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L137-Gon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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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機械外骨骼,縱是兩、三公斤重,跟人齊高的斧槍亦舉重若輕,單臂橫掃,鋥亮的槍尖及斧鋒即讓人退避三舍!


  然則對方同有裝甲輔助,揮空的斧槍甫遠,爪刀一瞬欺至跟前,猶似獠牙咬向臉龐!


  「嘿!」廖穆斌曲臂一抬,以槍柄末端架住利刃,接著左手抽出十手杵中敵腹,陳吉哉應力後撤,復遭黃銅製的棒身迎面狠敲,而後斧槍握短,直臂一捅!


  陳吉哉轉腰右閃,同時跨步近身,十手雖抵住持刀的右腕,但腕臂往旁一帶一繞,本攥在掌心的爪刀旋出,割中側頸!


  廖穆斌頸部乍現紫紅螢光,但聆女音幽幽:「你的脖子中了一刀,好險沒傷到動脈。注意陳吉哉前腳的位置,他可以一步踩入他的攻擊範圍,儘量拉開距離,拉不開就優先防禦要害。」


  看台上,馮瑰逸一行人坐於教練席,那裡擺了兩台螢幕,配合場內攝影機一個近景一個中景,隨時聚焦纏鬥的人影,便於觀察自家選手。


  余邁訓道:「陳吉哉長得跟頭熊似的,速度挺快的嘛!」


  阿昌一邊啃雞排一邊分析:「要論速度,你們的保鏢比他還快吧?但是斧槍不是他的專長,嗯……他們有得打囉!」


  馮瑰逸偏頭稍思,後朝對講機說:「穆斌,競鬥是很靈活的運動,用你擅長的方式決勝負。」


  「瞭解!」斧槍直刺,逼迫陳吉哉撤遠後,槍頭杵地一立,順勢撐起主人離地高躍,隨後斧鋒在半空中畫出一弧銀線,由上斬下!


  陳吉哉再度行右躲避,早有所料的廖穆斌剛欲轉向快追,卻感下盤炎炎,火龍倏地鑽出!


  「幹!」廖穆斌嚇得飆髒話,不禁碎念:「有錢搞這些有的沒的,幹嘛不組個自衛隊或守望團?治安就不會那麼差啦!」


  才剛重新站穩,遠邊人大步跨前,爪刀迅向胸膛。十手趕緊敲偏後,刀口又快速撩往下陰,銅棒也精準揮開,廖穆斌想退走舞動斧槍,但陳吉哉哪會輕易如他所願?踩定兩臂之距,轉瞬之間,刀棒互擊不下十來回!


  以非慣用手應戰,廖穆斌有些力不從心,如此近的身距,斧槍反而形成累贅。陳吉哉出招快狠準,十手的回防稍有猶豫,臉頰、肩膀、肚子便連閃三次紅光。除了懸吊天花板中央的螢幕即時顯示對戰數據,教練席這邊的小螢幕也有,方才肚子那刀割得很深,一下掉了12%,己方選手的電漿數值僅剩66%,阿昌道:「浴火競鬥是打到站不起來為止,護體耗盡後,真的會噴血喔。」


  馮瑰逸遂命:「穆斌,斧槍握前面點,又後端打他。」


  左腕復又見紅後,廖穆斌的右手先放再抓,留意到此事的陳吉哉自是嚴防尖槍利斧,豈料對手忽然旋腰,其後的槍柄霍霍轉來,重擊側顱。


  陳吉哉受力而倒,斧槍挾風撲面,他不及躲不及擋,一次被砍去74%的護體!


  「帥啊!」余邁訓和阿昌振臂高呼,全場觀眾亦看得熱血沸騰,齊喊:「Albin sir、Albin sir、Albin sir……」


  斧槍二度高擎欲終結比賽,斧下人僅能舉起左臂護住臉面,覷著鋒刃毫不留情地傾下……


  陳吉哉的右掌倏然射出一抹炫光,不翼而飛的爪刀正中心臟,廖穆斌的電漿頓剩3%!


