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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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不喜歡回到那裏的感覺,因為無論是沿路的美景,或是新鮮的空氣,都掩蓋不了那裏詭譎密幻的氣氛。樹林里瀰漫著一種氣味,像是極其古老從未被發現的異星來客,在此處留下了屬於他們星球的大氣;像是那些駭人聽聞的邪教儀式正在轉化這片綠意盎然的深山老林,使這款款綠意充斥著瀆神之物交媾纏綿的分泌物;像是遠古的癡愚渾沌之神,流落在此處的汙穢體液。

  可是這些感受,是真的!

  至少對我而言,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這些感受就成為了我對這片山林的真正印象。或許你在街上問我對於這裡的想法時,我能夠客套的向你說,這是我父親的老家,是山明水秀的純樸農村,或是一片神秘且清新的森林。可是在心底的記憶深處,我只能用恐懼且謹慎地顫抖來思考那些令人作嘔的印象,我無法直接描述這種恐懼,因為即使是恐懼本身,也無從理解我所見之物。

  那是足以折磨人類與理性世界的禁忌真相。

  十五歲的夏天,正要成為高中生的我,充斥著對未來的迷茫與成長過後的自信。我必須承認這個尚未知曉任何真相的我,傻的有點可愛。

  我與一般的年輕男孩差不多一樣,一樣有著對戀愛的幻想,想像著未來帥氣的自己,能夠遇見令我怦然心動的那個她。在燜熱微風的午後。用指尖輕輕撥弄著她被風吹亂的髮絲…

  「吳馳心、吳馳理,等一下看到人要叫,不要每次都讓我提醒!」媽媽略帶慵懶地提醒,打亂了我的思緒,「喔。」我心不在焉的回應,如果我能夠不需要回來就好了。

  小轎車行駛在狹窄的山間道路上,身旁的竹林陰鬱的閃過,一些當地人站在竹林的邊緣,用力地揮舞鋤頭,像是在挖掘屍骸般的僵硬動作,令人無法不注意他們長相的怪異。

  從小我便覺得這些住民的臉孔,十分特別,極長的下顎完全包覆了上唇,露出的牙齒多半呈現奇異的光澤,在我不經意的一瞥下,竟然發現有些人的眼睛裡頭充滿了格子狀,如同昆蟲般的複眼。

  不僅僅是長相,當地人的肢體構造也與常見的人類相異,手腳關節可見專門用於活動的接縫處,像是鎧甲的關節邊緣,閃耀著金屬般的光澤。

  像是,我的父親。

  他也擁有相較普通人更長的下頷,不規則的牙齒已經幾乎掉光了,只留下下顎的兩顆,帶著黑色斑點的虎牙。他的眼睛經常失神地盯著飛舞的蚊蠅,絲毫不需要移動眼球,就能夠精準的擊中剛飛出垃圾桶的蒼蠅。

  汽車繼續駛向那充滿陰森的翠綠,竹林的盡頭被巨大而邪惡的板根取代,抬頭望向窗外,參天的綠樹慢慢使得太陽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來。

  蜿蜒的山路走上一座極其老舊的石橋,水窪滿地都是,一股毫無生機霉味瞬間充斥了整輛汽車。一陣暈眩感籠罩了我的大腦,像是在提醒我,已經進入那座令人作嘔的村莊了。

  向山頂方向望去,可以看到清晰的兩棟透天厝,這兩棟房子的碩大,讓坐落後方的村莊,看起來像是災難電影的微縮模型。再望向後方,村子的邊緣倏然被山林吞噬,那些青綠色的植被完全遮住了山頂的日光,只留下稀疏的光柱,照明著前方濕漉漉的碎石與雜草。

