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的前提:
這篇其實是我之前應徵某線上課程平台時撰寫的作業,最後收到無聲卡,想說都寫了就不要浪費(?),還是把它放上來,如果看起來像聲播稿,那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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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長照」你有什麼想像呢?
是推著坐輪椅的長輩出去曬太陽,還是簡單的清潔與互動?現實中的照護情況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不堪與痛苦許多。
《我殺了我的家人:「照顧殺人」當事者的自白》就是一本以真實照顧殺人自白故事為主的書籍,接下來的內容中,我們會先認識日本長照的現況,接著講述其中一個照護者的故事,進而討論促成照護者殺人的成因,最後探討能夠減少照護殺人的可能作法。
隨著人口老化、出生率下降,我們逐漸邁向高齡化社會,未來高齡長者之間彼 此「老老照護」、子女獨自照護父母等現象勢必成為常態。然而照護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全世界都曾發生過因為無力再繼續照護工作而殺害家人的事件, 有時是孩子殺害父母、有時是配偶殺害另一半,或是配偶殺害公公婆婆等,而 到底是什麼樣的「照護地獄」將他們逼到絕境,做出殘酷的選擇呢?《我殺了我的家人》這本書試圖為這個問題找到解答。
《我殺了我的家人》是由日本 NHK 電視台「照顧殺人採訪小組」蒐集統整大量資料,並且實際採訪這些因不堪照護壓力而殺害家人的當事人的內容所組成, 經採訪小組調查,現代日本幾乎每兩週就有一起照護殺人案件發生,而每當這類憾事發生,新聞報導多半以「因不堪照護壓力而殺人」等簡單的標題描述事件,但這些照護者是什麼樣的人?他與被照護者之間的關係與相處情況如何?他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做出這個選擇呢?
本書試圖從人的角度切入, 透過當事者講述的故事,了解此一現象為何逐年增加,社會安全網是否有看不見的漏洞,無法接住這群照護者的需求,而旁觀者們又是否以過於片面的角度, 一知半解地替這類事件貼上淺薄標籤呢?
說到照護殺人案件,我們多半以為加害者是因為對被害者心生憤恨而動手,意外的是,也有不少案例是加害者想著「這樣對方就能從痛苦的日子中解脫」的想法而下手,例如書中這個案例:
這位照護者,是 70 歲的丈夫,他在夫妻兩人經常兜風出遊的道路上,勒斃結縭 42 年的妻子。他們本是旁人眼中令人欣羨的夫妻,養大孩子後過著甜蜜的老後生活,喜愛四處旅行。但自從太太因多次跌倒而腰部骨折,開始不良於行且生活無法自理後,深愛妻子的先生一肩扛起家事與照護責任,但病痛帶來的不適、讓另一半為自己處理大小便的不堪,以及對未來不會再康復的認知,讓太太一心想尋死,多次請求丈夫結束她的生命。
丈夫看見痛苦的妻子一天一天失去活著的意志,加上照護帶來的負擔,終於情緒崩塌,答應了妻子的請求,可以說這是一起由愛而生的殺人案件。丈夫最後被判處緩刑,法庭上辯護律師問他有沒有想對妻子說的話,他這樣回答:「我想跟她說,結婚這 42 年來謝謝你。」這對夫妻有小孩,與鄰里好友的關係也不錯,從外界角度來看,他們應該能夠向他人求援,但出於不想麻煩他人的想法,丈夫覺得自己應該攬下所有照顧妻子責任等因素,最終仍然造成悲劇,而不被孩子們原諒的丈夫,目前獨自一人住在原本的房子裡,抱著無法再見到妻子的悲傷心情度日。
由此可知,因照護而造成的殺人案件成因相當複雜,加上問題多半發生在家庭內部,許多案件在發生之前,外人幾乎看不出端倪,也因此更難以伸出援手和預防。
根據 NHK 的調查,從 2010 到 2015 的六年間,包含殺人未遂與傷害致死的案件, 至少有 138 起的照顧殺人事件,其中照護時間未滿一年的殺人案件數是第二高, 且有四分之三的案件都曾使用過日間照顧等長照服務,也有許多人並非單獨與照護者同住,看起來這些照護者,並不是長期受到照護壓力、且似乎有外援可求助,即便如此,為何他們還是犯下殺人罪行呢?