  「護頭!」縱使腦中的女聲第一時間提醒,他仍未反應過來,結合人力與機械動能的拳頭勾至頤頰,不但讓所剩無幾的能量歸零,也使人眼冒金星、斧槍掉地。


  對方的十手猶在掌中,已擲出爪刀的陳吉哉不敢大意,踏至對手背後一跳,雙腿雙臂一環腰一圈頸,欲行裸絞!廖穆斌一手攀住頸前的胳膊,另一手五指巧轉,倒持ㄐ字短棒捅擊後人。


  左腰鈍痛的陳吉哉抓住十手欲搶,箝制頸項的力道減半,就感身軀一輕,隨即背脊著地,被人重壓在下!廖穆斌趁隙掙脫並翻身,二人再次面對面,摁住被奪走的十手後,一肘立刻狠砸下位者!


  一連遭到十多下捶拳砸肘,陳吉哉雖滿臉是血,猶有精力想著如何反擊,隨後鼓頰噘嘴,混著血液的唾沫呸往上位者,迫使眼目閉起,攻勢稍慢,即挺腰用脛骨勾來上邊的頭頸,準備施行三角鎖,廖穆斌急忙抽身。


  雙雙站直後,格鬥重回立技,雖無兵刃相接,但沒有電漿護體的徒手搏殺同樣鮮紅四溢!


  主播描述賽況的口氣益發興奮:「Albin塞了一顆紮實的後手拳……陳吉哉馬上還以顏色,這記高鞭腿非常漂亮,他再衝進去,雙方火力全開地互換拳,哇──血跟汗噴得到處都是!誰能扛過這波互毆呢……Albin繞出來了……厲害!這個前蹬穿透防線,命中下巴,踢倒陳吉哉!」


  廖穆斌剛要補拳,卻聽:「他拿到刀了,退開!」語方落,陳吉哉騰地跳起,尖端爍爍的爪刀自右上方迫來,剮下一小塊皮肉!


  利刃當前,顧不得前臂傷勢,只得急急後撤,然則敵人越追越緊,就在刀鋒又將沒入肉體時,「轟──」焰色粗柱赫然沖天。


  「斧槍在你左邊。」廖穆斌聽了,旁滾撿起兵器,而後徑直朝前橫掃,威嚇追擊的腳步,旋即一躍飛空,猛烈劈斬!


  又再躺地的陳吉哉僅能歪著頭,讓銀斧落在耳畔,兩臂則被長柄壓在胸前。廖穆斌騰出一手,對準顏面飽以老拳。


  這時,鬥場驟響警報,一秒一聲,似在倒數計時,兩名選手尚自納悶,主播的話讓他們呼吸一窒:「終於來到浴火競鬥的高潮,接下來火焰會不定時、不定點、不定量出現,勝利究竟屬於誰,就看誰能駕馭火焰!」


  話完警報也響完,圓場頓成巨型的打地鼠遊戲,頻頻冒出赤柱,不過這地鼠不只一隻兩隻,還會燒髮灼膚,當真驚心動魄。


  被這不死人不甘心的賽制一亂,二人旋又分開。此際場內彷彿火樹林立,入目盡是熱燙的紅黃橘,更可怕的是,陳吉哉不見了!


  心知敵人是藉著熱火藏身,想瞧準時機偷襲,他左看右看,隨即就聞:「人在後面!」


  銳利的爪刀削下一撮黑髮,及時矮腰的廖穆斌不轉身不面敵,槍柄逕朝後擣,擣得陳吉哉咬牙悶哼,忌憚遠走。


  「穆斌,把斧槍扳成兩半。」收到新的戰術指令,正欲照做,右方地面猛然噴火,才跳開半步,復聽:「小心!」


  炙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爪刀!


