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篇小說《撒旦的溫柔》

單篇-2018

2018是正式開始接觸單篇小說類型的起源。

奇幻、惡魔、天使、某種方面來說應該算同人？嗎？

該挑戰出題者提供的元素：

※主題是【詭異邏輯】。

• 殺死天堂
• 青色黑鳥
• 一千字以上奇幻小說

※本文並不存在任何宗教元素與立場，內容一半以上為虛構，少量為搜尋過的綜合資料。

※文末附上內涵解釋。

　　『殺死天堂，復活地獄。』

　　『追求黑暗，復活撒旦。』

　　……

　　「嘿，撒旦，那些人類總想著復活你。可是，你根本就沒死過，何來復活之說？」

　　「……」

　　「你還在生氣嗎？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當初我們都年少輕狂，我也只是因為命令，而且總說不打不相識，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很熟了嗎？你不會還在氣我把你摔到地上去吧？」

　　「……」

　　「喂，你也說句話好嗎？撒……」

　　「米迦勒。」

　　「啊？」

　　「重點完全不是把我復活，而是崇尚邪惡好嗎？」

　　「哈哈哈！沒有人比我更接近邪惡，也就是你了！撒旦！」

　　「……」

　　＊

　　米迦勒是個麻煩的傢伙，在幾千或是幾萬年以前，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米迦勒還在白雲之上做他的大天使官，雖然他現在的職位還是個大天使，不過可以說是留職停工吧，甚至變得沒沒無聞，人氣甚至沒有我高。

　　我是撒旦，最初是一條龍，是現在蛇的祖祖先。古典時代有些藝術家幫我畫了想像圖，還有中世紀有個叫但丁的詩人也給了我形象，山羊角、蝙蝠翼、尖尾巴、長柄叉，得知後，我感覺還不錯，就化成了那個樣子，只是長柄叉拿久了實在很麻煩，我就丟了。

　　但我現在恨不得再造一把，好讓我可以把身旁的那個傢伙給叉成肉串。

　　有人說我是惡魔之子，其實並不然，我也是神之子，跟天使並無區別，好吧，可能還是有點不同。

　　事實上，我也覺得比起「天使」，我更適合「魔鬼」。

　　那為什麼真正的天使會在我旁邊呢？跟我一起待在這個無關白天黑夜都很昏暗的地獄呢？

　　原因很簡單，也很無聊，就是因為無聊。

　　不知道多久以前，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界不再干預地上界，又或者說無力干預了，天使們開始變成旁觀者，眼睜睜、冷冰冰地看著地上界，同時也逐漸被遺忘，但天使們並沒有迎向終結，就跟我一樣，但還是老話一句，我的人氣比天使們高得多了。

　　地上界已經不如我們記憶中的那樣祥和美麗。啊，真奇怪，我明明是魔鬼，為什麼會有像天使們才會有的感慨呢？

　　喔不，天使們看來一點都不在乎，米迦勒那個傢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要說我和大天使米迦勒的淵源，可以套用人類有一句話叫作「不打不相識」，孽緣就是這麼結下的。

　　在開始說故事前，請先讓我抱怨一下煩人的傢伙。

　　「米迦勒，我警告你不要再玩我的羊角了！」

　　我衝著站在身後還張著巨大白羽翅膀的臭傢伙大吼，他最熱衷的事大概就是抓著我兩隻羊角若有所思地摸啊晃啊。

　　「撒撒，你知道地上界有種活動叫作鬥牛嗎？我一直在想像鬥你的畫面……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成真呢。」

　　他的眼神幾乎沒有焦距，全身也沒有使上力氣，就宛如一具站立的屍體，連說話的聲音都毫無生氣，倒不如說他已經陷入了沉思。

　　「不要叫我撒撒！」

　　我又是一吼，他這次神志不在標準上，並沒有對我作出任何回應，不然他平常不是回我「你也可以叫我米米啊」或是「不然叫小撒嗎」之類讓人窩火的發言。

　　這樣最好，是除他現在立刻消失在我方圓一百公里外最好的發展了。

　　堂堂一個大天使，如此頻繁跑來地獄找地獄的王，也就是我「玩耍」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情況？成何體統？

　　＊

　　我是一條生活在伊甸園的大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生的，反正我就是存在於伊甸園中，而伊甸園中的神和天使也都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像那些天使一樣有自己的工作，我和我的使者──與我本質相同但比我弱小的──可以說是這偌大伊甸園中最自由的存在了。

