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柔安幫她鋪了一個稻草床,讓玫露也能睡在旁邊。
玫露蜷曲在角落卻睡不著,柔安似乎也睡得不安穩。他一路滾到她身邊,玫露皺著眉頭想要逃開。柔安在睡夢中胡亂地囈語,聽起來像是烏利又像是媽媽。
玫露在清醒與夢境間載浮載沉。夢境是由咒語編織而成的。
她坐在半截樹幹上,只有眼珠子能骨碌碌地轉動,她的胸膛起起伏伏知道自己將要遇見誰。
西西莉插著腰從森林深處款款走來,她的黑色長髮波動如劃開夜色的閃電。長袍擦過生長在地面的蕨類,揚起漫天的孢子。
西西莉來到她的面前,指尖由上而下滑過她的髮尾:「玫露啊!我親愛的小魔女。」
「老師,我……」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看著她:「你迷失了嗎?忘記你本來的樣子了?」
「我沒有,從來沒有。」玫露直視著她不敢亂動,以沙啞的聲音答道。她最怕西西莉露出那樣的表情看她。
「那時候的你看起來好嬌小,手掌一捏就會碎掉了。」她修長的手指捲曲成爪子的形狀,接著用力捏緊。
「你原本會是平凡村子裡的平凡女孩,為了一點無聊瑣事就掉淚。」她停頓片刻,讓她的聲音迴盪在空蕩的荒谷中。 「是我拯救了你,遠離醜陋與凋零的命運。」
「你就是魔女,只有殘酷冷漠才是你最美麗的樣子。」
玫露點點頭,滿心痛苦悔恨但不再迷茫。
「去吧。」西西莉說。
「記住心不是拿來感受,而是當成食物嚼碎的東西。」
玫露知道她迷路太久,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
隔天清晨玫露開始構思她的計畫。
她必須在夜晚誘騙男孩進到森林裡,又不能驚擾到住在隔壁房間的男人。
玫露起身越過仍在熟睡的柔安,她走到廚房,看著放在爐灶上保留餘溫的木碗,並滴了幾滴嗜睡的魔藥到裡頭。
男孩說過他會將昨夜的晚餐留一份給爸爸,他才會有力氣早上到農田工作。玫露心想她會告訴男孩,爸爸一定是太過勞累了,就讓他一覺睡到明天吧。
隔壁房間傳來的一點動靜,先是腳步聲來到了廚房。男人拉開椅子,開始一口一口咀嚼著食物,隨後又站起,他扶著頭沿著牆壁走回房間,砰的一聲倒回稻草堆上。
過不了多久,柔安醒了過來。
玫露轉過頭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柔安眨眨眼,還以為自己在作夢。玫露讓他牽著她的手,陪著他到處跑跑跳跳,含笑答應他所有的要求。
這是她最後給男孩的一點憐憫。
到了黃昏時分,夕陽斜斜照進柔安的房間,在牆壁上投下詭譎的色彩。
玫露半蹲在他面前要他閉上眼睛。她往柔安的眼皮上吹了一口氣,等他再次睜開眼時,眼神裡已沒有往日的神彩。她命令他循著風走到森林的深處。
她自己一個人繞到房子背面關羊群的地方。她需要牲畜的鮮血來完成儀式。
她伸手抓出縮在羊舍最尾端,名叫烏利的小羊。她其實可以挑選任何一隻羊的,她卻刻意選了柔安最愛的那一隻,好讓自己不留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