  危急之際,斧槍打橫格擋,執刀的腕處一受阻撓,短刀即刻轉至指上,臂膀彎入槍柄之內,廖穆斌的左鬢便多出一道血淋淋的直痕,他雖也抬足蹬中軟腹,但陳吉哉硬受此腳,沒拿刀的手緊握木柄,不許人自由揮舞長兵;有拿刀的手則又剖又剜!


  橫亙二人中間的斧槍僅可上下移動,或像羅盤的指針偏轉,抵禦虎爪般的刀刃,雖沒受到致命的傷害,但衣褲血色漸深,險象環生。


  「穆斌,膝擊他的左手。」膝頭依言高提,撞上捉著木柄不放的指節,陳吉哉吃痛撒手,猶然懸空的足底沒有踩回地板,而是直踹胸口!


  「啪嚓!」順利折斷槍柄後,左揣木棍,右拎短版斧槍,但對面不給人發揮的機會,大膽貼近,空手擭住斧背,爪刀瞄準斧後四指,欲要一招齊斷!廖穆斌果斷鬆手,再沉膝避過襲面的短刀,棍頭亦筆直突出,戳中右腋。


  陳吉哉立感一陣痠麻,難以運臂使刀,於是臨機應變,迅速起腿笞向幾無防守的頭部!


  廖穆斌大幅彎腰,一足立地旋轉,一足從下甩上後腦勺,陳吉哉當即頹軟趴地!


  尖槍抵著顴骨,硬鞋踩著右肘,「別再來惹我們,下一次,你沒這麼幸運。」隨後發力猛踐,喀喀咔咔,碎了殺手的關節。


  「太精彩了!感謝兩位臨時參賽的選手,貢獻一場戰技超卓、反轉再反轉的比賽!」主播講完,現場的掌聲及讚賞更加激昂。


  這裡不設醫護站,傷口若非深可見骨或血流成河,基本是自行解決。好在此行有帶急救包,返回休息室,馮瑰逸扭開生理食鹽水的瓶蓋,替男友洗去身上血污。


  「蘇神的神力和其祂神明的不太一樣,殺傷力得達到某個閾值,才會觸發神力,沒達到就得自體承受。」蘇涼克消逝後,廖馮二人曾至研究院做了詳細的檢查,體能均正常,尚屬人類的範疇,唯獨身周包裹一層無形的防護罩,以探測儀分析鈊能結構,遭受的外力愈強,防護罩便愈堅固。推測是為不浪費神力阻擋小傷,緊要關頭方顯現。


  「山神這麼做八成是因為金奕璋。」馮瑰逸說:「雖然這次不會對上天兵天將,可是金家勢必會摻一腳,他們可不像兵將那麼友善。」


  顯靈沐隆的五神之中,利天公是其依附物吸收大量鈊能後,最快最早復生。其時恰是蟾島首個統治大族──托瑞斯,從柯里達跨海來沐的第十二年,成立公司C.C.O的第十年,主要輸出海鹽與鹿皮,也中轉各方運來的絲綢、藥材、香料。六年後,因接連遭遇兩次重大船難,損失鉅額金錢,族長三姐弟亦葬身海底,使得立足北島近十六年的托瑞斯黯然收場,改由黃庸一族掌管貿易權。


  在黃家治下的三十九年間,靠著出口白米與紅糖,除讓蟾島的商貿地位更上一層,島上也不再是一片蠻荒,蟾首平原逐漸發展出城市,並遇文神紫陽君重臨人世,黃家與之合作,創設蟾島第一間學校淳化書院,亦即現今的淳化大學。縱然後來黃家內部惡鬥不斷,使得經營策略猶若多頭馬車,輸給趁勢崛起的茶商古永文,人們對於文神的敬仰依然虔誠不衰。


