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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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限你五秒內投降,否則我捏碎你的腕骨!」混成的聲調甫出,梁錦緋頓感右腕一陣劇痛,電擊槍亦脫手掉地!


  正欲加強力道,360度無死角的感測系統發覺後頭有異,馬上縮頭移身,「哐啷!」球棒砸凹鋁櫃櫃門!


  余邁訓悄然伸長左臂,探至機人僅剩一點皮肉的後頸。


  「唔嗯……」晶片一受干擾,機體立刻Lag歪斜,普通人趁此拖遠夥伴。


  梁錦緋甫站直,敵方亦重整訊號,挺胸向前!


  「哧──」防身黑瓶噴出大量水霧,早有所料的機人屈膝下蹲,再起時已近至跟前,食指化為尖刺,僅差0.1公分便觸及眼目,「不介意我弄瞎你一隻眼吧?」


  「看招!」梁錦緋手握筆型發射器,紅色光點剛瞄至金屬腦殼,認出那是何物的派派連忙撤步縱遠,其實這不過是虛張聲勢,余邁訓抄起一旁的木凳,轉胯丟出!


  「撿起來。」男鞋踩著地上的電擊槍滑給後人,而木凳被揮揚的鐵臂毀壞後,派派鼻息一重,無視兩名對手,拆下無法運使的左臂置於牆角,逕自繞回出入的雙開門,單手背後而立。


  梁余二人旋即明瞭他的用意,V保定下的規則是逃出此房,派派沒必要冒著被特殊彈擊中的風險,與他們對戰,畢竟變形的門框卡著重門,單憑人力無法推拉,恐怕得動用金屬切割機切開門板,才出得了門。


  不得不說,房裡的傢俬真多,棒球棒、曲棍球桿、保齡球、網球拍、高爾夫球桿……要不是這些器具和榔頭、大扳手放一堆,還以為V保嗜好球類運動。


  女生拎起一根鐵撬,掂掂重量,蠻沉蠻堅固的,男的見狀遂言:「選個粗點的吧,這根這麼細,打不敗他。」


  「我不是要打敗他。」鐵撬交至他手裡,梁錦緋附耳低語:「先把人引開門邊,然後……」余邁訓聽了點點頭,隨後將指虎換至左手,右手握著長長的鐵撬,彎頭碰地前行。


  行至離機人十步之距時,派派說:「武器帶來的未必是優勢,也可能是危險。」


  「來打個賭吧!」戰術盔轉成全罩式,其聲沙啞難辨:「看看是你硬還我硬。」語罷,鐵撬揮人腰際!


  鐵手一擭一拉,肉身應力靠近,余邁訓踏穩右足,左拳狠擊側頰,敵人卻似不痛不癢,改捉夾克前襟,提人離地,剛欲扔遠,一隻腳率先踹中下巴。


  派派鬆手甩頭,趴地後的余邁訓趕忙起身,撬棍先掄膝蓋,再勾足踵,但派派機敏後躍,旋即原地空翻,腿足從上蹴下!


  「鐺。」鐵撬雖及時打橫抵擋,仍壓得人當場跪地。「乓!」電擊彈迸出槍膛,藍白交織的閃光一瞬迅至眉睫,機人只得偏首走右。


  撬棍緊追不捨,又挌又敲地連攻十來下,試圖拉遠看守者與鐵門的距離。縱使僅剩單臂,已和運算機結合的大腦瞧著胳膊揚起的高度,便知棍頭打下的落點,仰胸側腰提膝,閃開攻勢。


  「鏘!」鐵撬迅猛劈下,卻只命中地板,機人踐著彎頭,平推右掌,持棍者受力飛遠!


  這時右方倏地潑來藍色液體,聞味道是清潔劑,由於卸下的左臂與肩膀的接合處線頭外露,高度融合機械的生物急退數步,目標鎖定潑水的人,卻見她執筆對準此方。


  派派立定昂首:「我的反應速度是人類的十倍快,病毒針也射不中我。」「是嗎?」梁錦緋沉著以對:「那你為甚麼停下了?」


  「因為裝病毒的子彈表面會吸收偵測波,讓機人無法預判子彈的飛行軌跡。」余邁訓肩擔曲棍球桿,投足行來,女子則踅至其後,隨機應變。


  碳纖維製的球桿雖輕但堅硬,鏗鏗鐺鐺地與機械臂互擊,眼瞅余邁訓把左手伸入口袋,只道他又欲使用防身噴霧,派派下潛欺近,摟住大腿一扛,正要重摔,不料人亦環其頭頸,銀灰手套摸至項背!


