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應,顯然沒有達到他母親原先的預期,反而將問題與困境拋回給她,看著他母親難堪的處境,他甚至感受到一點竊喜。但竊喜之後,失落像潮水,一波一波地襲來。他終究沒讓母親難堪太久,聯絡司機送母親回家之後,便可逕自下班。
他想著,自己在這城市住那麼久,從來沒搭過這個城市的捷運,於是他順著人潮搭上捷運;他想著,自己許久沒逛過夜市,於是跟著許多年輕人排隊,大口大口吃著雞排;他看到別人騎著U-BIKE,雖然穿著西裝騎自行車有些不方便,摔了兩次,但他還是騎過了大街小巷。當他停下來休息時,一個穿著清涼的女人,上前跟他攀談。
他只擁有過兩個女人。
記憶中的她,現實上的她,眼神是通透乾淨。
而枕邊人的眼睛大大的,整個心思在兩個女兒上。
眼前這個女人,瞧著不過是大學生年紀,眼神卻如此老成,他感到感傷。
當他慢慢把一些零碎的訊息整合在一起,才明白有些人得花是多大力氣才能顯得明明白白、簡簡單單;有些人是輕輕鬆鬆就顯得乾乾淨淨。
自己顯然不屬於前者。
最終他來到火車站。他想見她,聽她親口說那個孩子的存在。他已經有了佐佐佑佑,他並非特別關心那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男孩,而是想知道為何當年她瞞住自己懷孕的消息,接受分手就離開。
這個時刻,往東部去的車種僅剩莒光。記憶中,學生時代的她為了省錢,總是搭乘更慢的車種返鄉。買了車票,在月台等待,站台上只有他與另一個人,站務人員還很貼心地提醒他要注意隨身物品。太太依舊打電話來提醒他要注意飲食,不要工作太晚,看來母親編了個謊解釋他的不回家。
列車行駛出地下之前,望向窗外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列車回到地面之後,看到的就是家戶的燈、路燈、交通號誌與在等待平交道等待的車輛。他沒有玩手遊與社群媒體的習慣,他感到無聊。他想計數途中經過的車站,但他數到第十個車站後,就放棄了,長夜漫漫,不知還有多少車站。這一夜,他在不舒服的椅子、溫度過低的空調的車廂內,終究睡著了。
列車長喊著:先生,終點站到了。
天色還沒完全透亮,車站已經聚集不少乘客。他招呼著一台計程車,直奔書店而去。
上學上班人潮開始湧現,他站在門口等待。
紅髮小子拎著早餐,打開門正要望外衝之際,突然大叫: Holy cow! What brings you here so early in the morning?
聽到孩子的聲音,她三步併兩步望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