　　自由很好，但自由久了，會膩，非常膩。

　　我開始感到不滿足，那座予我棲息、金碧輝煌的聖山已如一座荒墳；那些為我準備、金光閃閃的寶石宛如一攤劣石。

　　天使們都不喜歡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長得跟他們不一樣，還是因為我是這白淨神園中唯一的漆黑？

　　神雖然給了我很多東西，但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去追求、去獲得。

　　一開始，我只是想引起天使們的注意，我故意干擾他們工作，偷偷惡作劇，看他們氣得雞飛狗跳的樣子，發瘋似地追著我飛來飛去的樣子，說實在的，我很快樂。

　　又過了一些時間，天使們已經習慣了我的惡作劇，把文件藏起來、翻亂辦公桌、打翻酒桶之類的，天使們從一開始追著我大罵，到看見我的惡作劇後愣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最後默默收拾，到最後，天使們已經用著冷漠的眼光忽視我的惡作劇，或者像自己弄倒酒杯一樣不發一語、毫無感情地善後。

　　天使們的視線裡，又沒有了我的身影。

　　只有那個大天使米迦勒，偶爾會朝我看來。我沒有對他惡作劇過，他不是普通的天使，就像我不敢對神惡作劇是一樣的。

　　因此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偶爾會看向我，毫無表情、不發一語，卻又感覺，他好像有什麼話想說。是我自作多情嗎？是想責備我嗎？

　　天使們不再理會我，就像從前那樣，說實在的，我很難過。

　　我在聖山裡大哭，等淚流乾了，我折斷鼓笛，撕成碎片，將寶石摔碎，裝進袋子裡。

　　我飛行於伊甸園上，奮力甩著袋子，零落的碎片殘渣紛紛掉落，砸碎了神殿的窗，砸傷了純白的天使。

　　伊甸園幾乎血流成河。其實我沒有想過，那些碎渣能有這麼大的破壞力。

　　神大發雷霆，腳下的雲染上了灰、充滿了水氣，雷聲轟隆作響，地上界開始下起雨，非常狂暴的雨，就像神此刻的脾氣。

　　我的心也在哭泣。

　　米迦勒是唯一勸神停止降雨的天使，其他的天使只會對神說「都是那條蛇的錯」、「把那條叫撒旦的蛇抓起來」、「他是魔鬼，必須受到懲罰」、「伊甸園不該存在魔鬼」。

　　神回應了米迦勒，神說如果他能把我殺死或驅逐，那麼就會停止降雨。我知道，所有的天使都希望殺了我。

　　地上界人類和動物的哀號都能傳進我耳裡了。

　　我躲了起來，米迦勒很快就找到我了。

　　他張開巨大的白色翅膀，手持細劍，不發一語，卻有了一點表情。

　　很難說明。

　　我和他四目相對許久，我的使者們已經蓄勢待發，我知道，越弱小的生命在面對越強大的生命時，會特別激動，或特別高昂。

　　膽小者躁動不安，害怕受到一切責罰；富勇者興致高昂，妄想能戰勝強大。

　　「……你這孩子，我必須驅逐你。」

　　米迦勒微微瞇起炯炯雙瞳，他親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等同於一句道別，我可以感受到他語氣中的沉重，還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很難說明。

　　我自然是不會屈服的，事實上，我沒想過我會輸。

　　他的使者們──在他手下工作的天使們──從他身後竄出，我的使者們上前迎戰，而他從中突破，劍鋒直直朝我刺來。

　　幾番交戰，我不敵他。

　　他把我踩在腳下，我能感覺到劍刃的冰涼。我可憐的使者們重傷倒地，他們哀哀號叫，明明都還不會言語，真是可憐。

　　我閉上雙眼，心中異常平靜，我第一次感到時間漫長，冰涼從我頸子上滑動，卻不是劃過我的咽喉，而是退離。

　　他依然踩著我，我睜眼看他，眼神不再那樣犀利，眉頭微微蹙起，眼簾垂下，我沒想到，他真的如他所說，要驅逐我。

　　我被他一把抓起，重重地往外甩去，我被丟出雲層之外，我無法飛翔，鹹膩的大雨打在我的傷口上，我開始墜落了，而我的使者們也一起被丟下來，他們失去了意識，我使盡力氣將他們攬進懷中。

　　這是我第二次感覺到時間漫長。

　　一聲巨響，就在我耳邊，當然，那是我發出來的。

　　好痛，我以為全身都粉碎了，可是沒有，可惜沒有。

　　使者們還在我的懷裡，必須救他們，他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儘管我也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天使告訴我，對他們來說什麼是「壞事」。

