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克服的,我們終將釋懷(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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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噹匡噹的鳴聲響起,列車進站等待前的十幾分鐘,適合梳整思緒。我把隨手物件置放腳邊,坐在長椅上,望向那些耳語擁抱的人。我習慣猜測和想像。

大二那年,和父親重新聯繫上,我們已有八年不見。時間的皺褶層層疊壓,巧妙掩蓋了各自不想面對的過往。我在電話裡詢問父親近況,如初識友人,翻找著合宜恰當的話題。我不擅長與陌生人熱絡熟稔,來往之間,不免彆扭。

再兩、三年,父親說,人與人之間要互相關心,囑咐凡逢年過節,都必須回「家」一趟。我那人生裡,只停留兩年的「家」,腦海蒸騰著夏日午晌時,鐵皮屋頂貪婪搜括日光後,灼燙的汗液。書桌後方是父親撿來的西班牙鬥牛士掛畫。

瑣碎小事,四季流轉,竟與生命裡那些深刻回憶同等清晰 ─ 好像還不會說閩南語時,在外婆家比手畫腳,只為拿到一只衣架;好像每逢假期坐在客廳,期待那輛載著母親的白色賓士車,停在門外的心情;好像復歸塵土,我抱著妳,單純地說著,然後把你安放在那格置物空間裡那樣。

山溪林澗,涓涓細流,或滔滔汩汩。流浪貓狗,是生來有自由的權利,還是生來失去溫飽的幸福?

「來,這雞肉得起早去市場才搶得到,很貴,吃看看!」奶奶住在市區近郊,三樓透天厝,陽台與門口,各焊兩層柵欄,扣上厚重鋼鎖。大伯一家五口,秀秀阿姨也包括在內。加上失婚的姑姑和她唯一的兒子。家族裡,十幾口人挨在廳裡吃飯。

我不覺得溫暖,反而侷促焦躁。姑姑的話題打轉在當初我離開父親家裡的緣由,及往後幾年選擇失聯的心路歷程。她很關心我為何又出現在這個家裡。父親在旁臉色沉重,我顯得尷尬。大伯連忙尋了其它話題。

奶奶家裡有股黴味,空氣潮濕悶熱。每道鎖都是一層束縛。

後媽有幾年被她指控為竊賊,有時是珠寶鈔票,有時是衣物食材。姑姑把兒子的姓給改了,她強調表弟也是爺爺重要的孫子。家族祭祀時,姑姑忙進忙出,給大夥兒立下麻煩規矩,她和表弟交代清楚,轉過頭來和我說:「這不太熟吧!畢竟沒在拜拜。」大伯在旁抽著菸,父親不作聲。父親和奶奶相處不和睦,常有爭執。他說一樣是兒子,奶奶對他的兩段婚姻意見百出;一樣是兒子,他幫奶奶理財置產,照顧起居,為何做這麼多,只換來嫌棄厭惡?

這家是麻花捲,每個人擰在裡頭,扭曲自己也不想離開。

車駛進站,我提著大包小包的在地名產,往玲家裡去。玲的媽媽見了我很熱情,玲的爸爸瞥我一眼,回過頭去看電視。我指著桌上一袋袋的見面禮,給嬸婆的、舅公的、玲的爸媽、家裡的孩子......「擺那就好了,坐。」玲的父親背對著我說。

玲家裡鬧哄哄的,鄰近親戚也來串門子,孩子跑來跑去,嬉笑打鬧。我只是攏著腿腳,坐在凳子上,盡可能挺直腰桿,陪著玲的父親看些時事新聞。要怎麼一次和那麼多人相處?我不是很清楚。

那是最後一趟到玲的家裡。我和她已經交往六年多。母親的病每況愈下,時間緊迫。玲的媽媽後來常說:「爸爸就是這樣,話比較少嘛!學長你不要介意!多來幾次嘛,多來幾次就熟了!」苦悶的公職考試與代課教師生活,是我初出社會時,最難熬的一段歲月。3%不到的錄取率,是最短的捷徑,能讓我與母親得到安穩的生活。

我的時間太少了。

飯後閒暇,玲的爸爸和我說了些話。他說玲和我只是朋友,其餘的,現在談都不是時候。「我和玲已經交往六年多了,我們不是普通朋友。」我試著不露痕跡地調整呼吸的深度,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平靜。「那......我......得有哪些條件才行?」

玲的父親愣了一下,顯得有些不自在。他思考半刻,說話音調和臉色溫和許多。「我想年輕人,大家都要努力啦,至少有個公務員的職位,然後有棟房子,是也比較踏實啦......」「好,叔叔的意思,我知道了。」

列車壓過長長的軌道,發出刺耳鳴響。乘車南下,我撥了通電話給玲。窗外景色飛速流轉,我離不開心裡那座小小的孤島。玲的妹妹隔天傍晚打電話給我,她想知道我們怎麼了。

玲在電話那頭哭著,我說:「很抱歉,最近麻煩妳多陪陪姊姊。」玲堅持的說,我們沒有分手。幾天過後的情人節,,她搭了南下的列車,抵達車站後,打電話和我說有個驚喜。我問她為什麼要這樣。

「我想和你談談。」「我知道妳爸一直不喜歡我,妳爸的要求,目前做不到。不要浪費時間,我也不想再去妳家。」我不是為了「對方值得更好的」這種虛偽偶像劇理由而提出的分手。這只是個人的逃避。

玲畢業那年考上正式教師,相比我的人生還陷在困頓泥淖裡。我所做的努力,不過只是期盼自己有能力照顧母親,讓她的病好起來。再者,我也不喜歡聚集這麼多人口的家族結構,空氣裡隱約的黴味,菌絲滲入微細裂縫裡,孢子飄散揚舞。

列車朝遠方奔赴,廂底兩側鋼輪緊貼著鐵軌,日復一日,它哪裡也去不了。

「謝謝妳,我們就這樣吧。」我在車站與她道別。玲的生活單純快樂,我想她很快就能再幸福起來。列車北上,隆隆的鳴響,在遠方。我不想背負過多的行囊,只要捨棄一些重量,就能繼續地向前走。我要繼續走著,走著,走到母親的身旁 ─ 那個童年裡,愛笑健康的妳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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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人生裡那些狼狽嗆水的時刻,當下的恐懼、倉皇、慌亂與無措,我們終將能一笑置之,幽默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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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牽著他的手,人群熙熙攘攘。 無涯人海,既然已丟失彼此,此刻不過是幾禎無關緊要的畫面。然而,妳笑得開心,那便是好。 玲入學那年我升大三。老系所和新創學系,皆屬語文類科,便成關係親近的姊妹系。何時初見玲,已經忘了。我們互加MSN,大概
我算幸運,物價飛漲,房價飆升的年代,買房換房,得一方安居。對我來說,是與過往歲月告別的象徵,不純粹是財產清冊的資料一筆。
這句話常聽人說,實行者卻寥寥可數。對這類人中龍鳳,已不是這世界有的層級,自然敬而遠之。
阿豪情緒激動,兩側嘴角像螃蟹般吐出白色唾沫。廚房的熱氣薰得阿豪滿頭大汗。
阿豪這次話不多,他說他不清楚,只是感覺軍械室裡有東西。
有人又說,昨日夜哨,安全士官執勤,接到一通沉默的來電,軍械室傳出槍枝掉落的聲音,但開門查看,並無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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