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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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02月24日。


  阿俞過世已經過了一年。


  整整一年的時間,我愧疚著,傷心著,也逃避著,距離這日期越近,記憶越加清晰,就連雙手都還能感受到那天她漸漸失去的溫度,冷得發麻。


  她一定等很久了……該去看看她了……


  走到床頭櫃旁,拿起一個方形的黑色小盒子,裡面躺著一條項鍊,那我是送給阿俞當初次約會的禮物。


  發生意外之後,我把它撿回來,卻一直覺得這是害死阿俞的罪魁禍首,本想丟掉,然而一想到阿俞收到時笑得如此燦爛,最後沒捨得。


  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將盒子放進包包裡,換上黑色的T恤,以及黑色牛仔褲,全身黑是她最常穿的搭配打扮,如今她最愛的黑色成了悼念的顏色。


  收拾好服裝儀容,我拖著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走向公車站牌,腦海裡去年的畫面不斷湧現,一路上陷入了記憶的漩渦……


  那天也是一大清早就起床,與其說起得早,不如說幾乎一夜未眠,像小學生要去郊遊那般興奮到無法入睡,於是反覆確認有沒有把早就買好的遊樂園門票放進背包裡。


  不一樣的是,2018年的今日下著傾盆大雨,而我的心情也不像現在一樣痛徹心扉,雨勢並沒有澆熄我對約會的期待,哪怕給阿俞遊樂園的驚喜計畫可能要泡湯,但能和她一起度過也是高興的。


  我們算是青梅竹馬,正式確認情侶關係卻是在高中三年級,拼升學大考時期,即便在一起也沒被愛情沖昏了頭,互相督促為學業努力,約好一起上同一所大學,並且在成績發放的隔天,來一場正式約會。


  好不容易等到期待已久的日子,意外發生了。


  我們碰面的地點在兩家附近的公園門口,見到阿俞時很驚喜,因為她幾乎不穿裙子,知道她特地為我打扮,我心裡很開心,如果沒下雨就更完美了。


  「怎麼樣,我穿這樣好看嗎?這是我前幾天剛買的裙子!」阿俞撐著雨傘在原地轉了一圈。


  「好看。」


  「什麼嘛!就不能多誇幾句嗎?」看她氣鼓鼓地碎碎念,真想捏捏她的臉。


  果然不管在何時,阿俞永遠都如陽光般燦爛,隨時都能照亮我的心房。就是這道溫暖和煦的光,拯救了被家暴的我,活的如同螻蟻一般,黑暗不堪,是她帶我離開那些不願面對、不願曝光的過去陰影。


  「阿俞,這個……送妳。」


  阿俞終於停下來看了我手中的黑色小盒子,將雨傘用臉和肩膀夾住,雙手接過我遞給她的禮物。


  「哇!好漂亮啊!」


  「戒指可以掛在鍊子上當飾品,也能拿出來戴在手上,我現在沒有什麼能力,但以後一定會給妳更好的!」


  「阿澤,謝謝你,我要戴上!你幫我拿盒子!」看著阿俞興奮不已,我的心情也被感染了這歡樂的氣氛……


  只是說時遲那時快。


  阿俞沒抓好項鍊的另一端,戒指順著鍊子滑掉,滾到公園邊上的馬路。


  「阿……怎麼辦怎麼辦……」


  「要不算了吧?我再買新的。」


  沒等我反應過來,阿俞已經不管不顧地衝到馬路邊找戒指了,可雨下那麼大,不僅干擾視線,連聽覺也受到影響,即使不是在路中央還是非常危險。


  我正要走向她,把她拉離馬路,意外就已經來了,短短這幾秒,讓我的世界瞬間分崩離析。


  「阿俞!!!危險!!!」我大吼著的同時腳已經往前快速踏出,手也最大極限往前伸長,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定要拉到她!一定要拉到她!


  阿俞聽到我的叫喊抬起頭,迎向她的是卡車的車頭燈,以及快速左右搖擺的雨刷,她下意識手抬起來擋,整個人瞬間被撞飛了……


  來不及到俞笙身邊的我,多麼可笑,腳還顫抖著無法動彈,伸出去的手連阿俞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俞笙!!!」我撕心裂肺的喊著她的名字,好像就能挽回剛剛沒保護到她時的醜態。


  「阿俞……俞笙……別睡……我叫救護車……」我不敢擅自移動她,就怕移動過程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只能用顫抖的雙手撥出急救電話。


  告知情況後就甩到一邊,任憑手機泡在雨水裡,我將兩把傘都拿來為她遮蔽這無情大雨,而後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冷,大概是因為淋著雨又失血過多,我使勁幫她搓揉哈氣,都沒有好轉。


  「拜託……求求妳……要撐住……我求妳了。」我卑微虔誠的乞求著,甚至想著只要俞笙活著,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是我一生中經歷過最漫長的十分鐘……


  這期間我一直在跟她說話,求她別離開我,求她張開眼睛看看我……都徒勞無益。


  最後阿俞被送去醫院後仍回天乏術,為了一枚戒指從我的人生中徹底消失……


  那名司機天雨路滑開車超速,輪胎打滑撞上來的衝擊力不小,連人行道的磚頭都被毀得稀碎。


  我知道誰都不願意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看到這種場面,可我對那司機的恨意仍然不受控制地席捲而來,卻在法律治理的社會規範下打消了報復的念頭。


  到頭來只能怨天怨地,怨自己。


  項鍊上的戒指我找回來了,而我的阿俞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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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葉欲倚天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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