  古家的昌盛長達八十九年,先後歷經十一位族長,撇除南島正中的大沼積水過多、瘴氣太濃,不利耕作與居住,人煙罕至外,其勢力近乎遍及南島。期間古家始終保持圓滑的態度,與太悟人和睦相處,可於蟾城最大的天然海港卡方奈運輸貨品,亦在左趾右趾兩半島建設諸多港口,隨著越多人出海捕魚運貨,祈求海上平安的心情越發強烈,慈瀛娘娘因此現身,回應信徒的盼望。


  爾後,當科學家研發出綢蠟的特性與用途,兒玉晴行最先嗅到此中賺頭,利用各種方式手段,壟斷北島墨樟的開發權,並資助進入怒蟇,也就是大沼開採的唐家、馮家。本是帶著賭一把的投資,不料真給晴行賭中,怒蟇蘊藏豐富的銀礦煤礦,手握當代三項重要資源,兒玉家族順勢取代古家,引領蟾商六十五年。直至山神蘇涼克重生,放行鼎原的鍾派軍閥穿越兩島間的小海峽,從狹地海岸、右趾半島和東旗平原三面夾攻兒玉家的軍隊,短短七個月,蟾城四度易主。


  鍾泰來上台後,全面掌控南北兩島,於此正式成立第一個國家──沐隆公爵國,但其實鍾泰來出身自偏遠的小農村,並無承襲或受封爵位,算是自抬身價。此後沐隆迎來了政治與經濟史上,最為腐敗、慘澹的時代,警察社會、軍人濫權、箝制思想言論、巧立名目課重稅、金融制度朝令夕改、侵吞人民資產等等獨裁者會幹的事情,鍾家都幹了,所幸那時沐隆的農牧技術足夠發達,有綠月谷出產的綠月豬維持民眾三餐無虞,甚至銷往國際。二十四年後,憑藉武神全勝侯在戰場上的智慧與經驗,真侯爺打敗假公爵,蟾城重獲新生,更名為「沐隆共和國」。


  民主國家建立後,五位神祇矢志發誓,守護沐隆,與新政府簽署《人神共存協議》,內容大意是神明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人類的紛爭、不得殺人、人類可以挑戰神祇、兵將不受凡人的法律約束保護……如是相安無事百餘年,其中最特別的當屬主神,不似其餘四神麾下少則十幾名,多則超過五十名天兵天將,自從超導體革命,以前的大沼、怒蟇,而今的饒湖愈發繁榮及超高度自動化,無須兵將扶助弱勢,利天公僅有普通的廟方人員協助處理事務。


  沒有天兵天將,送走天公看似較為輕鬆,但就另一個角度而言,表示祂全然無懼凡人。


  現已深夜,甫經血戰的廖穆斌塌著肩背,「小緋既然擺脫陳吉哉了,為甚麼還不跟我們聯絡?」「因為她要調查利天公。」美目直直望進疲倦的眼眸:「首領,該計畫新任務了。」


  「唉……明明是我起的頭,結果你們比我還熱衷。」廖穆斌揉了揉太陽穴。


  而後余邁訓霍然跑來,「收拾東西,閃人!阿昌說胖忠正往休息室這邊走,臉臭得要死,絕對不是來道賀的。」


  兩人一聽,藥也不擦了,拎起包包就要離開,卻仍被搶先堵門。


  「這位就是Albin sir?」小小的門口擠著數人,中間那人方頭大耳,嘴邊蓄有短鬚,拄著拐杖,便是胖忠。


  他先掃了一眼情報販,再打量剛奪勝的選手,目光移往離得最遠的女子時,廖穆斌踏前朗道:「忠哥好啊,沒甚麼事的話,我們要走了。」


  「這麼急著走幹嘛?」胖忠逕自揀了張板凳就坐,手下們一半站在他身後,一半擋住出入口,他續:「你們還沒看今晚的壓軸賽呢。」言罷,眼光又投向馮瑰逸。


  余邁訓信口撒個小謊:「我們正要去Loading哥的包廂看比賽。」


  毛毛蟲般的濃眉一軒,胖忠問:「Loading那個小人給了你們多少好處?」


  「我們和陳吉哉在上面有過節,出於某些私人因素,不得已上場比賽。做完要做的事,就會回去原本的地方。」余邁訓表明不會涉入八區的爭鬥,胖忠卻一直斜眼覷著沉默的女生,弄得人家男朋友很不爽:「倘若忠哥非要和我們過不去,我也不怕讓你再輸一次。」


