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午時一到，雲璃梳妝打扮好便走到添香閣外，與紅袖共乘馬車前往泮城內的育女苑。

滾滾飛塵隨土飄揚，這兩個時辰，兩人同時閉目養神起來。

紅袖為這事駕輕就熟，自然知道需要多加休息。雲璃雖沒參與，卻也知育女苑與青樓無異，現下前去、哪個時辰回來還真是沒個準，自然能休息就要多加休息。

馬車一路順利駛到了城東最大的育女苑，兩人抵達已是接近申時。

「丫頭，妳只管靜靜待在我身後，千萬不要隨意離開半步。」

「好。」

紅袖帶著雲璃，正大光明從育女苑大門走進。

兩人今日都一身大紅，明擺著便是添香閣的人。

育女苑大廳此時坐著一排排準備及笄的"苞子"。

越靠近舞台區的"苞子"們，穿著打扮較為清新脫俗、越靠近門邊的，越加輕透薄豔。

紅袖與其他青樓來的管事都在舞台區邊遊走，甚至還讓人搬來了紗帳綢簾，遮擋住外邊看向舞台區"苞子"的目光。

此時育女苑還關著大門，雲璃也就在這大廳裡走走看看，仔細觀察大廳裡的每位姑娘。

育女苑主要是買賣女嬰與女童的地方。

許多窮苦人家、或是急需錢財的人家，便會將家中幼女賣給育女苑或是青樓妓院。

育女苑的女童沒有自由、也不像育福院的孩童有較好的未來。

然年幼的女性在青樓妓院是不得公開接客的，甚至賣去青樓妓院的錢兩不如育女苑多，因而多數人家都會選擇賣入育女苑。

被賣入育女苑的女童會依照相貌進行排序，外貌姣好的會被安排學習才藝，育女苑會以高賣給青樓妓院，如若相貌不好的，及笄過後一年便會被賣入瓦窯。

然不論被進行何等排序，所有育女苑的女童每日皆有許多粗重繁雜的工作要做外，她們每人也自幼就須學習各種服侍男子的技巧與房中術。便是如此，許多人家想找通房丫頭時，也會從這邊挑選適合的去充數。

這樣的情形也加重了許多權貴高官、紈褲子弟偷養女童。

這些女童可能被這些特殊的尋花問柳之人安排在外宅，或者，育女苑專門在一旁另闢了一棟樓，稱之為"琦樓"，而住在這裡的年幼女童便被稱為"琦袼"。

"琦袼"這兩個字，本就充滿了歧意。

琦原只珍奇，與奇相同；袼只腋下衣袖，兩者合之，意思便是珍奇的玩物，騎之盡興後可隨時棄之。又一意思指女子被騎之，落下紅後便如衣物骯髒一般。

"琦袼"十九歲後會被稱為"厊女"。

在育女苑裡，"琦袼"也被稱為"庌女"，十九歲後因為沒人要又落過紅，所以去了庌上一點成為"厊女"。

庌有馬與馬房的意思，正好呼籲了"琦袼"的琦與騎同意的意思。

厊則有不相合的意思，取自厏厊。

"厊女"的意思，便是指服侍不好貴人恩客、只能被一般粗人當馬騎得貶意。

更隱晦的說來，便是身為“庌女”時，因為服侍不好客人，才成為了"厊女"。

琦樓房間的安排，便是依照"庌女"與"厊女"的差別安排。

"庌女"便是十九歲內的"琦袼"、"厊女"便是過了十九的"琦袼"。

而多數育女苑的女童，如若沒被看中、或是一直保持著清清白白，便被稱為"苞子"。

苞本就是指花苞，含苞待放之意。

隱喻便是完好無缺的少女。

無故在育女苑內喪失處子之身的，被稱為"娧紅"。

娧本有美麗樣子的含意，因音又同退，意指沒有初紅、沒有初夜。

按照價碼行情，"苞子"是價格最好最熱門的，次之則為"厊女"、末者為"娧紅"。

基本上，青樓多是買下有才有顏的"苞子"。

妓院則買下青樓挑剩的"苞子"以及"厊女"。

窯子通常則是全部都收，尤其最喜愛價格低廉的"娧紅"。

育女苑的及笄禮往往在黃昏接近晚上開始。

有趣的是，育福院的及笄禮，所有大戶人家、不論男女，皆會爭相前去到訪觀禮；育女苑的及笄禮則是男子私下的較勁。

明面上，育女苑是培養調教娼妓的地方，不似青樓妓院那般招客，所以育女苑內苑女的及笄禮，成為不少權貴之人與風雅之事所喜的觀賞娛樂節目。

然就算如此，城內大戶女性，也是不願見到自己丈夫在冬至這日跑去觀禮的。

雲璃待在一旁看著準備進行及笄儀式的苑女們，一個個身著薄透輕紗，依照容貌才藝排序佔位。

她想，如果她也下去一同參與及笄禮，也不知她會站在哪個位子。

明明自己明年也是要及笄的人，結果現在居然在後台觀禮區，代表的還是青樓的身分...