  「唔……」電路與神經的訊號雙重侵擾,機械智人硬是咬牙忍住,待腳步穩定,一舉砸暈對手。卻瞥到對角的梁錦緋正拿著鐵撬插入門縫,打算撬開厚板!


  五指縮進掌心,復又冒出利刃,屈臂彎入兩副軀體間。余邁訓登時皺臉低叫,跳落至地,腹上多了五道血淋淋的抓痕,但他顧不上傷勢,瞠目大喝:「小心!」


  鐵黑腿脛噠噠快奔,撞開椅凳、踏上階梯、跨過矮几、撲往梁錦緋!


  本在專心撬門的人見有陰影飛速擴大臨身,急忙仆地臥倒,「砰!」破百的體重衝撞左門,連帶壓到撬棍,彎頭勾著的右門當即彈出門框!


  倒下的梁錦緋往口袋一掏,竟是那瓶防身噴霧!


  辣椒油強烈刺激眼部黏膜,派派才退半步,就感右腿痛麻難當,最末一發電擊彈正中膝蓋!


  「沒事吧?」余邁訓跑來扶人,她瞅著淌血的腹部,說:「比你好。你的防身噴霧真好用。」然後轉向半跪不起的機人:「我們贏了吧?」


  派派雖不甘心,亦僅能朝門的方向撇頭,表示放行,二人終得步出房門。


  「哇塞,好猛!你們是第二批通過派派看守的人。」對門原為員工休息室,現時V保等人亦在那飲酒作樂。透過監視器即時觀賞戰況,他不由得拍拍手,「難怪兩位能周旋於各種難纏的人物間。」然後招來草綠刺蝟頭的小弟,「小粉,帶他們去卓醫生那邊。」


  卓醫生的診所在B11,這位女醫師年紀輕輕,卻已見慣這類傷勢,替人擦藥包紮的過程中,沒多問一字一句,後檢查梁錦緋的手腕,僅只瘀青,塗藥就好,沒甚麼大礙。


  小粉遞來兩張儲金卡,道:「這是老大的一點心意,希望未來能夠合作。」余邁訓接來卡片,瞧見其上的數字便笑:「一場密室逃生兼異種格鬥就賺進這個價,你家老大真大方。」梁錦緋則說:「替我轉告V保大仔,他弟弟一星期內回去。」


  和小粉道別後,二人返回「錦箋」。


  方才失血又耗體力,余邁訓癱坐沙發,精神有點恍惚。梁錦緋站在廚房的出餐台前,問:「Tea?Coffee?Or……」語調延長一會兒:「沙士?」


  「……沙士。」於是屋主拎來大瓶的沙士及馬克杯,再捧著熱奶茶坐到沙發旁的辦公桌前,覷著對邊的帽T下襬有五道破口,長褲沾了斑斑血跡,復道:「我拿衣服給你換。」言畢長身上樓,過沒多久揣著一疊衫褲下來,遞給客人。


  棉麻長衫和西裝褲,無論顏色樣式尺寸,明顯是男性的衣裝,令人心頭頓沉。


  「怎麼了?太小穿不下?」這一問得到含糊的回話:「呃……沒關係,我有外套,況且天色那麼暗,看不出髒了破了。」


  瞥了瞥襯衫,明眸移往沙發上古怪的面色,「不會是嫌醜吧?那你上來挑吧!」他不想表現得像個妒夫,只好慢吞吞地隨之上樓。


  這幢大廈除開一樓是店家,往上皆為雙層一戶,樓上是一間主臥一間書房,書房也有簡單的睡床,親友來訪過夜可作為客房,主臥則有雙人床、大衣櫃、化妝台、衛浴及陽台。化妝台的圓椅下是置物格,掀開椅面即見襯衫棉T、四角褲工裝褲等等。


