

   最後這句拉丁文亦是書名的來源, Eco 接到太多讀者來信詢問這句話的由來和意義,遂變成他在原書出版三年後發表的後記裡回應的第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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