　　我痛得流淚，很顯然我的淚水是多餘的，因為我已經滿身浸溼，但我還是無可自拔地哭了。

　　過了很久很久，我和使者們身上的傷已經痊癒，我找到了世界的角落，帶著他們鑽了進去，在土地之下，那裡什麼都沒有，很安靜，很安心。

　　使者們終於能言語時，我們一起給這個地方取了名字，就叫「地獄」。

　　又過了很久很久，客人來了，是帶著神的旨意的天使，他把亡魂，或者說死者給帶了過來，神說要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就住在地獄，負責懲罰生前罪惡的亡魂。

　　我接受了，先不說我有沒有拒絕的權利，重點是使者們看起來很無聊，能有點事做的話應該就不會無聊了吧。

　　傳令的天使給了我一隻青鳥，那是我跟伊甸園唯一的通信管道，青鳥會定期飛回神園報告地獄的一切。

　　使者們很喜歡那隻鳥，藍藍小小的身軀，總是轉著小小的腦袋，偶爾還會唱歌。

　　不知道什麼時候，青鳥變成黑鳥的了，伊甸園曾為此抱怨過，但青鳥並沒有因為顏色的改變而耽誤了工作，對此，我們給出的回應是：青鳥染上了地獄的顏色。

　　有一天青鳥從神園回來時，說了一句「大天使米迦勒說要來視察」。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竟然還可以再見到他。

　　＊

　　「撒撒，你說，為什麼人們總是習慣崇拜邪惡呢？還想著把天堂殺死呢。嘛，雖然也做不到就是了。」

　　米迦勒坐在我旁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不要叫我撒撒。因為痛苦比幸福累積得更快，而你們沒辦法回應他們的期望吧。」

　　我淡淡回應，其實我想他是明白的，就像現在地上界一樣，當「公平正義」再無法符合他們的期望，總是摧毀他們的請願，因此，他們只好使用「私法正義」。

　　光明的天使正如前者，卑劣的魔鬼便如後者。

　　殺死天堂，摧毀腐敗虛偽的「正義」；復活地獄，貫徹大快人心的「正義」。有時候我會覺得，人類只是在合理化自己的錯誤，就像我這樣；美化自己的仇恨，就像天使那樣。但是那些想法太扭曲了，說實在我也不是很能理解，而且我也不在意。

　　「撒撒，那你可以回應他們的期望嗎？」

　　「可惜的是，不能。不要叫我撒撒。」

　　「那你會吃他們的肝嗎？」

　　米迦勒看向我，神色中帶有一絲玩味的笑意，我明白他在說什麼，我睨了他一個白眼。

　　「並不想。」

　　突然，使者們從後方竄出，全身烏黑的青鳥也在，他們跑來問我，人類的肝好吃嗎？

　　我給他們的回應是──

　　「不准你們吃那種髒東西！」

　　不知道「詭異邏輯」有沒有看出來，「殺死天堂」就長在那裡了XD至於「青色黑鳥」，其實我一直想成黑色青鳥哈哈哈，文中雖然是青鳥，但是染上了黑色所以變成了黑鳥，我的解釋是，「曾經是青色的黑鳥」。

　　文中藏了一些含義，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出來，當然還有很多部分都直接明講了。

　　神就像有錢的父母，能讓孩子不愁吃穿，因為工作忙碌，也沒有時間管教孩子，甚至不曾親自教導孩子，對孩子不聞不問。

　　天使們就像同儕或手足，對於特別的孩子毫不關心，產生了巨大的隔閡，在不瞭解那個孩子的情況下主觀的批評、排斥，當孩子「做錯事」的時候則一面倒的想要驅逐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就算是同類，也會引發戰爭。

　　那個孩子就是撒旦，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引起注意，因為他很孤單。

　　大天使米迦勒就像那孩子的貴人、重要的教師，他發現了撒旦的心思，卻受困於「環境」中，當他必須親手懲治撒旦時，只有他沒有殺死撒旦的念頭。驅逐他，讓他得到真正的自由。

　　那些碎渣能傷到天使、破壞神庭，雖然不起眼，卻威力無窮。不會叫的狗會咬人，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看起來弱小的對象，永遠不要忽視細小的痛苦。

　　染上黑色的青鳥並沒有因為顏色的改變而耽誤工作，不要因為一個人的外貌，或因為外在的改變而有了先入為主的謬誤，重要的是內心。

　　詭異邏輯其實全文都在表示，就不特別解釋了。撒旦是壞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