  此語挑動周圍混混好鬥的神經,幾個沉不住氣的擰眉齜牙,就等老大一聲令下,然而胖忠沒有生氣,僅道:「妳是不是……」


  「肥仔,輸了比賽唔夠,連風度都要輸蝕?」門外又傳足音雜沓,阿昌也在當中,為首者和胖忠同是四十出頭,穿著花襯衫,一進門就相繼和余、廖兩人握手,「你們好,我是Loading……」握到第三人時,燦爛的笑臉一愣:「咦?妳是……」


  「馮瑰逸!」胖忠和Loading異口同聲。


  凌晨三點半,兩名狂粉左右圍住往昔的職業競鬥手,你一言,我一語地訴說仰慕之情:「你的比賽都超好看,尤其是和Rebecca比的那一場,賽前評論都預估她的金碎棒剋你的十字長劍,一被那根巨棒揮到就Over,沒想到一開賽,金碎棒落空砸地,你的劍鋒鑽進掌心和棒子間的空隙,一招繳械後,匕首指著她的額頭,當場讓她低頭認輸。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簡直鬼神附體!賽後大家都在討論,你是怎麼瞬間把劍插入那麼小的縫隙,要不是有電漿護體,真實情況下,Rebecca早被切掉半個手掌!」Loading兩眼放光。


  胖忠一改初見的匪氣,內心崇拜溢於言表:「你和成田遙在昕始盃決賽時更帥,十字長劍對方天戟。成田遙的連續突刺快到有殘影,你也應對得很好,以防禦閃躲為主,一出劍就重挫對手五趴十趴,那一戰幾乎打滿五回合。當剩二十八秒就要響鈴,成田遙的護體量還有13%,你才6%,所有人都以為你要吞首敗時,你又閃過一次突刺,然後立劍卡住成田遙收戟,然後把她踹到倒地,然後你撲坐上去,然後用匕首捅她喉嚨!實在太炫太美太強了,這場比賽被譽為競鬥迷必看的頂尖對決!」


  好久沒遇見這般熱情的粉絲,馮瑰逸也很高興:「謝謝你們還記得我。」


  三人兀自熱絡談天,被晾在一旁的兩名男子微張著口,而後余邁訓悄聲:「早知就直接亮她的大名了,你也用不著拼得滿身血汗。搞不好她還能當八區的和事佬……難怪Scarlett會跑到這裡來。」


  廖穆斌面無表情:「和事佬哪有這麼好當……」語未完,就瞧女友和粉絲愉快自拍,照了十多張相片,氣氛相當融洽,原先還水火不容的兩個話事人甚至決定合辦慶功宴,讓周邊的小弟紛紛傻眼,馮瑰逸則欣然答應當他們的座上賓。


  胖忠一夥人先行離去後,Loading這才拿出一枚鈕釦大小的隨身碟,「Scarlett傍晚時的確有來找我,她只說這幾天會有頂杲兮過來,假如是我的偶像,就把這個交給他。我還問她是哪個偶像,她卻笑笑地說要給我驚喜……原來是馮小姐。」余邁訓忙問:「那Loading哥知道她後來去哪裡嗎?」


  他搖搖頭:「不清楚,應該回上面了,我看她很謹慎的樣子,似乎在躲人。」廖穆斌思忖:「金奕璋說不定派了兩名以上的殺手,保險起見,小緋不敢逗留一地太久,免得被掌握行蹤。」


  馮瑰逸用T-slice讀取那枚隨身碟,即瞧一張邀請函,標明時地外,斗大的青字寫著:


  七星匯玉蟾。


*****


  數盞管狀的水晶燈中段包覆銅金,簡約卻又透著些許奢華,從兩側全白,中間是櫸木的天花板垂下。下是深灰玻璃長桌,兩旁放置十張辦公椅,米白色的椅墊椅背軟厚如沙發,久坐也不會腰酸背痛,座位前的桌面各嵌一小塊顯示器,桌子中央另有立體投影區。天花板木頭部分還延伸至左牆,牆上掛著一幅小女孩在大樹下盪鞦韆的油畫。


  廖穆斌的右手在畫前一揚,口說:「ON。」油畫一閃即逝,原來那也是螢幕。而後人臉朝向長桌:「這是小緋留給我們的線索。」


  「粹」再次集結。


  望著螢幕上的邀請函,李運喆撫著眉心:「七星蟾社的尾牙……小緋也會去嗎?」廖穆斌聳了聳肩,「她只留下一句話,說封天師在邀請名單上,要我們想辦法混進去。」


  「封天師……」周暮梓沉吟:「那就是要查阻斷器陷阱,饒湖人口密集得像蟻窩,陷阱該在四周的山區。」


  王冰穎眨眨眼:「該不會饒湖也有密道之類的古蹟,從天公廟通到山區?」


  「可能性很低。」達達克說:「從有地鐵開始,饒湖府是全國鐵路密度最高的區域,換成磁浮車後,仍然有很多車軌和極速通道建在地下,何況天公廟底下就是四郡,有密道早被發現了。」


  「嗶!」馮瑰逸的T-slice忽響,她瞅了瞅便道:「Matthew拿到全部的名單了。」左手滑過右臂,將行動裝置的頁面投放到桌上的顯示器,並喊:「Share。」每人面前即現出一長串人名。


  達達克當道:「噫,有鄭博強欸。」他先前差點死在角頭張文炳與奸商蔡渙功手裡,「粹」深入敵營之際,也順便救走他。


  「當初在會館錄的音放到網路上後,檢察官認為蔡渙功和張文炳犯下恐嚇、行賄,涉嫌謀殺鄭博強助理謝子瑤,新聞說警方已經逮捕他們兩個。」王冰穎道。


  「羈押而已,最多限制人身自由兩個月。」周暮梓解釋:「畢竟是偷錄音,若是沒有其它更有力的證據,要定他們的罪不容易。」


  李運喆略顯憂色:「蔡渙功跟張文炳都是七星蟾社的成員,如今鄭博強也要加入那個社團……難道他同流合污了?」


  「未必。」廖穆斌道:「Matthew說這次尾牙變得比較開放,相關資訊有放在公開社群,事先和主辦單位預約,便可以攜伴參加,沒像之前那麼神祕。」


  馮瑰逸摩娑左耳,「變得開放……代表他們想招收新成員,擴大影響力。」


  「影響?是指對利天公的信仰?」達達克納罕:「天公是南島的開基祖,是蟾城富裕的起點和象徵,兩年前我接下我爸的工作室,還去天小廟求保佑。祂是整個沐隆最不需要擔心神力消失的神吧?再過一百年都還活蹦亂跳的。」


  「對……」太悟人此言點醒首領,他恍然:「若想再活一百年,現在就要加強鞏固祂的意志。」


  王冰穎不太明白:「拜祂不就為了平安大富貴?誰不想要啊?有必要鞏固嗎?」


  「怎樣才叫平安,怎樣才算富貴,每個人的定義、每個時代的標準大不相同。」周暮梓垂眸:「如果平安是建立在被忽視的犧牲,富貴只取決於功成名就,那麼沐隆追尋的事物只會越來越狹隘。」