從書中的案例來看,照護的工作比想像中要困難許多,除了生理上的協助,病人本身的心理與精神狀態,也大大加重照護者的負擔。例如失智症患者,生理上可能每隔兩三個小時就會需要他人協助,可能是在半夜尖叫、吵鬧不停,又或是在居住空間排泄,將排泄物沾滿全身,同住家人不僅無法有充足睡眠,生活品質也大幅下降;心理上,他們可能性情大變,對家人惡言相向,有時不認得家人,變得極度偏食,一不注意就會擅自離家等,照護者必須時刻盯著被照護者的緊繃感,儘管付出努力也不會獲得回報的失落感,加上病人不僅不會對照護者感謝或體諒,反而用言語或身體攻擊的情況也很常見,若家庭經濟狀況不佳更是雪上加霜,而且照護的日子何時結束難以預期,綜合這些情況,照護者很容易陷入身心不健康、無法正常判斷事物的狀態,此時若發生突發狀況成 為導火線,就可能造成嚴重的暴力事件。
試著想像上述的情況,你覺得自己能夠撐過幾天呢?書中有一則案例,照護者從接手照護到動手殺人只過了兩個月,除了不知道這樣痛苦的日子何時結束的絕望感,也是因為家人病痛來得太突然,照護者在短時間內無法消化生活的巨大轉變,難以習慣照護生活,可能也還沒有機會學習相關知識與認識疾病,受到的衝擊也越大。
儘管有日間照護等資源,對這些照護者來說也是杯水車薪,甚至在事件發生後, 申請過照護資源,反而可能成為法官判重判的考量,因為有接受過幫助、照顧期間又不長,不會被認為是因為照顧疲勞而痛下殺手,但話說回來,每個人能承受的壓力限度與體力程度都不同,又怎麼能以一概而論的標準去理解每個家庭的狀況呢?這本書以數據結合實際案例,顛覆了不少我們以往的認知,幫助我們以全新的視角看待長照的議題。
看到這裡你可能也會想,那麼這類殺人事件,難道完全沒有預防的可能嗎?在文章最後的章節,其實也帶來了一絲曙光。
書中舉了英國的作法為例,根據《照護者認可與服務法》,英國地方政府必須回應照護者的需求,且各地有 NPO 經營的諮詢機構,在這類機構裡,照護者能夠獲得一站式的服務,包含申請長照服務、申請津貼、學習相關資訊,還有同伴交流會與心理輔導等資源。而日本當地的案例,也有位於北海道的栗山町成立社會福祉協議會,他們建立了名為「在家支援者」的制度,以傳遞「生命接力棒」的名義,讓成員前往居民家中實際拜訪,與居民對話的同時,也能觀察居民是否有支援需求。曾經有個照護者內心已經到了極限卻不知對誰訴說,直到支援者來訪,他才順利提出協助的需求,免於絕望崩潰的結局。
除此之外,他們製作給照護者使用的手冊,讓照護者寫下自己的健康狀況與需求,並附上諮商資訊,甚至在各地設立供照護者休息與交流的咖啡廳。我們可以發現,栗山町不僅是單純接受照護者的求助請求,而是進一步執行一種被稱為「外展」的做法,也就是主動地對需要幫助的人積極展開協助。
由以上的案例可以知道,單單只是展示有社會資源、被動等待需要的人來申請是不夠的,除了制度的完善與資源充足之外,還需要有像政府或地方組織這樣的「第三人」主動接觸長照家庭,了解他們的需求,給予資源和心理的支持, 透過建立咖啡廳等場所或舉辦聚會,讓照護者能夠彼此交流,這些積極的做法大大給予照護者信心與安慰,最終能將照護者從被孤立、絕望、不知如何求助的無聲地獄中拯救出來。
當然,《我殺了我的家人》書中的案例地點是日本,政策與現況會與台灣有所差異,但本書呈現出的照護者心情,不管身處哪一國,都能夠被觸動。而書中帶來的最大啟發,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在某一天成為照護者,面對可能突然到來的巨大改變,我們可以先做好哪些準備?或許可以從準備好一筆緊急預備金開始,並且先調查可能接納長照病人的機構,找好居家照護人員的資訊等,而更加細節的內容,也可以諮詢衛福部提供的長照服務專線 1966。
既然老化與死亡不可避免,親近的家人甚至我們自己有一天可能都需要接受他 人照顧,不妨藉由收聽本書內容的契機,開始進行相關的安排,讓我們在人生的最後一哩路,能夠走得穩妥而平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