  身旁的樹叢漸趨低矮,我們已經進入尚未被森林吞噬的村莊建築區了。

  車子緩慢地駛入滿地泥濘的停車場,鐵皮搭成的遮雨棚兀自滴著晨間的雨水,對比身後高大的透天厝,這裡簡直像是狗窩般狹小。

  我興致缺缺的打開車門,邁著意興闌珊的步伐,家族祠堂的匾額毫無合理性的橫立在窗戶上方,跟在父親的身後走進了家族的祠堂。

  我父親排行第二,其他叔叔嬸嬸們,只能排在我們的身後,整個家族的階級秩序幾乎是一點也不得馬虎。

  祠堂裡很快站滿了人,手中的線香煙霧繚繞,令人窒息的古舊氣味緩慢地爬滿我的肺泡,我從進入山區就已經隱隱暈眩的感官,連帶現在近乎窒息的氣管不斷磨損我所剩不多的意識。

  重新來到鐵棚下,一陣刺耳的鞭炮過後,叔叔們搬來了一堆的紙錢與兩個香爐,點燃粗糙的紙錢,火焰升騰起土黃色的煙霧,濃厚高溫的灰燼衝擊著喉嚨,伴隨著山風,熱浪衝擊著我的臉頰與眼瞼,我瞇著眼躲了開來。

  這裡的中元普渡,沒有水燈,四處充滿的是各種家禽家畜的頭顱與皮毛,懸掛在大門口前的高桌上,怒眼圓睜。看著來往匆忙的村民,正準備著晚上,只有各族長子一脈,才能被允許參加的祭祀典儀。

  我沒有聽過任何其他人參與過,至少沒有活下來能夠告訴我祭祀過程的。

  我認為再之後的片段會愈發混亂,在這裡我想要先警告一下,我可能會無法控制自己僅剩的理智,開始胡言亂語。我已經分不清楚那些是真實的,又有哪些是,我那脆弱的人類大腦無法適應產生的幻象。




  吃完晚餐,我們被通知盡早盥洗就寢,避免影響夜間儀式的進行。躺在有著難聞發霉氣味的臥舖上,我的雙眼逐漸不受控制的閉上,僅僅晚上九點,隔壁房間已然鼾聲大作,和我同房的弟弟也已經毫無意識。我的雙眼難以睜開,意識卻無比清醒。

  我聽見遠處傳來陣陣詭異的呼叫聲,像是黃昏的秋蟬在摩擦他們的翅膀,只是節奏極其緩慢近似吟唱,同時帶有嗡嗡作響的振翅聲。

  我奮力的睜開雙眼,發現一條如手指般肥大的黑色蛆蟲,迅速地逃向窗口。驚懼之下,我揮掌撲向那條蛆,殘餘的紫色黏液散發著奇異的螢光。

  雙眼瞬間如釋重負,「這什麼鬼?」一邊清理手裡的蛆蟲殘軀,我更好奇到底現在正在發生甚麼事。我躡手躡腳地走上陽台。素來孱弱的手臂此時生出了一股力量,我輕鬆地翻出陽台,落在了倉庫的屋頂上,再縱身一躍,俐落的翻滾落地。

  望著山谷對面微弱的火光,我開始用新生的力量奔跑。快速地翻越溪谷,爬上了村落另一頭的山坡,不斷向著火光的來源逼近。在看到了這個村子唯一的媽祖廟前圍滿的村民,我停下了腳步,緩緩的隱藏起我的身型。




  從路旁水溝投去的視野裡,這些身分多半為長子與一家之主的人們,正在詠唱一種怪異的禱文,混雜著人類難以發出的音節,「吾等在此祈求,舊日的天人u-u-ha-e He-Shi-Daa,收受持有Yog-Sohtth的請帖,行於門匙,外天門,fatgn。尋求He-Shi-Daa,背生六翼的黃冑帝君,施予長生的智慧。」我並不是以雙耳聽見這些如同針刺的低沉鳴響,像是要證明光與聲波擁有的相同性質般,我僅僅是透過雙眼的觀察,腦神經就不斷傳來如同聲音的訊號,而我深深地知道,也驚訝著,這些如同聲音般的神經訊號,是從我的視神經傳來的。