  「真是未雨綢繆啊!」李運喆推了下眼鏡,「從某方面來看,金奕璋和天公蠻像的。」


  馮瑰逸則道:「或者該說,金奕璋就是利天公的極致。」


  「想抓神的黑幫、態度曖昧的邪惡道士、最後兩百顆一代阻斷器、利天公的信眾聚會……」廖穆斌吁出長氣:「就算是最終Boss戰,這個開局也太刺激了。」


*****


  「我這隻蟾蜍叫阿吉,養了六年多,陪伴我走過大小表演……」台上的魔術師捧著一隻小蟾蜍,口若懸河:「三足金蟾不只能招財,也是沐隆的國徽。起初養阿吉也是希望牠能帶來財富,所以每天給牠吃好住好,雖然牠只回我便便和呱呱叫,我還是覺得阿吉很可愛,直到某一天……」左手托高蟾蜍,右手從口袋抽出紅巾,「我學會一門法術,只要用手帕蓋住阿吉……」


  紅巾籠罩蟾蜍與手部,遮擋不足三秒,魔術師一個彈指,旋又拉開帕巾,趴伏指掌的蟾蜍已然無蹤無影,變成數枚金幣,掌心一斜,便鈴鈴叩叩地落入另一手端著的碗裡,台下人亦驚嘆連連。


  這場尾牙辦得很盛大,足有四百人之多,除開老面孔鄭博強、封天師,與會者從水電師傅、商販業者到網紅頻道主、一般上班族,各行各業、男女老少都有。


  紅棕西裝搭配海藍襯衫,令達達克看來休閒又不會太過隨便,他一面拍手,一面側頭沉聲:「七星蟾社真有錢,和我上禮拜去吃的電機公會尾牙有得拼。」這間宴會廳挑高八米,明亮而寬敞,裝潢猶如西方宮廷,頂頭懸掛華美的大燈及數幅布幕,即便遠離前方舞台,亦能觀賞表演。


  廖穆斌則是簡單的淡紫襯衣加皮吊帶,海鷗銀幣別在左側,「牙祭是古代軍隊每月的例行祭禮,後來傳到民間的商場,初二十六都要拜拜。他們崇敬的是亦商亦盜亦王的利亨川,年終尾牙當然要奢華點。」


  此時輪到爵士樂隊登台演出,抒情緩慢的樂曲似水流淌,眾多賓客也隨興走動,四處閒聊。二人還戴了假髮假鬍子,又有戰術盔轉成的眼鏡,不是熟人理當認不出,於是他們各拿一杯果汁,不著痕跡地移往今日的目標──封天師。


  他猶是一襲復古對襟衫與寬褲,同一對夫妻說明如何改善家中風水,廖穆斌行經人後,狀似不經意地抬手撥髮,實則將竊聽器黏至其衣領,再踅回同伴身側,但聞翹舌音又重又多的腔調:「我算過李先生你新一年的運程,你古曆五月時會有劫數,工作上會碰到小人,要慎選你的生意夥伴。」


  李太太語透擔憂:「小人……會不會是你最近認識的那個Josh?」李先生卻言:「不會啦,他老爸也是開公司的,不過他的興趣在影視創作,就想找我合夥組個Studio,替人撰寫劇本。」


  封天師續說:「那個小人是女性,姓名或身分跟火有關,和你會有訟爭……」耳聆一串甚麼大運、太陽化忌、官祿宮……聽得達達克一頭霧水,遂問人在宴會場外,此次負責後勤的好友:「阿喆,你有請郭老師算命嗎?」


  「有啊,他說我明年桃花運很好,有望遇上我的正緣。」李運喆答:「我還看了十二生肖的運勢,你屬牛,會結交很多很好的朋友,但年初會破一筆財。屬猴的阿斌生活會有巨大的改變,不是大起就是大落,好好把握便能扶搖直上。」


