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香椿發新芽了,我摘下放入杯中。幾年前剛交屋時,院子空蕩蕩像一張空白畫布。想著要入手哪些植物來填滿畫布,香椿跳到我的名單第一列。香椿的香味很多人喜歡,但是我之所以首選香椿是有著特別的原因。
我成長於桃園的一個小型眷村,左鄰右舍的鄰居操著南腔北調,叔叔伯伯們都是校級和將級的軍官。有一天母親和鄰居大嬸們聊完天回來,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跟我們說她聽到的秘密:不知哪一號(門牌號碼)的伯伯經過大溪公園時,看到裡面有香椿樹,十分興奮,回來和鄰居說,於是大夥兒策劃半夜爬進大溪公園把香椿鋸下一節回來扦插種植。當時好奇香椿是什麼寶貝,讓這些平常看來雄壯威武的叔叔伯伯要幹此鬼祟之事。
不久之後,我吃到了母親炒的香椿煎蛋,而且成為我們家餐桌上常出現的料理;而那香椿,當然是從鄰居家的香椿樹上摘下的,而鄰居家的香椿樹,當然是某一天半夜一群大男人從大溪公園盜採回的。
香椿早年不屬於台灣料理,不會出現在菜市場。這些思鄉的的叔伯們在看到香椿樹時的激動,我日後在異鄉時也體會到了。比起其他的香料植物,香椿的味道特別濃郁,現在已經在超市可以買到香椿醬了,但我還是最愛當年與香椿的初相遇─新鮮的香椿炒蛋,有什麼比從院子中採下香椿嫩葉剁碎煎蛋更夢幻的呢?於是香椿樹成了我院中的第一棵樹,即使不入菜,揉著葉子聞著香氣,彷彿連結到了當年眷村第一代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