  一段段藉由光傳播的『聲音』,並不是最震撼我的。而是這些聲音蘊含著力量,輻射著,炙燒著,我夜晚的清醒,那是彷彿一窺難以言喻的詭秘瘋狂所附帶的恐懼。

  腦中逐漸充斥腫脹,像是被恐懼浸沒,我清楚地感到,杏仁核緩慢的膨脹,前額葉愈來愈難以讓我冷靜地待在原地,我殘存的意識讓我狠狠咬住自己的大拇指,用鮮血與痛楚重新回復雙眼的明晰。腦內的腫脹感仍然令我不適,可是我恢復了一定程度如同利刃般的思考,直覺告訴我,接下來我的理智只會加速消逝,可是那份腫脹感也是能夠被我適應的。

  止不住的好奇心讓我的雙眼,注視著一切愈加瘋狂的畫面。

  眼前身為長子的村民們,以可以肉耳聽見的點顫音節溝通,我不確定我為何能夠聽懂,我也無暇細想,因為今晚已經發生夠多無法以常理解釋的事物了,更因為我眼中的景象正在變化的更加超脫理性世界的範疇。

  原先村民們僅是擁有極長的下顎,可是聚集在此地的人們,顯然沾染了更加濃厚的褻瀆血脈,長而尖利的下顎形成了鉗狀的口器,頭頂的羽狀觸角用作了彼此之間的親密動作。一些女性有著便便大腹,原本的人類尾椎骨,便形成了某種類似昆蟲的尾部生殖器,正一邊與其他的雄性族人交媾,一邊排出橘黃色外殼覆蓋白色結晶,顏色與光澤如同結霜蜜柑的卵。

  心理的不適感,與腦中的嗡鳴相互交疊,在我的胃中洶湧,我不得不讓我自己別過頭去,讓腦袋裡沉重的好奇心轉化為更加清醒的恐懼。

  點顫音節隨著人們愈加瘋狂親暱行為,更加頻繁作響,我終於開始期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猝不及防,翻滾的反胃嘔吐了出來,我從這攤黃綠交雜,混和著昨夜晚飯米粒與菜渣的消化殘餘中,看到了我仍然是個人類的證明。

  我開始拼命奔跑、跳躍、翻滾,期望在今晚新生的力量消退,期望我仍然是那個孱弱無力的少年。

  身後傳來了呼喊,腦中的嗡鳴則愈發嘈雜,我繼續拼命奔跑著。「彼咧方向是恁叨祖厝餒!」人類的發音終於重現我的耳邊,我側身翻進了山路旁陰暗的水溝。只見追趕來的人,正有我大伯一家。

  大伯穿戴著金冠,身穿黃黑相間的緊身馬掛。金冠上頭鑲滿了黑色的珍珠,像是昆蟲綱生物的複眼般,在黑夜之中閃耀著絕非光芒的耀眼,向裡頭望上一眼,彷彿能夠見到黯淡無光的群星不斷坍縮;馬褂上黑黃的條紋,不時閃爍著變幻,現在快步行走的他,倒像是一隻熱鍋上爬行的胡蜂。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一種更為強烈的恐懼席捲全身,把我全身上下壓縮到了一個奇點。

  不是由於服裝,我看見了更加可怖的聲音,一陣尖銳高亢的昆蟲外殼摩擦聲,伴隨著強烈的黃色光芒在腦中爆炸。

  從山谷底部向山頂的方向望去,出現了一只與膜翅目昆蟲極其相似的巨型「生物」,但是參雜了更多其他節肢動物門生物的特徵,與鱗翅目昆蟲別無二致的羽狀觸角,透明的膜翅目雙翅上方矗立著鞘翅目的堅硬前翅,鉗蠍科巨大的毒針緊繃的像是隨時要向前螫去般,唇足綱多節的身體扭動著多對的偽足;比例上最為巨大的頭部,呈現出明顯的膜翅目特徵,發達的口器不斷蠕動,兩旁深邃的大複眼像是兩座巨大的銀河系,銀白的點點星光點綴著深邃的黑暗,中間三顆單眼閃耀著血紅色的光芒。