  「主人好,要吃晚餐了嗎?」靠在床頭的豬豬玩偶頸環黑領結,身穿鮮紅西裝,像是五星級飯店的侍者。其主回道:「我等會兒再吃。」「好的!」豬豬說。


  雙人床的右半部較為凌亂,放著絨毛娃娃、折疊矮桌、睡衣睡褲、乾髮帽、雜誌……該房顯然僅一個人住。


  余邁訓大惑:「你買那麼多男裝幹嘛?」「防壞人呀!」梁錦緋指向陽台,「晾衣時加幾件男生的衣物,外面的小偷歹徒要下手,才不會挑到我家。」


  緊繃的眉宇頓時喜笑顏開:「原來啊……」猜到他為何高興,濃密的細眉一蹙:「快點選啦!」


  唇角彎曲的弧度雖然變小,猶是噙著笑:「那隻藍腿帕洛特很漂亮,我的船屋上也有一隻。」他指的是化妝台角落的一只手鐲,酒紅頭身的蜘蛛張開八隻碧藍的長足,即能圈環臂腕,手鐲下是鋪有絨墊的小架,與其說首飾,更像擺設。


  睫毛輕振,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到底要不要換衣服?」男人不答,兀自取過那只鐲子,並牽起好似裹了蜂蜜的指掌,但瞧腕處的淤痕,愛憐地摩娑,緩緩套上鐲子後,目露讚嘆:「跟我想的一樣……」


  梁錦緋沒有掙脫,「甚麼一樣?」「一樣……」柚果菸加上古龍水的銅木與皮革香,是縱然愈靠愈近,亦讓人不欲退後,不自覺充盈呼吸的癮頭,「暈船吶。」


  那股氣味旋即攏住周身,將人摁至衣櫃!


  親附、吮壓、舔繞、齧印……彼此間的空氣快速升溫,似欲融為一體。發顫的十指起初揪著帽T,而後分成兩邊,攀住傾向己身的肩背,摸上心跳鼓動的胸膛,情難自已,全然沉溺其中!


  「哈……」一吻暫歇,余邁訓微喘:「我覺得比做愛還爽,你覺得呢?」梁錦緋眸光濛瀧,抬手抹過生著凸結的脖頸,然後一把攬下,送上熱吻。


  軟床先凹下再回彈些許,床上人急切地除去外衣,直到只剩琥珀色的內衣小褲時,已然赤裸的余邁訓忽然緩下,拇指撥了一下楓紅的唇瓣,「你有化妝嗎?」「嗯?」梁錦緋的雙手從精實的腰肋滑至大腿內側,聞言舐過抵在齒間的指頭,仰望跪跨身前的人,「只擦口紅哼……」


  四唇又再相互含覆,待女身徹底袒露,余邁訓移至床緣,挽著人的手臂,梁錦緋本欲面對面坐上去,卻被轉過肩頭,「你要用這個姿勢?」「不喜歡?」墨浪似的長髮垂攏至一側,身後的口舌啄咬耳廓頸項,「之前都沒試過,試一次嘛!」


  煙燻般的濃郁縈繞鼻頭,彷彿還飄入意識中,令她難以拒絕,僅道:「我不喜歡唔……別人在我背後亂來……」「我不會亂來,我會告訴你,每一步都告訴你。」扁黏的嗓音誘哄:「我要進去了。」


  梁錦緋配合提臀,重新坐回後,侵入感直達深處,耳畔的吹拂帶點沙啞:「我動囉。」


  「等等……哈啊!」身下的動作不大,卻使肌膚上的短毛根根豎起,亦讓懷抱更緊更熱,「呵……背後位……果然很適合我們。」勃起的角度恰好貼合內壁的形狀,近乎填滿整個甬道,不論重碾或慢磨,均可激出濕潤的黏液以及破碎的呻吟:「不……不行!別這樣……啊!」


  「為甚麼?」大掌盡情把玩水滴狀的乳房,「你的聲音很好聽呀!而且……你吸得好緊嗯……我想摸你。」另一手探入女陰,便聞動聽的高音:「太多……哈啊!」陰蒂被喜愛的方式捻弄,她不禁仰首叫喚:「我喔……受……受不了!」


  「那我摸手。」他改握戴有蜘蛛手鐲的細腕,親著手背、啣著指節、嗅著掌心,接著那隻手扳過余邁訓的臉,一抹楓色印上額際、眉眼、頤頰,末是炙熱的薄唇。


  下身的起伏逐次增大,愉悅的低吟益發嘹亮失序。男人的眼眸深邃,欣賞精緻、昂起的下頷,柔軟、抖動的胸脯,小巧、捲曲的足趾,而後撩起一縷黑髮,道:「你的頭髮哈……染成紅色一定很美。」


