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鎮魂歌 - 02因果》

清晨六點，喬寧便醒來走出倉庫。桌上留著早餐和一張紙條。

「今天店休，楚凡晚點會回來，我出去辦點事情，沒事別走遠，有事打給我。」

看著寫著電話號碼的留言，喬寧默默的吃著早餐，為自己沖了杯咖啡，便從書架上拿了本書，打開燈窩進沙發裡。

    市立醫院某病房，天博一身皮衣便裝，將一束花插進花瓶當中。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長髮女子。他溫柔的順了順她的頭髮，又拿著剛打來的溫水輕柔地擦拭著那蒼白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上留下晶瑩的水珠，和窗外灑落進來的陽光一樣閃耀。

「小妞，我來看妳了。」天博一邊動作，一邊低喃著。

「這十年來，雖然妳沒有醒來唸過我一句，但是好像一切都靜止在那天一樣。」

「我以為，像個平凡人一樣的生活，可以讓我慢慢忘記很多事情。以為我可以忘記我是個多麼糟糕的人，直到最後，我都辜負了妳的託付。」

天博停下動作，苦澀且無聲的笑著。

「最近店裡來了個孩子，帶著一條很孰悉但又陌生的項鍊來找我。如果不是後面刻著我倆的名字，我始終不能確定那條項鍊的歸屬。」

天博起身，輕柔的撫去女子額頭上的水珠。

「看來，有些因果，果然是碰不起，也逃不掉了。」

天博不捨的用手劃過女子的臉頰，突然回頭對著旁邊的空氣說著。

「辛苦妳了，請告訴妳們家主，欠小妞的，我必償還。而她託付下的因果，我也必定用生命去守護，絕無推託。」

陰影處走出一黑色洋裝女子，黑色長髮以及白皙的皮膚。使她和病床上的麗人有一瞬間樣貌重合。

天博頭也不回從她身邊走過時，女子伸出手，修長白淨的手憑空翻出了一長條形包裹。

「等等，這東西拿著。」

天博頓住腳步，思量再三，扭過頭。

「這是？」

「家主的意思。」

「知道你奉行不殺之道，囑咐我將此物交還於你，對接下來的事情有些幫助。畢竟，要償還，你也得活著留個全屍才行。」

女子嗤笑著，在半空中將包裹放下。

天博反手接住，頭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去。

「謝了，梧桐姐。我明白妳的意思。」天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待到天博走出病房後，女子來到小妞身旁坐下，撥了下垂落下的頭髮，露出了頸項後古樸的鳳凰紋身。她撫摸著床上女子的額頭輕聲呢喃著。

「你們倆啊，真是冤家，一樣都那麼傻，都這麼急著為對方償還代價，何必呢？」

女子起身來到窗邊，看著天博遠去的背影，輕嘆著。

「傻小子，姐知道你永遠都是那個深愛著這世界和小妞的孩子，但有些事情，還真不是你想承擔，便能改變的。希望這東西能幫上你。小妞曾託付於你的事，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其餘的，能扛多少，我便扛多少吧。」

「希望......你們的天真無邪，在這一切過去後，都能再次找回。」

女子身影一陣模糊，只帶起一陣微風，便消失在病房之中，彷彿從未來過。

    午後的城市，略帶有濕潤的氣味。天博騎著復古的檔車，穿過城市，然後漸漸往郊區方向駛去。不久，他停在一個不起眼的但略帶中西合併風格的宅院門口。

    他推開門，裡頭一個身著中式唐裝的中年男子迎面走出。

「好久不見啊，天博。甚麼風把你吹來我這啊？」

「天明哥，好久不見。」天博放下安全帽。

「我是來拿那個東西的。」

    天明神色一凝，上前一步按住天博的肩膀。

「你想好了嗎？」

「嗯。」

    兩人走向大廳，天明沏了杯茶放在天博面前，神色凝重的說

「當初，你將那東西封存在我這裡的時候，合你我之力下了不少功夫。現在，你知道要花多少代價才能取回嗎？」

「不過一條命，不是嗎？」天博笑道。

「點魂燈、問心劍，九死一生。憑你現在的狀態走完這條路，你還能完好無缺回來嗎？」

「我必須這麼做，這是我當初承諾師傅接下的因果，必須還債呀。」天博喝了口茶，一臉不在乎地笑著。

    天明無言的點上菸斗，像是在思考甚麼。

「別勸，我意已決。這是我的承諾，你知道這天是躲不過的。」

「小傢伙還沒醒嗎？」天明看向窗外沉吟著

「嗯，但接下她因果的人貌似出現了，我必須做好準備。」

「好吧。」

    天明無奈地拿出一支鑰匙，起身往擺滿了各式骨董的書架旁，搬開了一套古本，將鑰匙插入在古本原先位置後方的一個鎖孔。轟隆一聲，書架連著牆面轉了九十度，露出了一個向下的階梯。

