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轉眼間過了五年
涼亭內,墨家夫婦二人座著,雨剛剛停,屋簷上的積水沿著屋簷流下,在石磚上滴出水花,墨居仁看向庭外草地,粉雕玉琢的男孩正在開心的玩耍
草地濕漉漉的,美麗的蝴蝶停在草上,微微搧動著翅膀
男孩伸手去抓,卻抓了一個空,生氣的他兩手插在腰上,用力的嘟著嘴巴
看著這滑稽的場景,墨居仁被逗樂了
「這孩子,生氣起來跟妳一樣」墨居仁看著許如燕,嘴角的弧度難以壓下
「呸呸!最好是,孩子那副貪玩的個性也不知道遺傳誰。」許如燕白了墨居仁一眼
「哦?孩子娘,你怎麼說的我好像不負責任一樣。」墨居仁挪到許如燕身旁,寬大厚實的臂膀抱住眼前的許如燕
「哼!」許如燕用力掙脫墨居仁的懷抱,幽怨的看著墨居仁
「你⋯唉⋯夫人別怒,是我錯了,我該死我該死。」墨居仁試圖抱住許如燕,但許如燕就是不讓他抱著
「我真的好命苦⋯夫君都不疼我。」許如燕一臉埋怨的看著墨居仁
墨居仁冷汗直流,壓力山大
「昨晚的菜很好吃罷。」
「嗯對。」他戰戰兢兢的回答
「你看,你就只顧著桌上的,都不疼疼床上的,我是不是很命苦。」許如燕抬起頭來,她直直的看著墨居仁,一臉埋怨的樣子
可是墨居仁就像塊木頭一樣沒有回應,氣的許如燕直跺腳
「死木頭,都暗示的那麼明顯,怎麼還沒有反應?」她心中暗罵
墨居仁的搔著頭想了很久,他總覺得夫人好像在暗示什麼,但是就是想不出來
「你這個大傻瓜,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直到許如燕又羞又腦的戳著他的腦袋瓜子,他才終於開了竅,想通了什麼
說來有些抱歉,最近要處裡的事務實在是太多了,回到家之後都累得躺在床上,一直都沒有關心到夫人的需求
突然,半空中的雲朵聚集起來,四周刮起了微風,揚起了塵土,漫天飛揚,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這天氣,怎麼說變就變了」墨居仁皺著眉頭,心中莫名的不安
許如燕則是好奇的探頭,生活在安陽府有段時間了,這番景象,還是第一次見到
黑色的雲朵不斷聚集,更加的厚重,烏黑的雲朵轟隆隆的打著雷,好像一頭猛獸,正在咆哮嘶吼
身旁的風也越來越強,墨居仁重心不穩,差點跌個四角朝天,許如燕則緊緊抱著墨居仁
好不容易,狂風終於停了,但是,好死不死,一道閃電直挺挺的劈在儲存柴火的地方
「啊!救命啊!快!快救火!」墨家的僕人慌張大喊
「失火?!」
眼看大事不妙,墨居仁站起身子正要查看
「轟!」
突然間雷電大放,他心中大驚,一道金色光束緩緩升起,光芒刺眼,好像貫穿了天地
「怎麼會⋯⋯」墨居仁低著頭,踉蹌著退後,死死的握緊拳頭
記憶中,那不堪回憶的那一幕湧上心頭
「爹!爹!居仁一定會乖乖吃飯的,可不可以讓娘親回來,我好想念他。」
木桌上,放著三碗飯,照理來說,應該有三個人,可是有一碗飯的位置卻一直空著
幼童拉扯著中年男子的秀袍,左搖右擺,卻遲遲等不到回應,急的哭了出來
中年男子頭低低的,身子不斷顫抖,僵硬的將米飯塞入口中,突然,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他面色憔悴,眼匡泛紅,看著年幼的墨居仁,伸手想去安慰,卻遲遲說不出口
「妳娘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很快就會回來的。」由於悲傷過度,中年男子的聲音甚至都在顫抖
「我發誓永遠不會惹娘親生氣,爹爹要不勸勸娘親吧」墨居仁焦急的哭了出來
回應墨居仁的是一聲響亮的巴掌