  「紅嗯……紅色?」因快感而迷茫的面龐望向右邊,聽人再續:「我嫲嫲家在博山,她在前院種了一棵楓香樹,過了九月葉子會變成橘色,有些是紅的,就像這裡……」左掌從小腹起始,行經乳溝、越過鎖骨、爬上咽喉,碰到與楓葉同色的下唇,即被含住食指中指,原先的高叫亦轉為嗚噎。


  幼時的余邁訓每回到嫲嫲家,總會抓著楓香樹的樹幹前後搖晃,讓樹葉落得滿頭都是,再從中找尋最紅最大的那一片做成押花。某次男孩在數千紛墜的葉雨中,瞄到一葉緋紅得如緞如錦,便欲攤掌擭住,然而頑皮的風使之左飄右盪,末了溜過指縫,掉入池塘,越漂越遠……


  今又浮上當初找到那片葉子的喜悅,這次絕對要抓牢……強健的腰胯持續加強上頂,蜜色的胴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腿間復湧出一灘水液。


  察覺腿上人到達頂點,余邁訓正想退出,梁錦緋卻再次扣人右頰索吻,並全力收縮陰部,本就瀕臨高潮的器官再也忍受不住,噴薄內射!


  爾後女生旋即趴臥軟床,表情饜足得只差一根菸,倒是男生略顯慌張:「Scarlett,你有吃避孕藥嗎?我……我射到裡面了。」剛剛情慾來得又快又猛,來不及戴保險套便投入情事,然則理智回攏後,就是處處驚險的現實。


  「沒有。」回答得懶洋洋,卻令男聲憋緊:「那……趕快去洗個澡,把精液沖出來!」


  「又不是洗杯子,哪這麼容易沖掉?」梁錦緋伸手至床頭櫃,抽出幾張濕紙巾。


  「懷孕了怎麼辦?」尚自擔憂的人走來,忽感下體冰涼,含有蘆薈萃取液的紙巾細細擦拭恥骨、根部、莖身、柱頭,然後捧起囊袋半搓半揉,將兩腿之間的污濁清得乾乾淨淨。


  由上俯視,天生彎翹的紅唇微嘟,輕觸腹上貼著紗布的傷處,再呵動左近的體毛,「放心,你沒那個本事。」隨後慢慢下移,張口含舔。


  「唔……」余邁訓再度恍神,墮進新一輪的歡愛中。


*****


  洗完澡的馮瑰逸趴上白鞍鯨娃娃,撐起頭胸,翻閱地理雜誌。


  這本雜誌是軟螢幕仿造真實紙料,可一頁頁撚起,並定期自動更新,一本在手,即得閱讀無數期文章,既不佔空間又具收藏價值。攤開的書頁投影出立體影像,以動態圖文解析數千年前的古文明時代,人們如何建造金字塔。


  廖穆斌返家回房,見著伴侶習慣性俯身壓去,然而馮瑰逸抓準時機左滾,讓男友撲了個空。


  雜誌遮著仰躺的臉面,「你今天去哪?」「工坊呀,這次的委託者超級難搞,草稿來回修了好幾次還不滿意。」大提琴般的聲線對答如流,卻瞧美目冷冷瞪來:「我中午帶飯去工坊,谷妲雅和吳老師都說沒見到你。」


  「那是因為……我沒靈感,所以開車到曲山的林道逛一逛,傍晚六點多才進工坊,那時他們都走了,當然沒見到我啦!」廖穆斌露出誇張的燦笑。


  她的神情依然冷峻:「Rosalind是誰?」喉頭咕嘟一吞,方答:「你、你囉……」


  「廖穆斌,如果你再對我說一句謊話,從今以後別想進這間房!」面對女友突如其來的怒火,他柔聲安撫:「我沒有說謊,我真的去林道取材,還照了很多張相……你看!」取下T-slice遞前,但她連手都不抬,復問:「Rosalind是誰?」


  尚在思索如何搪塞,馮瑰逸逕續:「書房的電子桌有留下你的搜尋記錄,和你點過的SNS……你在找她,她到底是你甚麼人?」


  雙頰鼓起,總算坦承:「是我的恩人,讓我能夠下定決心,改頭換面的就是他,可是我始終不知道他的長相年齡,甚至是性別。」


  馮瑰逸這才平復心緒,踱到窗邊的扶手椅,倒杯烏龍茶後,繼續看雜誌,「怎麼不請徵信社調查?」「線索太少,世界級的名偵探朗沒法度,只能讓小緋幫我留意。」廖穆斌走至人前,跪下單膝,「抱歉,我沒想到你會來,午餐呢?」