  蠕動的口器,正用兩旁巨大的顎鉗住一頭肥胖臃腫的無首豬公不斷咀嚼,六隻蛛型綱的多毛長腳,與雪蟹屬的細長雙螯,懸掛在長滿絨毛的蜂腰下。

  即便渾身充斥著各種互相矛盾的多種節肢動物特徵,唯一一致的外表便是閃耀金煌光芒的外殼,而這份光芒還帶來了極其嘈雜,令人頭痛欲裂的尖銳噪音。

  此時嬸嬸的觸角在我方才的嘔吐物旁不斷的磨蹭,像是一隻正在運用賀爾蒙交流的螞蟻,「這是我們家人的味道,至少它聞起來跟你們很像,氣味很濃,不太可能是山谷的外來者。」嬸嬸指著尾部還交纏著的堂哥堂姊說道。

  「這種氣味,明明跟弟弟比較像,大概像是十年前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他…」堂姊略作嬌嗔的用觸角靠近了嬸嬸,用氣味交流了她沒說出口的汙穢亂倫。

  「真君顯聖,懼光重現新長生,是日當尋得其人,於周躲藏,獻於真君則外界之門大開,He-Shi-Daa得重新君臨於世!」堂哥神經兮兮地不斷複誦這段,不知源於何種邪經祟典的內文。身下那異變的生殖器官,正不斷排出某種黑色的卵狀物。

  我終究無法承受這種種的混亂瘋狂,眼前的景物忽地變換,已經是早晨,我仍然躺在霉味叢生的臥鋪裡。

  我喝著無味的白粥,咬下鹹甜的醬菜,捻起熏人的線香,揮手向親戚們道了再見,坐上回家的車。

  我慢慢成長,也沒再回到那個被父親稱作故鄉的村莊過夜,可是我的容貌,卻逐漸變得愈發醜陋。

  每當我看向鏡子,我都只能絕望的發現,我的下顎變得愈來愈長。三顆青春痘,彷彿胎記般永久地烙印在我的眉心。我雙眼的眼神,時常變得渙散,盯著飛舞的蠅蟲。

  大學得到了前往美國留學的機會,父親從老家搬出大量金銀首飾,變賣後給我開了一個帳戶,輕鬆支付了我在美國所有的開銷。

  留學期間,我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圖書館,看見了傳聞中由阿拉伯瘋子,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所撰寫的邪典《死靈之書》,在仔細研究其中幾個章節後,我萌生了一種極其瘋狂的困惑。

  我詢問了教授榮格心理學的小溫蓋特教授,當年他與老溫蓋特教授曾研究多起分散異地的集體歇斯底里症,並且在當初發表的論文中,曾引用了多處《死靈之書》的內文。

  我等到的回覆,卻是強烈的拒絕,年近古稀的他,不願意提出除了警告不要深入研究的字眼。

  我試圖向他講述我的發現,直到我提及我十五歲那年的親眼所見,他用顫抖的嗓音,告訴我:「孩子,或許這些年來我們心理學界,不斷研究正向心理的影響,可是宇宙的本質便是惡意,而惡意擁有著眾多實體。或許你親眼所見之物,便是那些在過去支配一切的舊日支配者的其中一個,你能做的便是遠離那些可憎之處,永遠不要試圖探詢那些真相。我的父親…研究尚且停留在太古那些遠早於單細胞生物的古老種族,可是你遭遇的,可能是…牠們所敬奉的那些存在,能被這些強大生命體供奉的…神。」

  我不可能得到更接近我想法的答案了,如果連曾建立相關研究的格德尼教授,都無法涵蓋我所經歷的恐怖,那麼我可能是這世上僅存,最接近世界真相的「人類」了。

  我捏緊手裡抄錄下的《死靈之書》原稿片段,至少這段詠唱詩是唯一能夠解釋,那令人憎恨的群山之間究竟飛舞著什麼樣的惡毒種群。

  從拉丁文抄錄下來的文句,在翻譯之後暴露著對理性世界的重大威脅,或許在神智清晰的人耳中,他們只是瘋人院裡的囈語,我也希望它們僅僅是那阿拉伯狂人在吸食某種迷幻藥劑後的創作,「恐懼的黃衣之主,終將降臨於世,藏藏覓覓,光芒在那令人作嘔的節肢眷族中照出長生的秘密,外界的門鑰緊鎖,緊閉雙眼的猶格索托斯,藏匿著那偉大的舊日支配者,藉著永生的屍首重生。汝是恐懼之主,汝是黃衣加冕的王,汝是舊日支配者,克蘇魯的死敵,風元素的神祇,是無以名狀者,深空星海之主,遙遠的歡宴者。終將脫離舊神的牢籠,卡爾克薩邊的哈利湖中,最終於藍星一統萬物。