「廢物,哭什麼哭」中年男子目光犀利,狠狠的瞪著墨居仁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才發現曾經認識的一切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轟!」此時此刻,強烈的波動逸散,金光之強,使眼前都出現了短暫的失明,巨大的動靜將墨居仁拉出回憶
「夫君,怎麽了」許如燕剛從短暫的失明中恢復,看到墨居仁哀傷的神情,心頭沒來由的一慌
「呵呵,有些事,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只是我也沒想到會來的那麼快」墨居仁失神的喃喃自語
「你走吧⋯墨家的劫難,本不該由妳承擔的,這是修書,拿了之後就離開吧」墨居仁搭著許如燕的肩,聲音艱難的從嘴裡擠出
「夫君,別說胡話了,認識了這麼久,哪次危機我們不是共同進退的。」
當下,許如燕還以為墨居仁在開玩笑,直到看到丈夫堅決的神情,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看著許如燕擔憂的神情,墨居仁只是搖頭嘆息,他硬是將休書塞給許如燕,轉頭離開
「她心中應該很恨我吧!不過這樣也好,你越不恨我,我反而越內疚。」墨居仁頭也不回,朝著一處房間走去。
「你⋯⋯。」許如燕愣了半晌
「到底怎麼了⋯⋯。」她看著墨居仁頭也不回的背影,只有苦笑
她心中酸楚,身為妻子,墨居仁沮喪的時候卻幫不上忙,讓她有種深深的無力和挫敗感
「夫人不要擔心,要不⋯老僕幫妳勸勸家主。」老僕躬身
「沒關係,先讓夫君靜靜,我相信他。」許如燕胸口悶的發脹,但是還是強行打起精神
「姚青,這段日子,麻煩您了。」許如燕面朝老僕
「這⋯⋯。」老僕姚青遲疑不決。
「夫人,使不得啊⋯⋯。」眼看許如燕就要磕頭,姚青死命的扶著許如燕
「好好,我答應就是⋯⋯。」姚青只好趕忙說道
看著許如燕發白的面容,又看了一眼門扉緊閉的房間,姚青搖頭嘆息
有些事,生來就注定好了,像飛蛾撲火一樣,是宿命,僅管危險,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撲上去
「老主人啊,換做是您,肯定知道該怎麼做」姚青轉身,背對著許如燕,低聲呢喃,緩步離去
露水,落在手上,冰冰涼涼的,誰也沒發現姚青滄老的面龐上,有淚水滴下。
日升月落,三日時光流逝,墨居仁將自己悶在房間,一言不發,許如燕在門外靜靜陪著。
這段日子裡,墨居仁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甚至想著要不要直接趕走許如燕就好了
但一想到以往生活的點點滴滴,他的心又軟了
也許是心情沮喪,這幾天送來的食物,他一口都沒吃。
許久未曾進食,眼前逐漸模糊,他的意識渾噩,被強烈的飢餓感佔據
夜半三更,他再也忍耐不住,聞著肉包子的香味,將放在門外的肉包給吃了精光。
稍微填飽了肚子的空虛,墨居仁這才稍稍清醒了些
許如燕酣睡著,眼角的淚痕還沒擦乾,墨居仁心中一疼,心臟就像被鋒利的刀刃慢慢割開,身體不斷的顫抖著、抽搐著。
墨居仁知道,他的心,又軟了
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強迫自己不去回頭
墨居仁正要將門關上,可是這門,突然被一隻手擋住了
「終於肯出來了。」許如燕揉了睡眼惺忪的雙眼,將頭探進門內。
「走開。」墨居仁平淡的說著,手指發力,準備將門闔上
「如果門關上了,我的腦門兒會被夾斷,這樣的話,你可要失去夫人了。」許如燕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就這麼靜靜看著墨居仁。
「哼!」
輕哼一聲,墨居仁只好讓她進來
「夫君。」許如燕試探性的說著
