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我认识佩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座位相近所以有机会聊天。我觉得和对方还蛮聊得来,就好像我和M一样。虽然和M不常联系,但如果我们碰上面的话,我都可以和对方分享最近看了什么电影、哪个男明星好有型。聊电影,我总是眉飞色舞。
我为什么想要和佩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因为他曾说他不信任和他形影不离的贝——或许我是那种如果我不相信一个人,我就不会再和对方相处。但如果是我的朋友,我并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并不信任朋友这样的话——让我觉得对方有些双面人的感觉外,我并不认同对方的一些想法比如想要男友送自己笔电。当时对方男友的父母身在英国,想要买笔电给儿子。佩如斯和我们分享,然后说自己也想要一个。或许是吹水,但如果属实,我无法认同这样的价值观。非富则贵的男友名单,三不五时会告诉我:“拿去。”但天晓得当他说前男友会一言不合朝他飞来枕头的时候,我就很不喜欢那位暴力男。以至于和暴力男同个学会,但见到面的话,我实在没办法挤出完美无瑕的微笑。
升上高中后,我觉得是个新开始。我可以选择我的朋友圈。我要留下可以真心告诉实话的朋友、想要我成为更好的人而愿意说出真相的朋友。看着佩坐在我的前座,和我东拉西扯聊天,于心不忍看到落单的佩(他和贝因为选择不一样,升读不一样的班级),我决定和他哈拉。当下想到的是或许大家还小,现在大家都长大些了,该会有所不一样。甚至在十七岁时,本要和姐妹花M&Y去云顶打暑假工的我,因为要准备SPM政府考试而把佩介绍给姐妹花。我没办法去但我也想要把赚钱的机会介绍给身边人。这一介绍,让我卷入了另一个大风波,对我的人格塑造影响甚大。
SJ独中的英文课有点不同,这是以考试来划分一个人要进哪个等级。所以有可能一个高一生会和高二生同班。上课的时候要到在校内另外建立的英文中心上课,教授的老师们没有一个会说中文(后来发现有一些会说中文但就是不说)这让不会英文的我很是紧张。很怕突然被老师点名问问题,怕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担心自己不会表达。曾经就因为把stopped念成stop-per而被班上同学笑。老师更是不理解为什么我可以和优秀的同学们同班。我只能说我的书写程度比会话程度高。好几次因为赶功课,而赶不及准时上英文课的我,被老师第二次警告:“你再迟到的话,我就记你小过。”
老师认真严肃的神情,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所以在下课时间拼命赶高数功课的我,抬头看向墙上时钟的时候,正好对上刚和男友吵架完的佩。身子不太好的佩看起来苍白,他问我要不要上厕所。不急尿也不急屎的我很自然地摇头拒绝。佩斜视我后便独自上洗手间。无法识别佩脸上是愤怒、失望还是难过的情绪,但我想他应该想要朋友的安慰。我便赶紧站起身尾随对方上厕所。关上洗手间的门,站在门外等候的我以为佩只是如厕。直到门内传来干呕的声音,我拍门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开门?不然你在里面晕了怎么办?”
“不要,我现在很丑。”听见佩的回答,我想大家都是女生,不需要担心不舒服的模样美不美啊。门内无声无息,我再次拍门问:“没关系,你还是开门吧,要不要我带你去辅导室?”无声无息,我再拍门。“我没事。”这时候,上课钟声响了,可怕的英文课要来了!已经迟到两次的我必须要赶回班级收拾课本然后再飞去英文中心上课。我再次发问:“上课铃声响了,我要去上课了。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辅导处吗?”确认佩可以自己handle,我便赶紧回到班上收拾英文作业,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冲英文中心。
两节英文课后,我便回到原先的班级上课但却没有看到佩的身影。心想辩论队的他应该是有辩论会会议吧。不以为然地过了一堂课后,我看见佩回到班上,但是眼神始终没有对上我。没有多想的我以为对方只是累坏了。直到不被理会好几个星期后,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对劲。作为班长,收作业直到全员交了作业才会拿到老师办公室的我,看着被我带回来的周记本s,本不应打开来看的我,心里有股声音不断告诉我:“看吧看吧,可能原因就在里面。你只是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想要找出事发缘由的我,最终还是打开了佩的周记。第一行“什么是朋友?我认为的朋友。。。。。。他们说他是这样的人,我还不相信。直到xxx,我晕倒在厕所里,被刚好在厕所里的女生们发现,带到辅导处。。。如果迟了一些,我可能就不在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揪了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佩差点因为我而死掉。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呢?拿起电话,我打给要好的GM。他人缘最好,或许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听到GM温柔的嗓音从电话筒那天传来,一直保持镇定的我询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对方沉默一下,回答说:“我知道啊。”没有责备的语调,就在我想要好好问事情的经过,说着说着,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你知道吗?我本来不应该这样子做的,但是我还是偷看笔记,才发现。。。喝喝喝。。。才发现他差点在厕所死掉。。。喝喝喝呜呜呜。”不知道哭了多久,GM依然静静听着我的哭声,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挂掉我的电话。我不好意思起来,深怕打扰到对方。
终于打破沉默的GM柔声地问我:“好了,不要再哭了。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轮到我沉默,我想就是有什么都可以说的?