  「給谷妲雅他們吃了。」餘光瞥見男友又跪在腳邊,馮瑰逸便要托高他的臂肘,「別老是跪著講話,不好看。」


  廖穆斌卻笑:「怎麼不好看?你是我的公主啊!」「我不是公主。」馮瑰逸正色:「穆斌,我們兩個交往難免會被周遭碎嘴,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你若把自己看作侍從,那我把你當成王子也沒用。」


  黑眸忽黯,一屈一跪的雙腿貼地而盤,「我本來就當不成你的王子。」「穆斌……」她將雜誌擱至茶几,欲要跟著坐地,旋又聞:「真正的王子要能和公主想去哪,就去哪,隨心所欲……我不敢去佛諾斯,也不敢去新爾。」


  馮瑰逸怔然:「你看到我的Mail了?」此問換來無言的默認,她遂續:「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答應……」「你該答應的。」他的頭垂得更低,語聲亦更沉:「用不著為了我,放棄你的前程。」然後直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雜誌上的金字塔越蓋越高,萬名奴隸窮極一生付出的辛勞,不過是一名君主死後的埋葬點。


  隔日,廖穆斌依舊早早出門,馮瑰逸今日休假,便帶著全全至布袋潭遊玩。


  布袋潭位於一郡和二郡交接處,東北西北各有一條河道連至北邊的矮屏丘陵,鳥瞰時好似一只單肩包掛在小勾上,大眾普遍認定蟾島最早的開墾祖──利天公,得病亡故後即是葬於該處。相傳布袋潭是某年大地震,利天公發揮神力,使地層崩落的範圍繞過人口密集的潭北,方造就外型如此特異的窪地,爾後地下水及雨水長年灌注,進而形成湖泊。


  但經科學研究,布袋潭是八千多年前就存在的堰塞湖,潭北的地表之所以沒塌陷,是因底下富含鈊礦,地質較穩固,同是利天公僅花十年便顯靈的原因之一。


  如今布袋潭規畫成風景區,四周有山有水、有橋有船,是饒湖盆地不可多得的自然景緻。馮瑰逸牽著都伯文過橋到潭北,沿著灰磚步道行走約莫十五分鐘,即見右方立著一塊石碑,上刻「利亨川天公衣冠塚」。


  看來天公一復生就藏起屍骨,不讓人找到……深藍鏡片掩住上半臉,瞧不清樣貌,無須煩惱好事者前來找碴。


  還是得跑一趟天公廟,可是身上有山神的氣息,該怎麼潛入呢……飼主和狗狗在周邊晃了一圈,沒發現可疑之處,遂又朝前行至人煙稍少的空地,取出飛盤和全全一拋一接,然後玩拔河,一同做衝刺訓練,最後慢跑回停車場。


  簡單吃了水煎包配冰紅茶當早午餐,飛車駛回豪邸,洗去一身汗後,馮瑰逸一頭栽進書房,直至長針短針把時鐘縱分剖半,實木滑門朝左緩移。


  廖穆斌剛巧到家,耳聆廚房飯廳傳來聲響,心想難道是女友在做菜?但看一人雙機忙碌的身影,雙機是紅茶冰和牛奶,梅紋頭巾、雙排扣黑服的男子卻是陌生:「您好,我是小鵬。」簡短打過招呼,其視線復回可坐八人、整塊大理石切割出的中島上,切菜備料。


  「他是我們家的廚師。」馮瑰逸與全全款款步來,她洗手擦手,坐至廚師的對側,問:「今晚吃甚麼?」


  小鵬答:「今晚我們用Palomino雪利酒開胃,前菜是生菜蝦鬆,再來是山藥鰻魚湯,主餐是板腱牛及松露燉飯,搭配萊特酒莊的老藤葡萄酒,甜點是楓糖布丁乳酪。」


  「我的燉飯弄少一點。」小姐吩咐,主廚即頷首:「好,穆斌先生的份,幫您維持正常的量好嗎?」


  伴侶望來時,他才回神應答:「喔好……麻煩你了。」「不會。」私廚手腳俐落,又有機器人幫忙,三分鐘後就端上第一道菜。


  趁著廚師背過身去,開火煮湯,廖穆斌側首悄聲:「你這幾天都吃廚師煮的飯?」這禮拜他都泡在玻璃工坊中,雙方的三餐是各自解決,然而黛眉一挑:「你這幾天外食,不也吃廚師煮的飯?」


