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鹿寶貝》｜創作的界線是什麼？

今年五月Netflix排行榜一路推前的《馴鹿寶貝》，我趁著忙中偷閒擠出來的時間，把它看完了，不過因為故事改編與現實存在的”Martha”因素，後續的爭議風波不斷，想說之後忙完再寫點心得，沒想到又是一個月過去了，但還是沒有完整的時間整理心得，所以我想，那就片段發佈吧！反正也沒有截稿時間😂

雖然這是黑色驚悚喜劇，但我觀看的過程中感到愈來愈恐懼，感受與理解其中轉折點，忽然明白到，之所以能夠細思極恐，那是因為故事的轉折來自於Richard Gadd的真實體驗，光是能夠梳理體會、化為戲劇，能夠在幾年間完成作品上架，我覺得相當不容易，甚至有點心疼這樣創作的人。

然而，這是三面刃。

五月看完後，我跟友人提到這部作品引發莫大爭議，除了真實世界的”Martha”出來控訴以外，其實也跟Richard Gadd身為主演、故事中的”Martha”與真實人物的外型過於相似有關，當然這些已經有很多相關文章，我也不贅述，只是從編劇角度，提出以下2點：

1.       真實故事改編，還是取材自真實故事，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編劇手法。

最容易理解的是歷史故事改編，「歷史」不管用誰的角度來看，事實就是事實，只是用誰的角度理解事實。

例如《夢想集中營》(The Zone of Interest，2023)，納粹屠殺猶太人的集中營、納粹戰犯審判等歷史事實，觀眾不會去質疑「集中營」是否真的存在，而是跟著故事，看著納粹指揮官一家人的生活，用新的觀看角度去理解、體會，而劇情重要轉折事件，都是歷史事實。

取材自真實故事，那就是從真實事件裡，拿取相關素材，至於取材的是主題、人物或某種觀看角度的理解，這可以囊括的範圍很廣，通常是以主題或精神比較常見，創作者能夠蒐集許多素材，說出一個故事。

例如《之前的我們》(Past Lives，2023)是導演取材自身的移民經驗，譜寫出一段橫跨24年才相見的男女，對於彼此當年的青澀眷戀，闡述「緣分」為何牽引彼此的念頭，卻又無法再續前緣的道別。本作的主題是「緣分」，其實跟《後來的我們》是相似的故事，不過《之前的我們》把「緣分」與「鄉愁」的記憶交織出不同風味的故事。

那麼，《馴鹿寶貝》究竟是真實故事改編，還是取材自真實故事呢？

這部分確實模糊，因為爭議點更在於Richard Gadd飾演他自己，現實中的”Martha”為自己發聲，觀眾無法分辨故事跟現實的界線，就不能安心投入故事。

2.       為何Richard Gadd要飾演自己呢？

他主演的確有很強的說服力(畢竟主打的是真實故事改編)，但我想如果有其他適合的演員，這個故事依舊能夠發揮它的魅力。不論中間經歷多少決策，當創作者模糊了改編/取材真實故事的界線後，自己又主演其中的主角，爭議的裂痕早就已經存在──因為”Martha”是個極度爭議的人物。

老實說，如果本作沒有登上熱門作品，也不一定會有人去扯那條裂縫，直到現實中的”Martha”出現，原本的裂縫才成為巨大的裂痕。

這時，《馴鹿寶貝》已經成為眾人質疑的作品，就算它仍舊是部好作品，觀眾已經無法全然相信它了。這是相當可惜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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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編劇服務的終端是觀眾，而觀眾能夠投入故事的關鍵，首先是安全感。電影院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一個安全黑盒子，沉浸其中享受故事，看完後安然而退。

我想沒有一個觀眾會希望自己觀看的作品，居然現實生活中，可能是在欺壓某個人。那是不一樣的事情，故事是故事，現實是現實，唯有保護觀眾，當觀眾的精神、心理狀態投入故事，也才能夠純然地體驗故事的樣貌。

那要怎麼樣保護觀眾呢？

釐清改編/取材的界線、確立故事本身的骨幹，編劇都把作品當孩子，如果想要保護觀眾跟作品，就要釐清自己的創作究竟是哪一種，如果明確是改編真實故事，至少要作出故事與現實的區隔，或是如實呈現事實(例如歷史改編)，避免爭議。

所以保護觀眾，其實就是在保護作品。

而且，以《馴鹿寶貝》的例子來說，也是在保護創作者本身。

這也是我感到心疼創作者的地方，真實經歷影響他的人生，而他也因此歷經痛苦、振作、理解自己進而創作，但也許是深陷其中，這份應當拿捏的界線，衍生成另一種痛苦，反而傷害了觀眾、作品及自己，當然，不論最終官司結果如何，也傷害了真實世界的”Martha”。

創作者必須要自持、謹慎該有的界線，一直以來，我也是如此審視自己的創作，但也明白愈是跟自己相近的故事，那份拿捏也可能會失準，因此以《馴鹿寶貝》為借鑒，記得保護觀眾、保護作品、保護創作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