“如果是我的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还不能一秒get到对方的我一直重复GM的回答。“事情没有对错,只是大家的个性不同。如果我是你好朋友的话,我会知道你本来的pattern是怎样。”听完好像明白GM的意思,我又哭得稀里哗啦。
“可是他差点就死掉了,呜呜呜。”内疚感迟迟不散。“那你有说你想要带对方去辅导处吗?”在电话那头的我点点头,像是感应到,GM继续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就让它过去。懂得反省自己就好。”即使GM的话语让我不再负罪感满满,但我还是觉得难过。爱面子的我写下一封信,静悄悄地把信放在佩的文件夹,心想他做功课的时候一定会看到的。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都没有消息。我鼓起勇气告诉佩:“我写了信给你,在你的文件夹里。”佩好似没发现一样,“哦,是吗?我等下看。”
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我想我就不好再去问:“你看了我给你的信吗?”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situation,能够做的就是把对方从自己的社交媒体上移除。正如我之前说的,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会两百份信任你;如果我无法再和一个人相处,我无法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次以后,在街头看到佩和他男友一起,我街尾就会转身离开。我,承认我就是一个人际关系管理差劲的人,我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笑着打招呼因为觉得这样的我很虚假。所以宁可逃地远远的都不想要虚情假意say Hi。
对不利于自己的说辞、误会,我从来不会去解释,再难过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掉泪(尤其林丰说过作为leader,要懂得控制情绪)。我觉得懂的人都懂。即使一场排球比赛,和佩以及姐妹花M&Y关系密切的小明因为我接球又没有好好把球发出去而失分,在球场上,经过我身旁时候说:“你真的很自私!”这句话让我联想到母亲在我小时候因为不让弟弟玩我的玩具而说我不能自私,弟弟只有一个,要让给弟弟。
但母亲不知道,每次让给弟弟玩,我的玩具都会甩头甩骨。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玩具,我都不让弟弟碰,要玩就玩自己的玩具——可弟弟永远觉得隔壁饭比较香,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我唯一的玩具。妈妈说我“自私”的时候,我还不能明白这个词,一度还以为这是个褒义词。上了小学后才慢慢接触到“自私“,也更了解这个形容词。小明的控诉让我觉得难过。这勾起了当年的无助,我要怎样做你们才不会觉得我自私?
比赛结束,我因为怕泪水忍不住而滑落所以赶紧走回班上去。艾斯利老师看到我后便关心地问我比赛如何?本来只是想要告诉对方比赛的情形后去换回校服的我,泪水却哗啦哗啦不受控地流下来。我被吓死地看着对方,艾斯利老师淡定地看向我,问:“来说吧,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从不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我,一个劲地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我问艾斯利老师:“老师,请问什么是自私?要怎样才不自私?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艾斯利老师微笑着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有时我们不必太在意别人说什么。”
因为人际关系带来的各种问题,加上SPM、统考带来的课业压力,全都让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有时候身体感受到自己没办法承受的时候,就会很主动去找可以信赖的大人分享心情。我觉得他们或许可以救救我。
和班主任坐在图书馆,我告诉他我最近遇到的事、怕自己考不好成绩以及自己的心情,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的我,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有无数个还没有跨过的坑。
女老师眼红红地看着我,柔声安慰。他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以及领悟:“我看过一句话,想要和你分享。Great minds discuss ideas; average minds discuss events; small minds discuss people。如果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可以改过来。但如果有些人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要讨论你,那你知道你并不能满足这些存心挑战你的人。你也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他们永远都会觉得不够,你不够好,你有很多缺点。“
16岁到18岁这个旅程章节,是理科老师们一直强调的“转型”时期。他们说成绩固然重要,可以决定我们能否直接上大学一年级——他们是非常鼓励我们一定要念大学。但同时成绩又不是那么重要,因为这段时期的我们,老师们更看重我们是否可以很好地整装自己——无论是观察能力、分析辨别和判断的能力,甚至逻辑思考、换位思考等。老师们一直都说理科训练的是这些能力,而如果我们能够具备这些能力,以后面对生活、面对职场,我们或许会觉得挑战,但至少明白如何辨别是非、分析、思考后再决定。
自问是一个如果有人告诉我不足的地方,我便会改正过来的人。所以面对批评,我从不会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感激。因为没有人可以看得见自己的缺点,除非有人指点。而如果有人愿意指点,个人认为那是爱。因为爱、因为想要看见你更好所以才会勇敢把看到的说出来。必须是“勇敢”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听见实话。更必须是“爱”,因为有可能对方不爱听实话而讨厌诚实的你。
同时,我承认我是一个需要百分百坦诚相对才会真切知道对方想法和感受的人。我没有办法从一个人的脸色去猜测对方的心情。眼力见很差的人说的就是我。我是那种你想要什么,你就要告诉我的人。说一半不说一半,那我懂的就只有一半。我不assume的同时我也不会多想有的没的。你说什么,我就会相信什么。
同样,当我不再相信,信任的墙就很难被修复。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说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