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09火曜日の爵士舞課

這週是令和6年開春的第一堂課，跟上一堂課間隔了一個星期，感覺身體頓頓的腦子也頓頓的。約莫七點二十分跟著一個穿著上班族樣貌的男生一起出了電梯，電梯的狹小讓我無法不打量一下這個一起走出五樓的傢伙，光看外表他是一個跟舞蹈有點沾不上邊的人，或許他是上旁邊教室的其他課程，唱流行歌或什麼的。他在轉入通往教室的狹窄走道口前停了下來，似乎有點遲疑，也有可能因為捲毛弟已經坐在那個救贖了所有早到的人的突兀椅子上，空間略顯狹窄他就不再往前走，所以以他停下來的地方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即將加入新年的第一堂課，直到他按捺不住撥了一通電話，聽他詢問的內容看來這堂課會多一個新同學，他掛上電話之後，親切的向我解釋老師在路上快到了，可能我望向他狐疑的眼神讓他誤會我也迷惘確切的上課位置，我解釋道：是的，每次都要快到時間（才可以進去) 。語氣中說明著我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他點點頭。我問他，是來上體驗課嗎？新同學說：是的。我們對話的聲音引起捲毛弟的注意，他轉頭過來打個招呼，這算是他在上課前有過比較長的對話了，接著又是一個呵欠。

緊接著老師匆忙的到來，領著我們3個進到教室，不要說是平常上課前呵欠連連的捲毛弟了，過了一個年，把所有口味的鍋類吃過一次的我，好像也把腦子也給吃頓了，對所有外在的刺激都呈現了慢半拍的狀態。我只感受到捲毛弟跟老師寒暄了一會後就轉頭跟我說了一句話，我用宇宙通用狀聲詞「ㄏㄚˊ」了一聲，表示我沒聽懂，捲毛弟笑著說，你LINE的新年賀詞也太早送了吧？！我一時之間沒有心理準備大家會討論這個話題，我用我頓頓的大腦思考了一會兒說：送新年祝福有明文規定時間嗎？是有rule的嗎？他跟老師對望了一下，老師接著說：那你傳給我們的臺北101煙火是什麼時候放呢？我說就是新年倒數之後，老師說：對呀，哪祝福不是在54321之後，說新年快樂嘛！我思考了一會兒，總覺得過年的祝福應該是可以跨越一個寬一點的時間帶且持續好一陣子，如果像花火一樣轉瞬即逝的話不是有一點點可惜嘛？無奈我的日文程度沒有到達足以讓我辯才無礙的地步，所以我就乖乖的點點頭說，嗯、我記下來了。順便再次證明了我的一個論點，自由度是跟能力成正比的！日文要夠好才方便頂嘴。

接著一如既往的是先暖身與拉筋，那位來上體驗課的新同學雖然有著與舞蹈無關的外表，但是他的筋骨卻是柔軟到老師都忍不住開口讚嘆的地步，詢問了一下，似乎平時就有在上瑜伽，畢竟往兩旁劈腿後可以將身體貼在地上的絕非等閒之輩。老師看看僵硬的我和捲毛弟，一邊幫捲毛弟拉伸，一邊回頭問我一些什麼，我混頓的腦袋又「ㄏㄚˊ」了一聲，老師重新整理說了一遍，你放假期間在家裡有自己做一下拉伸嗎？哦、沒有。我心虛的說，說完之後補了一句，我的日文也是（怠惰了）。我機靈地讓我僵硬的大腦和身體都有個臺階下。老師笑了笑說：嗯、我今天儘量說慢一點。我很感激的給她一個笑臉。這一週的音樂換掉上次應景的聖誕歌曲，緊接著是另外一個應景的歌曲「Happy New Year」，確實有點激勵人心的作用，激勵我們啟動一下因為過了一個年而僵硬的四肢。