  「也、也是啦……」只不過不是大廚親自上門烹調。


  有別於一般餐廳制式的菜色,小鵬混搭各地佳餚的作法,風味獨具一格,非常有創意。初初驚艷擺盤的趣味,接著聞香淺嚐,再停不下筷地大啖,順便聽廚師的創作心得,並講解相關菜餚的歷史,是一頓滿足視覺、嗅覺、味覺與求知慾的饗宴。


  完成工作,小鵬便揮手告辭,讓機器人收拾善後。馮瑰逸叉起蛋糕送進嘴中,「小鵬哥的媽媽幫我們家煮飯超過三十年,退休後交棒給他和他姐姐,他們姐弟倆很厲害,來家裡吃過飯的客人都想重金挖角。」


  手肘頂開討食的狗頭,廖穆斌打趣地問:「貴府拿甚麼留兩位大廚?」「昭棲集團和怒東金控的股票。」抽出衛生紙擦擦嘴,兩眼不著痕跡瞟向旁人。他沒甚麼異狀,仍自與都伯文說話:「別再看了,你不能吃啦!」


  相繼享用完美食,繫於右腕的T-slice忽振──余邁訓。


  「喂?」馮瑰逸接起音訊,答:「沒有……我問問看。」隨後聲稍擴:「穆斌,小緋有找你嗎?Matthew 找不到她。」


  「沒啊。」廖穆斌在客廳滑T-slice,涼涼地說:「是小緋不想理他吧。」「我聽他很緊張,你幫他聯絡小緋。」


  依言發送通話要求,卻沒回應,馮瑰逸亦然,後又收到文字短訊,道:「Matthew說他要過來。」「啊?」彼方人皺臉怪叫。


  倏然登門拜訪的余邁訓有些驚到馮廖二人,略長的捲髮沒抹髮蠟沒有梳,凌亂地垂在兩側,其下眼睛發紅,腮邊滿是鬍渣,甚是狼狽。


  馮瑰逸逕問:「你們吵架了?」「沒有。」訪客拿過紅茶冰端來的咖啡,卻不就口喝下,「我們前天一起過夜,但昨天早上醒來她就不見了,音訊不接,簡訊也沒看。」


  廖穆斌認定:「就她不想理你啊。」「不想理我的話,怎會把我放在她家?」托著瓷杯的手不安地掐緊,「我怕她去……婦產科。」


  「婦產科?」廖穆斌訝然:「小緋生病了?」「前天……我們沒做避孕措施。」他抹了把臉,憂心忡忡:「她該不會要墮胎吧?」


  「你這個死渣男!你怎麼可以讓她獨自去墮胎?」一男破口大罵,另一男無辜反駁:「她沒和我商量就消失了,我能怎麼辦吶?」


  「小緋不是去墮胎。」馮瑰逸淡然:「生機晶片最快要一週才能監測到懷孕,現在有沒有受精、受精卵有沒有著床都不確定,是要墮甚麼?」


  余邁訓忙問:「會不會是找醫生開事後藥?」「事後藥很傷身體欸!你還敢說你不渣?」她的好友怒目圓睜,應話的仍是那句:「她就沒和我商量啊!」


  「小緋連我們的訊息都不回,應該不是去婦產科。」馮瑰逸加以細問:「你們最近在幹嘛?有做甚麼特別的事嗎?」


  「我們在追查夢莉的身分,去了六區,還遇到陸昴中……他在那裡說了不該說的話,被Scarlett用清潔劑洗嘴巴。」余邁訓說罷,彼邊的男子恍然:「啊,晨間新聞有報他莫名進了醫院……幹得好啊!」女子的關注點不同:「六區是哪裡?」


  「四郡,在饒湖中央的廢棄地鐵車站,某些商家的地下室可以通往那邊。」戀人為其解惑,豪門千金卻更為詫異:「真的有四郡?那不是都市傳說嗎?」


  「不是。四郡目前一共十七區、二十一個話事人,有些是一人統領數區,有些是一區被兩個以上的勢力瓜分。」情報販終於喝了口咖啡,眉間的皺摺卻愈發地多:「假如Scarlett失聯和四郡有關,事情就大條了,我不熟四郡,只知他們的生態和我們天差地遠,一般警力也沒涵蓋到那邊,很難尋人。」