有點...奇特...？

紅袖突然向她招了招手，她連忙走近。

「妳來和我一同瞧瞧，還有哪幾個適合咱們添香閣？」

於是，雲璃緊跟隨在紅袖身旁，與其他青樓來的鴇母們一同挑選姑娘。

每個姑娘穿戴完全相同，這麼一對比下來，優劣確實明顯。

雲璃越是觀察，內心越是暗暗驚訝不已。

「紅袖姐...她們...」

即使長相略差些的姑娘，那眼中媚色與窈窕身姿，可都蓋不住那股子透出的妖嬈。

「育女苑養出的人，向來如此。不然要拿甚麼吸引客人？」

「青樓內不也會培養自己的雛妓嗎？」

「會當然還是會的，不過育女苑既然能培養出不少好苗子，大多青樓妓院也會來這挑挑。妳瞧瞧右手邊第一排第二個，那個如何？」

「我...」

「第二排第三個瞧著也不錯。」

「嗯...」

「我已經選定了三個，這兩個我還正在猶豫著。總歸年年都有新春色，也不急著一次全挑出來。」

「我...覺得第八排正中間那位...其實不錯的。不過，讓她接待客人，可能有些可惜...」

紅袖循著雲璃說的將目光掃去，果然看見一名略顯羞澀清純的苑女。

那苑女身材平板、單調無奇，今年總共也就四十位苑女及笄，一排五人，總共八排，她被列在末排正中間，那姑娘明顯是育女苑想盡辦法要清出的人選之一了。

這排位順序，前兩排肯定多是青樓定去的人選，所以會有許多青樓前來的人來挑人，並幫選定的苑女作為長輩為其簪髮。

一二排餘下的加上第三排，較多一般妓院接手，由妓院安排的鴇母簪髮。

第四排後，多的是容貌不佳、姿色不顯得殘次品，所以在育女苑的及笄禮中，育女苑會盡可能的讓她們展現自己的儀態風姿，吸引前來觀禮的貴人，讓她們有機會成為琦袼。

最末排、最接近賓客的，肯定是不明不白、喪失初次的娧紅。

因為喪失清白，價值最低，所以最易被離的近的賓客褻玩。

在過完冬至的及笄後，來年立春，除了未滿十九的琦袼以外，其餘的苞子、娧紅、厊女，皆須離開育女苑，分別去到各自該去的地方。

及笄禮上沒有被青樓和妓院挑中的，其餘會被育女苑賣給瓦寨窯子。

如果有足夠的銀兩，自然也能為自己贖身，但在育女苑中享能存的到錢財的，唯有琦袼最有機會。

畢竟琦袼曾侍奉過名門權貴，能收到的賞銀並不在少數，雖然育女苑也會拿走一些，但能夠私下從恩客手中拿到的錢才也是不計其數。

所以認真想贖身的話，琦袼是最有可能的。

可也有不少琦袼過了及笄後，便被冷落拋棄，這樣的情形如果一直為維持到十九，確定無人來贖身或自己贖身，那在琦袼滿十九那年前，就會同樣被育女苑商議買賣給妓院或是窯子，待琦袼滿二十成為厊女，就會依照厊女的身分賣出育女苑。

紅袖眉頭微微一蹙，轉頭問向雲璃。

「那姑娘有甚麼特殊嗎？」

那種沒風姿、沒魅力的清純小花，不論去到那兒，沒有人庇護的狀況下，很快就會被弄死了，更何況還是個娧紅。

「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麼可能真有純情小白花呢？那姑娘還是娧紅...恐怕不一般吧！」

雲璃感嘆回應紅袖。

「裝的嗎？我看著倒不像。可真是如此，怎會是娧紅？」

紅袖直盯盯的審視著那姑娘。

「應該不是裝的。至於為什麼是娧紅...」

雲璃話未說完便走向那姑娘，那姑娘見雲璃直直走向自己，眼中閃著疑惑，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嬤嬤好。」

育女苑的調教中，育女苑之外的女性尊稱都是嬤嬤，年歲比自身大的苑女稱姐姐、年歲比自身小的稱妹妹、同輩同年的稱花名。

明明自己與她們同歲卻被稱嬤嬤，雲璃心裡真是尷尬極了。但她既然代表著添香閣，就該有添香閣主事者的樣子。

「我瞧著妳不錯，卻想問問，妳為何被分派站在末排？」

雲璃想著可能是有其他苑女見不得別人好，讓人頂替了自己的位置。

那姑娘盯盯看著雲璃，小小聲回應。

「可否...請嬤嬤借一步說話...」

雲璃與紅袖對看一眼，知曉這其中確實有戲，點頭應了那姑娘。

離及笄禮還有些時辰，她們兩人一身添香閣裝束與一名苑女到一旁說話，育女苑其他嬤嬤見著也不阻攔。

跑又能跑到哪兒去呢？便也不管默默走到角落深處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