或許是太久沒有運動了，我只覺得上完課有點氣喘吁吁也有一點頭暈，還有一個人更令人擔心的是，老師在下課時又開啟了咕咕噥噥模式，似乎是這堂課的人數再不增加的話，可能就會被取消。看來還真的只有我樂於並享受這種少人數的課程，我有點擔心地問老師說如果這堂課被取消了我們是不是就得去上其他的課程呢？老師解釋道：是的你可以去上其他的課，或者就不上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針對這一堂實驗性的課沒有收入會費⋯⋯我感覺她本來可能還想解釋些什麼，但是想了想說：沒事的我會加油（想辦法增加人數）！我也只能笑笑地比出加油的手勢，但內心深處其實也搞不清楚自己希不希望她加油。

卡在電梯前的時間完全沒有餘裕想新的話題，我只能很誠懇的表達現下狀態，我抬頭跟捲毛弟說我頭有一點暈，他也非常誠懇的回答那你真的要多運動了。從這個回答我大膽的推斷，他可能是理工科，家裡的獨子或老么，但是那時候我頭暈的程度讓我沒有辦法做好即時對答，心裡只想著，要不放到下個禮拜聊好了。幸好走出大樓後就好多了，他好奇地問我說所以你過年這段期間都沒有用日文嗎？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彷彿是。我笑著說：所以你請跟我說大量的日文、艱澀的日文，最好再加點敬語什麼的…。他略帶倔強的語氣說：我也可以說敬語的！我想這孩子認真了吧，誤會我質疑他敬語的能力，不過就是打個比方。

不過接下來他十分的配合，像是為了提升我的日文水平，一副不論我問他什麼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度。我能先想到的問題就是問問他試鏡的結果如何了，他回答道：上次只是先拍照片還沒有真的送出這些申請。接著說：我覺得有一點迷惘，要成為一個怎麼樣的演員呢？這、對一個頭暈的人，真的是大哉問，很害怕我的日文程度無法承受這麼沉重的問題，所以我打算把問題化繁為簡，我反問：這是你可以決定的嗎？他想了一下說：不是。我說：如果這不是你決定得了的，就不需要迷惘。只要盡可能地去嘗試，反饋就會告訴你能成為一個怎麼樣的演員。所以這不是一件值得你迷惘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害怕我說的太過於直接，嬉皮笑臉地說：我的日文不好，所以或許沒有好好傳達我的意思，不用太過認真。他說：不、我了解你想說的。

接著我又問他：你是什麼時候想要當一個演員的？但轉眼我們已經來到了電車閘口，感覺這是一個他想要好好回答的問題，他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但我們就像重播畫面一樣又堵在票口，然後我回頭看了一下來來往往的人說：我們好像擋路了。他也意識到，然後問我說你今天時間允許的話，去吃個飯？雖然邊吃邊聊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法，但是過年已經胖了2公斤的我，應該不適合在運動之後大吃大喝，我非常直接地告訴他我的難處，還比出2公斤的手勢，看起來像是在一個荒謬的時間點比出YA，為了降低荒謬感我積極地提議可以就邊走邊聊來補救一下。他或許覺得這個外國人面對吃飯邀約的思路有點詭異，不過正因為被貼上外國人標籤，有時候反而比較可以真實地做自己一點，況且晚上少吃一點畢竟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再過幾年老一點就會明白了。

