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恐怖下的去而復返——讀《怪物的宇宙學》
夏恩．漢米爾（Shaun Hamill）於2019年出版的《怪物的宇宙學》（A Cosmology of Monsters）是他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如宣傳語所言，這本作品融合了史蒂芬金風格的小鎮怪事與克蘇魯神話的宇宙恐怖風格，講述了一段痛心、悲慘的家庭史，卻也在終曲時令讀者落下感動的淚水。
2023年11月，由李函老師翻譯、堡壘文化出版，《怪物的宇宙學》在臺發行了正體中文版。我有幸獲得了堡壘文化的贈書，於12月中閱讀完畢——老實說，這是一段痛苦大於快樂的閱讀旅程，但我很慶幸我看完了，而沒有半途而廢。
《怪物的宇宙學》以透納一家人的遭遇為軸心，從瑪格麗特在書店打工時認識熱愛恐怖小說的哈利．透納為起點，而後瑪格麗特放棄可能的「正常」生活，與哈利結婚、發現哈利有位思覺失調的母親、生下兩個女兒席德妮與尤妮絲……接著事情開始急轉直下。
一直懷疑思覺失調是家族遺傳的哈利，終於也開始有了症狀；和藹、親切的他出現完全相反的性格，同時開始熱衷於創造出他與瑪格麗特年輕時曾造訪的鬼屋更偉大的驚嚇遊樂場。瑪格麗特則開始後悔當年「下嫁」哈利、對於整天在家照料孩子感到無奈，也對無法完成學業的自己深感挫折——此外，在哈利出現各種負面徵狀之際，瑪格麗特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怪物的宇宙學》書封
有趣的是，《怪物的宇宙學》的主要敘事者，其實是在父親因故過世之後才誕生的家族么子諾亞。在他出生之前的故事，是諾亞長大之後自己拼湊出來的內容；開始懂事之後，母親與兩位姊姊其實都很少談論到父親的事，家中也總是瀰漫著一種愁雲慘霧。與此同時，諾亞開始發現，每天晚上當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房間窗戶便開始發出爪子刮擦玻璃的聲音。這樣的描述也發生在過往家人的成長經歷中；但與他們不同的，是當諾亞拉開窗簾，他真的看見了什麼……
此外，作為現代創作的宇宙恐怖小說，作者也不免在書中調侃了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文筆：
她覺得洛夫克拉夫特簡直不堪閱讀，這些故事中會有角色，純粹只是為了讓書頁上出現有名字的人物，但他們從未成長或改變，或是做出任何有意義的人性互動。無論他們何時開口，聽起來都像是從異次元來的人型教科書。大多故事似乎都在描寫一個生還者講述探索某種古代遺跡的事蹟，並在他發覺遺跡是由某種原始恐怖所建（有時還住在裡頭）後，就隨之發狂。書中文筆過度矯飾且充斥著形容詞，完全不及《克蘇魯視界》中的圖畫帶來的強烈毛骨悚然感與深邃恐懼。
出現這樣的文句，絕非作者單純想要黜臭洛氏的創作；相反地，故事中的角色即便對其故事有所不滿，卻依然愛不釋手，漢米爾則在洛氏的基礎上，繳出了有著深刻角色刻畫、塑造的恐怖故事。如前所述，這本作品的軸心是透納家族的經歷——但讀者在閱讀前需要注意的，是這段家族故事絕非充滿關愛、親情的可愛篇章。這是一個失能的家庭，早逝的父親與充滿悔恨的母親、戀父的長女與性向有別的次女，以及將一切盡收眼底，自身又懷抱不為人知祕密的么子……
老實說，看著這個家庭逐漸走向破碎，並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甚至我自己中間都一度有想要放棄閱讀；但——就如同漢米爾喜歡在書中引用《魔戒》一般，我也告訴自己：
有時候你不想知道結局，因為這怎麼可能會有快樂結局？發生了這麼多可怕的事，這個世界要怎麼回到從前？但到了最後，這些陰影終究會過去，黑暗也終將離去，新的一天將會來臨，太陽也會散發更明亮的光芒。這才是讓人永生難忘，有意義的動人故事；即便因為你太過渺小而不明白這些大道理。
所以，終究，我很慶幸我努力撐到了結局。當然，《怪物的宇宙學》並不是《魔戒》那樣的作品，故事中依然有暴力、有性，有瘋狂與犧牲，但我依然覺得那是足以讓讀者落淚的美好結局。甚至，作為一名喪父之子，我的淚水同時參雜著對虛構的感動，以及現實的感慨。
前面雖然講了很多，但其實都沒有提到關鍵的情節，甚至「怪物」到底是什麼、有什麼來歷，也都避免提及；只希望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買書來看看。《怪物的宇宙學》雖是恐怖小說，但對我來說並不真的恐怖（而我算是很膽小的人了），閱讀的過程雖然某些情節令人難過、難受，但要相信在故事的最後，作者依然能夠帶給我們美好的希望與愛。
本文的標題使用了《哈比人》的另一個標題：《去而復返》（There and Back Again），算是致敬了「作者致敬《魔戒》」的部分，「去而復返」也暗示了故事中許多角色的遭遇，或許等各位看過《怪物的宇宙學》之後，就能體會其中的有趣之處。
謝謝堡壘文化的贈書，李函老師翻譯的《怪物的宇宙學》，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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