  「或許是回老家了。」廖穆斌猜想:「小緋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回老家住。」


  余邁訓遂問:「她老家在哪?」「十三區,但是我不曉得怎麼去。」廖穆斌聳聳肩。


  「她也有跟我講過老家的一些瑣事……啊!」他忽地憶及一事:「她媽是養生館的按摩師,Scarlett以前放學會去那邊寫作業,每晚七點,養生館對面的大樓會投影出飛天豬,也許十三區的入口就在附近!」


  「那過二十年了吧?」廖穆斌不覺這個資訊有幫助,然則旁邊的女友喃喃:「晚上……飛天豬……喔,是泰豐購物中心嗎?我讀小學時,有次坐車回家經過那裡,買了一盞飛天豬桌燈。」


  「對!就是那間!」原本委靡的精神立時大振,興奮地查找地圖,「白琥路五段……OK,謝啦!」旋即直身欲離。


  「我們也去!」廖穆斌及馮瑰逸做了些準備後,三人一齊出發。


  到了目的地,對街未見寫有按摩、養生、SPA、油壓指壓等字樣,想來那家店已歇業。


  黑藍休旅車的車主並不灰心,鬆開油門慢行,「找一下衣著骯髒破爛、一副地痞混混的樣子,或是四肢有一半是義肢的人。」副駕的廖穆斌與後座的馮瑰逸同是左瞧右看,後聞清冷的嗓聲稍揚:「那個是嗎?」


  白皙的食指遙指街邊的婦人,其右腳和雙掌均是連接管及關節組件,她順著騎樓直行,進到一間計程車行。見者趕緊找個空位停車,下車追上。


  來到車行,老闆上前迎接:「你好,叫車嗎?」


  這裡已無婦人的蹤影,料是下了四郡。余邁訓省去套話博感情的環節,直奔主題:「Scarlett有來嗎?」年約六十多歲的大叔右眉一高:「誰?」


  「Scarlett,梁錦緋,她是你們十三區的人,你認識她!」他著急萬分:「我找她找了快兩天,她是不是回四郡了?」


  大叔的神態冷淡:「女生不理你,代表她對你沒興趣,看開點吧!」「她才沒有不理我!快……」一掌霍地拍上右肩,阻止幾欲發狂的人,是廖穆斌。


  此時,後邊有兩人接近,手執水管鉗和鐵鎚。


  馮瑰逸鎮定啟口:「我們是小緋的朋友,她不會這樣一聲不吭地跑掉,我們只是想確認她是否平安。」


  大叔上下打量她,終道:「就算她回來了,也不是從我這邊下去。」余邁訓便說:「我要下去找她!」


  「不行,外人不可以進十三區。」老闆大手一揮,「柚仔、憨天,送他們走!」言罷,扭頭走回他的辦公間。


  頎長的人影突地大步跑上計程車車頭,跨跳車頂,躍至車尾後,趕在鋁門關上前,搶進辦公間!


  同一時間,馮瑰逸抓來一條充氣管,直接往後塞入柚仔的鼻孔,灌一個飽,後再繞頸一拽,用長管纏住他的脖子!廖穆斌的右袖則竄出一棍,落到掌心,再迅速轉後,踩左閃過當頭而至的水管鉗,電光滋滋的棍頭隨即對著憨天的額心,嚇阻全數舉動!


  辦公間裡,大叔見兩個下屬轉瞬被制伏,其他人亦目瞪口呆。同在一室的人聲色儘量保持平穩:「我是情報販子蜘蛛,倘若大哥能給我們一個方便,日後只要能力所及之內,我無償為你做一件事。」


  大叔不慌不忙,拉出椅子入座,「過得了我這關又怎樣?你們進十三區如同獅子誤闖鬣狗群,一看就是外來種,鐵定被轟回地面,況且那裡總共八層,住了一萬人,你想一間間敲門查訪,問Scarlett到哪去了?」


  「她曾說她家斜對角的柑仔店,招牌特色是店主阿公做的冰棒,每種口味一天只做十根,另外有個算命師叫烏帽仔,他的攤子在電梯裡。」余邁訓道:「十三區不會每層樓都有阿公賣冰棒,或戴帽子的在算命吧?」