從他的表情看起來他雖然略略覺得我的這個提議有點荒謬，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於是開始邊走邊說，他剛開始這類的念頭大概是高中的時候，當時他是想當一個聲優的，替卡通配音的那種聲優，他問我知道聲優是什麼吧？面對我第一時間聽不太懂的詞彙、有的時候我會開口問、有的時候就矇混過去，用僥倖的心態覺得後面對方再多說一點或許我就會明白，人生有些事情不用第一時間就懂，該懂的時候自然就會懂了！總之，那時我就想要矇混過去。他研究了一下我的表情，他說我覺得你沒有真的懂，又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解釋了一下。面對像這樣積極表達而希望對方能夠理解的人，我總是會有一些佩服，表達者不在於自己是否完全的表達而更重視接受者是否能夠理解。我慚愧地覺得有時候我甚至懶得表達自己，特別是預設對方不懂的時候我就會變得更加的安靜。同時、我也意識到自己的演技有多麼的差勁。總之後來聲優的機會可能更加的稀少，所以他轉向演員這條路，也去上過了一些課，參加過經紀公司的面試但是沒有被錄取。我問他，一定要依附在經紀公司之下比較有機會嗎？他說倒也不一定，還是有一些其他的機會，我想想也是畢竟他曾說演過中學生和一隻會說話的狗。

走著走著我繼續發問，那麼你是怎麼確定自己喜歡演戲的？你沒有做過其他的工作，怎麼知道不會喜歡其他的工作呢？他思考了一下，他思考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一點攻擊性所以稍微的解釋了一下：因為我一直都不是那麼喜歡自己的工作所以我好奇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是什麼樣子？而他思考過後的答案非常簡短簡單，他說：因為，很開心！我沒有追問什麼，就反覆的默念著，嗯開心。感覺他用很誠懇的態度給了我一個唱老調的答案，讓這幾年被現實生活頻頻打臉的我想反駁亦無從反駁。他接著問：那你沒有什麼事做的是很開心的嗎？這次換我仔細的思考，一方面想著我要用第三語言跟這個陌生人說多少，一方面想著我要對自己多誠實。最終決定如果物理隔閡已經那麼多，或許我可以誠實地說出我的想法：幾年前我幫忙寫過一個劇本，雖然比重不大只有一部分，但是在演員逐字唸出我寫下的東西的時候，我覺得很感動。特別是在片頭看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雖然不是什麼成名的大片，內心卻是很激動。既然說了、我就非常執拗的想要找出那個片頭，像是想要證明一些什麼似的，一方面也慶幸我曾經好好的介紹過我的中文名字。在道玄坂的十字路口等了一個紅綠燈，正好利用這個時間我在網上找了一下片頭，找到之後指指自己的名字，像是一個炫耀手裡玩具的小孩一般說：就是這個！他湊近手機螢幕煞有其事認真看了一下，說道：真的是你！我說雖然不是什麼太有趣的劇，但是確實是個很開心的經驗。他笑著覆誦：是個不有趣無聊的劇？！我急著反駁：但我寫的地方可是很有趣的！是很多人一起完成的，其他人寫的部分可能就沒那麼有趣了！他這次大笑回覆：你這麼有信心呀！（哪裡來的？）

但、似乎我也能找出一些開心的事情，讓兩個陌生人彼此在這個話題都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擁擠的涉谷街頭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但是卻給兩個陌生人一個很安全的距離，像是旁邊吵雜的聲音讓你有勇氣把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不那麼害怕被批判或被誤解，甚至會將誤解設定為一個初始默認值，但在有短暫剎那的交集與理解時卻會有無比的驚喜。我想一個20來歲的孩子在沒有吃晚餐的狀況下上了一堂舞蹈課應該是需要一點食物的，所以我打住了對於人生開不開心的探討，打算往回走。或許不管到什麼年齡，對人生都有止不住的迷惘，直到學會與這一層迷惘共存了，就成了人們口中的成熟…。不一會兒就走回了田園都市線的閘口，今天15分鐘的日文口語課像是開春特別節目一般的延長為半小時，分開時他說：那我們就一起加油吧！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要為什麼而加油，我也唱和道：嗯，一起加油！

也或許活著就是一連串停不了的加油，精神層面的物理層面的，總之、期待下個火曜日的爵士舞課。

（後記：在睡前群組裡傳來老師的訊息，今天參加體驗課程的學生即將加入我們，那麼這堂課應該就不會被取消了吧！我就這麼理解安心地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