「走吧。」天明拉下密道牆上黃銅開關，點亮階梯兩旁的陳舊的燈。

    天博站在通道口，拾級而下，一邊揮著手。

「我去去就回啊，幫我準備咖啡吧。」

    酒吧的鐵門被拉起，喬寧揉著惺忪的眼睛警戒的盯著進入店內的陌生男子。她抄起了書本準備丟出。

「等等！別丟！那是老大很喜歡的一本書。」

「你是楚凡哥？」喬寧坐起身仍然保持警戒。

「這是我的身分證，喏，你看清楚。」楚凡將證件放在桌上，雙手舉起投降的樣子，慢慢退後。

「你是喬寧吧？抱歉我剛剛吵醒妳了，老大回來了嗎？」

「還沒」喬寧放下證件，把燈打開。

「好險，這本書很貴的。」楚凡一邊撿起證件，一邊不動聲色的把書本歸回書架。

「這是我從家裡附近帶來的一些小吃，餓了吧？」楚凡露出陽光的笑容，一邊將背包裡的食物拿出來。

    兩人狼吞虎嚥的消滅著桌上的食物後，便各自癱在沙發上。而天博也正好回到店內。他手上提著一大袋鹽酥雞和滷味，看著腆著肚子的倆人。

「妳們吃過啦？」

「對阿老大，我把家裡帶來的存貨都掏出來啦！這小孩真能吃」

「哪有！你也吃很多好不好！」喬寧嗔怒的辯白著。

「沒事，都還在長，再過來吃點吧。」天博撕開包裝，用竹籤插了雞肉遞給兩人。

「喔耶！老大最棒了！」楚凡像餓死鬼一樣一把搶過津津有味地吃著。

「吃慢點。」天博走向酒櫃，拿了隻酒杯，放入冰塊和威士忌，慢悠悠的坐下。

「老大我說啊，這鹽酥雞滷味配陳年威士忌，這品味除了你還真是沒誰了。」楚凡口齒不清的說著。

天博完全不理會楚凡的碎唸，自顧自的插起一塊雞胗，喝了一口威士忌。

「你的手怎麼了？」喬寧放下食物，盯著天博包著繃帶的左手。

「沒事，趕路的時候太急，跌了一跤而已，明天就好了。」天博漫不經心的回著。    

喬寧此時心裡演起了小劇場，看著楚凡叫天博老大，而自己的老闆今天又穿的像是個混黑道的，手上又有傷。

他小聲地問著楚凡。

「你們是混黑社會的嗎？」

「可以這麼說，我們是搞地下秩序的。」楚凡胡亂答道。

    天博拿著空酒杯敲了楚凡的頭。

「亂說甚麼咧？別嚇壞小朋友好不好。」

喬寧半信半疑地盯著看上去真的非常不靠譜的倆人，默默的把椅子挪後了幾公分。

「你別聽這小子胡說，我們真的是做正派生意的，我今天真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罷了。」

「喔……」喬寧心想，鬼才信咧。

「對了小凡，你晚上先睡沙發，明天就委屈你先回租屋處住吧，我把你的房間讓給喬寧了。」

「好啊，不然我那套房付了房租卻沒用到，有夠可惜的。」

「因為這樣的關係，明天開始你的班調晚兩小時，早上我跟喬寧會在。來的路上注意安全。」

「OK！我待會就先直接回去啦。需要幫你們帶午餐來嗎？」楚凡隨意的擦了擦嘴。

「麻煩你了。」天博收拾著桌上的殘局邊說著。

「喔對了，因為多了一個小朋友，而你又晚兩小時上班。明天開始，你的薪水也會減少對應的時數，就當給小朋友零用錢囉。」

「不過放心，攝影的委託案，我會多發給你一些，接下來，我可能不太有時間處理了，你也順便磨練磨練。」

「好的老大！」楚凡開心的大聲回應著。

「這樣好嗎？」喬寧小聲地問著。

「沒事的，這傢伙不缺錢用。」天博隨意的回道。

楚凡拿起了背包附和著

「沒事的喬寧妹妹，老大這樣的安排正合我意。對了，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歡迎你加入守夜人。」楚凡遞出了一隻鋼筆，讓喬寧收下。

「老大手頭比較緊，我這個師兄就代替他送你禮物啦！晚安老大！」

楚凡說完後便離開了酒吧。

看著侷促不安地喬寧，天博柔聲說道

「收下吧，這小子家裡有礦，個性是天了點，但是個好人，還是學校裡的書卷獎常客。這禮物也算得體，很適合妳。」天博在喬寧不注意的時候對著鋼筆比畫了個不知名的手勢。然後示意她收下貼身帶著。

「明天開店就是妳正式上班了，有事情不懂就問妳學長，無法處理的客人或突發事件再來找我。早點休息吧，晚安。」

天博說完之後便自顧自地上樓。喬寧關了燈後，也進房休息。

    天博拿出一疊便利貼，寫下幾個字句和註解，將其釘在書房一側的牆上後便拿起一本書躺在床上翻著。不久，他便沉沉睡去。

    昨晚出現在喬寧身旁的女子，無聲地看著貼滿著便利貼的牆，神情不悅的看向睡去的天博。當看到他手上的繃帶的時候，露出了擔憂的神情。她走近天博身邊，戳了戳天博的鼻子，順了下他凌亂的頭髮，便將天博忘記關上的燈拉滅，拾起掉在地上的書本歸位，便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景色，輕聲哼著不知名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