  「隱藏群山之中,憂果斯背面隱藏的種群,誤入歧途的秘密信徒,節肢咯搭作響,汝等是為叛變血脈,人類與昆蟲般的真菌媾和,其中所誕,瀆神之物。原為奈亞拉托提普的信徒,『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的供奉者,古神的賜福被忘恩負義的僕從遺忘。為永生之秘而侍奉偽神,為永世的財富放棄自身的智慧,忠誠的愚者啊,終將匍匐前行,重歸『蠕行者』,不再翱翔山谷。

  然而當我知曉這名瘋子結局所提供的啟示後,卻更讓我惶惶不可終日。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無可名狀的存在托上了天空,隨後他的身體在那隱形的力量下被撕扯成一片血霧。

  我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卻始終想不起,十五歲的那個夏日深夜,倒在山溝中的我是如何回到床上的。

  我其實不希望我想起更多的細節,但是蝕骨的恐懼已經將我逼至瘋狂,我試圖更努力研究《死靈之書》晦澀難懂的其他內容,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這群「背叛」成為哈斯塔信徒的叛變血脈更多的訊息了。

  直到我開始動身前往阿卡姆以西的新罕布夏山區。那裏的山林傳說被清晨從帳篷醒來的我親眼見證了。

  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將以上內容全盤托出,我暈倒遊歷新英格蘭地區的路途上,重新連絡十五年年沒有通信的父親後,我輾轉回到了我原本的出生地。

  我試圖向治療我的醫師、值班護士,表達我現在身分與處境的危險,我甚至看著鏡子一五一十的形容了我現在的外貌,那極其令人作嘔的醜惡,正在吞噬我人類模樣的面孔。

  然而醫生認為這一切只是我的妄想,向值班護士談起了將我轉介的事宜,他們看不到我狀似節肢動物的幾丁質外骨骼閃耀的金屬光芒,下顎的口器不斷隨著點狀音節的囈語開闔,昆蟲的單眼、複眼,呆滯地瞪著鏡子裡那全身上下已經都是非人類特徵的自己。

  醫生與護士們填著資料離開了,空蕩的病房,充滿了令人震耳欲聾的黃色光芒,我知道我在新罕布夏州找到了最接近真相的恐怖事實,不論接下來將要發生甚麼,都遠超任何人類個體所能處理的資訊,已經不屬於理性的世界,甚至不屬於這個連續時空。

  「如斯黃衣,恐懼真君,憑藉汝身,降現於世,誠惶誠恐,怖散顫抖,應許之地,終於降臨!」刺耳的黃色光芒變成誘人的吱嘎震動聲響,我的身體多了一股新生的力量,背部撕裂的疼痛帶來了無可比擬的愉悅,我振動著新生的六片翅膀,向遙遠的群山,那令人作嘔的林木深處…。

  「咿呵啞,讚美奈亞拉托提普,可憎蠕行之物,此為無知真身,恐懼之主嚇亞嚇嘶啞塔阿阿阿阿阿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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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天使矗立在頭頂, 如 那聳立夢境的黑法老, 無處不在。無限延伸的泡沫 閃爍著超越感官的光譜, 那是門鑰。
  自從理解這些惡夢的出處,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正在一點點的蠶食我僅剩的理智。
  烏黑略有些亂的長髮,無框眼鏡,清麗的書卷氣縈繞在眉宇之間。我對於這樣的形象特別有好感,不知從何時起,我會把眼鏡與長髮連結到孤獨的靈魂。孤獨的靈魂,那或許是我想要找的同伴吧?
我在恍惚中屈身朝拜著, 期望獲得諸眾生的期望; 我在清醒間傲視著, 傲視群眾的傲視; 我在孤寂中的病榻邊流連, 緋紅色的死神撬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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