  「Scarlett跟你講了這些?」大叔稍顯訝異,然後扁嘴嘟囔:「居然會看上你這種傢伙……」被嫌棄的傢伙咬著舌尖,不好發作,仍在思量如何說服,卻聽:「跟我來!」


  余邁訓喜出望外,外邊的同伴亦解除對峙狀態,雙雙走近。


  三人跟隨大叔老闆通向後堂,進入狹長的樓道。


  雖然平常可在報章雜誌、紀錄影音讀到瞧到貧民窟的樣態,但馮瑰逸從沒想過,這座生活逾三十年的繁華之城,僅數階樓梯之差,便從光明步入黑暗,由富裕墜至貧窮。


  這裡的房子比她的臥室還小,卻擠了一家五六七八口;二十多人圍著一台才32吋大的螢幕,觀賞棒球比賽;頭頂與她腰臀齊平的幼童,穿著大人的長T跑來跑去;主婦指著肉色暗沉的豬里肌,與攤商討價還價;數輛只在影視中才會出現的老機車,於人縫間鑽來鑽去;中學生盤坐人聲嘈雜的一隅,認真地讀書寫功課……


  「嚇到了?」覷她一直東張西望,領路者道:「十三區算是四郡的富人區,不過三不五時就有急著交差了事,隨便抓人頂罪的『警察』來刁難,我們只好自立規矩保護自身安全。」馮瑰逸回說:「辛苦了。」


  爾後一行人下到B7,途經一部沒在運作的電梯,敞開的電梯門旁用紅漆直書「鐵口直斷」,門口架著可掀動的桌板,裡邊是一名頂著墨黑報童帽的老太太,正在幫人卜卦測字。


  「到了。」大叔將人帶到牆角的青綠色鐵皮屋前,「有人問你們是哪來的,亮這張卡就行了。」右掌一翻,指間忽現一張銀卡。


  「謝謝。」余邁訓接下卡片,目送大叔遠開時,恰見對向的長廊有家「阿榮柑仔店」。


  廖穆斌叩門朗聲:「小緋,你在嗎?我是阿斌。」門內悄無聲息,門上雖裝設密碼鎖,仍試探性握住喇叭鎖一扭……開了!


  兩男一女面面相覷,推門入屋,分散開來,四處查看。


  屋裡的格局陳設和往昔相去不遠,唯獨梁妙晞的床墊已被女兒送給鄰居,換成高腳桌几。馮瑰逸緩步而近,几上是白底金字的骨灰罈及相框,照片上的少婦與梁錦緋長得頗為相似。


  余邁訓掀起透明簾,簾後的廚房飄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櫻桃味,並注意到流理台上的銅金小缸,缸中是燒盡的香菸。他抓起小缸,當喊:「Scarlett來過,她在廚房抽菸!」


  「不只廚房,還有她的臥室。」廖穆斌拉開圍簾,示意另二人看往書桌。


  桌緣靠牆處同有一截菸蒂,旁是揉成一團的化妝棉,展開攤平後,是用眼彩筆寫的「莉=利」。


  不明就裡的人猶自思考,余邁訓瞬間會意:「夢莉是……利天公!」「甚麼?」廖穆斌愕然。


  美眸則瞅向一掌即可揣握的小缸,「一支菸一則短訊,這是想透露甚麼?」


  缸的側邊刻著招財進寶,該為開運的聚寶盆……三秒鐘後,他們同時醒悟,它是金色的!


  金奕璋。


*****


大家好:

目前休整篇結束,最終篇的饒湖篇仍在撰寫當中,我會儘快完成,為瑰逸與穆斌等人的故事畫下完美的句點,復更日期不一定,還請諸位耐心等候。感謝這段時間讀者朋友們的支持,喜歡的話麻煩多加推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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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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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勁箭離弦,貫穿十三公尺外的腦門,峭壁上的山羊當即斃命,紅褐軀體跌撞岩石,落至林地。壯若小牛的沐隆山犬衝上前去,叼回那隻山羊。太悟少女的手沾著些許泥塵,接下山犬口裡的獵物,確認牠已死亡,便拔出頭部的弩箭,將之遞給後人,再拭去箭上的血跡,重新安至手弩。
粉喙海豚於遠方成群破浪時,不斷豚躍帶出的水花,讓起起伏伏的波瀾更為激湧,熱愛海洋的作家總將其形容為海水沸騰般的壯觀,李運喆也有類似的感受,但沒那麼詩意──較似一顆顆煮熟的、相繼浮出滾水的灰色水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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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的神力是有極限的,你們小心點。」槍林彈雨中,蘇涼克毫髮無損,神情沉靜:「姓金的小鬼說謊騙人,這邊沒有阻斷器陷阱,我不能介入凡人的鬥爭,你們趕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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