  達達克追問:「我的桃花運怎樣?」李運喆想了想,道:「唔……好像是說長輩會介紹不錯的人。」


  廖穆斌雖不會盡信這些流年命數,然則聽到那句「大起大落」,小腹不由得繃緊,生怕自己是大落的那個……


  「你好,請問是Rosalind老師嗎?」隔壁桌忽傳令人萬分在意的關鍵字:「你出的書我都有買,還上了你的簽名設計課!」


  發話者是個六十來歲的歐吉桑,被搭訕的女子燦笑以對:「課上得還可以嗎?有沒有不懂的地方?」她和學生交流的語聲漸小,偷聽者的心跳卻逐次加快:「阿喆,幫我查一個人,她叫Rosalind,是教人簽名的老師。」


  「……你這樣我很為難。」不僅李運喆,身旁的達達克也皺眉:「你這甚麼怪癖啊?專門收集名字裡有玫瑰的女生。」


  廖穆斌說:「我是想找一個……舊識……總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李運喆快速搜尋一下,後答:「鋼筆字藝家Rosalind本名祝玫燕,曾為許多百年品牌題字,常常受邀到美術館和大專院校演講,並定期開課教導書法及正確的寫字姿勢,堂堂爆滿。」


  「你們繼續監聽,我待會兒回來。」話畢,廖穆斌長身走向鄰桌。


  祝玫燕同為三十多歲,不符合早先推估的年齡,仍是抱持問問看的心思,上前攀談:「Rosalind老師好,我也上過你的課,能不能請你簽個名?」他展開T-slice,連同觸控筆遞前。


  鋼筆和觸控筆的筆觸迥異,光憑字跡很難判別眼前之人是否為要找的故舊,遂進一步試探:「老師會吃甜點嗎?我家附近有間甜點店超好吃,點心的造型精緻又高雅,就像老師寫的字,你有想吃的蛋糕或餅乾嗎,下次上課帶去……」話行半處,李運喆忽問:「阿斌,你偏好哪一國的建築風格?之後燒一棟別墅給你。」


  尚未警覺會意,熟悉的冷香驀地飄來,接著一只細高跟精準壓上灰白織布鞋,廖穆斌雙眉一揪,咬緊牙關,忍住慘叫。


  「老師有講過不吃甜的,她喜歡喝咖啡。」馮瑰逸面上微笑,腳下使勁。祝玫燕不察異狀,道:「是啊,我吃甜的頭會痛。你們也不用送禮物啦,幫我多填回饋表單就好。」


  兩女持續討論紙筆字書,痛到快飆淚的廖穆斌僵著臉:「有新的菜上桌了,不打擾老師吃飯囉!」旋即摟過纖腰,匆匆行至宴會廳的角落。


  上為雪白露肩毛衣,下是鐵黑皮裙,以及一雙五公分高,幾可把腳背踩出洞的細跟尖頭鞋,本就冷豔的麗顏此刻如覆寒冰:「她的年紀跟我們差不多,怎麼能在十多年前資助你改頭換面?」


  廖穆斌摳著鬢角,含含糊糊:「那位恩人不是提供金錢上的幫助。」馮瑰逸抱臂蹙額:「所以他提供你甚麼?」黑眸斂下,默然不答。


  男友平素坦然真誠,獨獨對那段輟學遊蕩的日子三緘其口,不願向人展露不堪的過往,伴侶更是不行,她暗嘆一口氣,導回正題:「暮梓姐假裝是鄭博強的支持者,看可不可以跟他打聽到七星蟾社的內部消息。」


  今次「粹」分男生組和女生組,周馮二人同在宴會廳內,王冰穎在外支援,兩組人視狀況相互協力。


  側首望去,蕾絲上衣、緞面西褲及跟靴讓周暮梓看上去幹練且優雅,右邊鄭博強的三件式西裝規規矩矩,但髮型不曉得是刻意還沒梳好,末梢有點凌亂。


  馮瑰逸環顧四方,問:「Matthew會來嗎?」


  「他說他要盯著金家,提防金奕璋搞小動作。」然後廖穆斌挨近身子,眼神誠懇:「以後再遇到叫Rosalind的人,我先告訴你,你同意了我再去。」


  指尖是樹莓紫的手輕捏男人的鼻子,「算你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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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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