墨居仁頭低著,看著地板,沒有回應。
「你不說話,咱們就一起餓死在這裡。」
沈默許久,墨居仁終於說話了
「你知道嗎?如果妳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會死的話,會怎麼樣。」墨居仁抬頭,慢慢的說道。
「恐怕正常人都會絕望吧!」他苦笑的看著許如燕
「不管你將來如何,我都會陪著你,哪怕是死。」她緊握著墨居仁冰冷的雙手
「將來」墨居仁突然像發了瘋一樣狂笑
「將來⋯將來⋯呵呵哈哈哈⋯⋯你看我還有將來嗎?」墨居仁雙眼赤紅,佈滿血絲,著魔似的握住許如燕的肩膀用力搖晃
「沒有⋯我的前途一片黑暗,我眼睜睜的看著雙親喪命,我像一條狗一樣屈辱的活著,只因為我身上流著稀有的血。」
「每一次的金光,都是墨家百年一度的祭祖,而墨家傳人,就像藥草一樣,面對強大到絕望的敵人,只能悲哀的等著被採收。」
「現在妳跟我說說,我還有什麼未來?」憤怒的墨居仁朝著許如燕咆哮
「啪!」響亮的耳光在耳邊迴盪,墨居仁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笨蛋⋯。」許如燕眼匡泛紅,留著眼淚,不斷哽咽
「你怎麼那麼傻啊⋯」許如燕低聲啜泣,緊緊的抱著墨居仁的身體
墨居仁頓時愣在原地,雖然說的話不太一樣,可是,記憶深處,那火辣辣的疼痛,還是那麼相似,那麼的震撼人心
「你這個蠢才⋯你不爭,墨家哪有未來,你的孩兒怎麼辦。」
中年人目光犀利,朝著跪在病榻前的幼童用力的煽了耳光
儘管心中難免抱著恨意,但他永遠無法忘記,腦海中那副嚴肅的刀削面龐,那道犀利的眼神,和那並角發白,頭發烏黑的中年
原來,父親的嚴厲背後,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堅強、有擔當的人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父親嚴厲背後的用意
「原來,我並不孤單嗎...」墨居仁恍然大悟
良久,墨居仁終於回過了神,眼神重新散發著光彩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墨居仁眼中精光大放,好像寶劍出鞘,話語卻溫柔無比
此時此刻,外邊的金光也更加耀眼,在金光四周出現了粗壯的金色神雷,就算在遠處,也依然能被看見
雷霆披在四周,發出轟然巨響,遠處山上有一黑袍男子,持著釣竿,湖面靜如止水
突然,震天巨響傳來,魚群受驚,紛紛躍起,戴起陣陣漣漪
老者眉頭大皺,掀開草帽一看,卻是轉怒為喜,好像發現了珍寶一樣
「金光現,登天路,江湖亂,豪傑出。」
收起竹竿,揹起魚簍,長笑而去
「搖光。」遠處的殿堂內,厚重的聲響傳出
「弟子在。」一位女弟子拱手抱拳
「你是否疑惑為師此番舉動白做工。」聲音, 依舊平淡。
「弟子不敢。」搖光將頭壓低,恭敬的說著
「並非是責怪妳,無需緊張」
「只是這墨家身上流淌的血液,連師傅我都動心,要知道這墨家的血可不簡單吶。」那道厚重沈穩的聲音緩緩的說著
「願聞其詳。」被這麼一說,瑤光也好奇無比
「妳可知這世上有『天人族』這等存在?」
「依書上所述,天人一族為上古人族支脈,據傳聞,不僅壽元綿長,其容顏更是俊美無比。」
「難道⋯⋯!」搖光嗚著嘴,驚呼連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墨家式微,確擁有這等寶貝,如何能不讓人覬覦。」
「原來如此,師傅洞察先機,弟子佩服。」
「你啊,嘴巴還是那麼甜,怪不得諸位師叔伯都喜歡你⋯好啦,不留你了,先下去吧!」
「是。」搖光脆生生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