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真相

　　趙夢澤在啃麵包，俞笙在發呆想事情，時不時地輕笑出聲。

　　「在想什麼呢？」

　　「阿？就突然想起小芸追你的那段日子，到現在還是覺得有趣！」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俞笙一提起，趙夢澤嘴角癟了癟，跟著憶起那段讓人無語的日子。

　　「那時候收到的吃食和禮物，你全部都分給班上同學了，說什麼不想浪費東西，也不想讓小芸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結果自己和蕭奕芸變成朋友之後，她就沒有再繼續纏著阿澤，不再送便當買飲料，阿澤也終於擺脫每天被人關注的生活。

　　她們兩個神經大條又跳脫的人怎麼變成好閨蜜，俞笙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莫名，但緣分就是那麼奇妙。

　　「說實話，知道小芸是蕭氏集團的千金小姐，有沒有後悔拒絕過？」俞笙瞇起眼睛盯著阿澤問道。

　　阿澤吞下口中的麵包，鄭重地說：「管她是蕭氏二小姐，還是陸氏大小姐，什麼霍氏，劉氏，跟我趙夢澤都沒關係，這輩子只要俞笙就夠了。」

　　俞笙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阿澤這麼認真回答，聽到最後一句，不知怎麼的，心裡竟痛了一下。

　　「走吧！」不等俞笙再說些什麼，阿澤起身結束了午休時間。

　　填飽肚子休息過後，俞笙又拉著阿澤玩了不少遊樂設施，急速泛舟、大鐘擺、自由落體、旋轉咖啡杯、海豚表演、連鬼屋都不放過。

　　「今天真的好幸運！人這麼少根本沒花多少時間排隊，每一個都能玩到，值回票價！」俞笙喜孜孜地繼續看地圖，確認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阿澤突然說：「阿俞，我們去坐摩天輪。」

　　摩天輪這種慢條斯理的設施俞笙是想直接略過的，但這是今天阿澤第一次主動說要玩的遊樂設施，她自然是立刻點頭答應。

　　摩天輪很大，抬起頭看將近有二、三十層樓高，估計轉一圈也要二十分鐘左右。

　　阿澤牽著俞笙，兩人踩進包廂，工作人員替他們在包廂轉走之前把門關好。坐下後，阿澤就一直靜靜地看著俞笙，摩天輪依舊緩緩地轉著。

　　其實俞笙不是沒有發現阿澤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鬱。那氛圍不是讓人不敢靠近的低壓情緒，反而相當溫柔，只是溫柔裡卻帶著壓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是淡淡一笑。

　　那笑容裡有太多複雜的情感，有愧疚的，也有高興和不捨，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但他卻笑的真心，笑得阿俞不忍問出口。

　　難道他患上了什麼絕症，想打「都是為妳好」的主意，思考著該如何提分手？

　　還是說他移情別戀，想攤牌，卻又放不下這段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情，所以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前者比較有可能，但實在太過於戲劇性。

　　而後者，要說阿澤跟她在一起同時喜歡別人，俞笙第一個不相信，趙夢澤根本不是那種人。

　　可到底是為什麼？她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不管怎樣，總是要面對，不如給她一個痛快。

　　感情的事情最好是當面講清楚，不要自己胡亂猜測對雙方都好。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阿澤？」對面的人愣怔了一下，渙散的眼神才重新開始聚焦，盯著阿俞又看上許久。

　　「阿俞，我……」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趙夢澤剛要開口，馬上又被打斷。

　　「等一下！你先別說！」俞笙慫了，本以為自己有勇氣去面對，現在又不敢聽了，她害怕聽到分手兩個字。

　　開始回想交往這段時間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也許是她今天自己玩的太起勁，忽略到他的感受了？

　　「我、你、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我可以改！」俞笙濕漉漉的大眼睛祈求地看著趙夢澤，眼睛微紅像隻委屈的小白兔。

　　「傻瓜……」趙夢澤終於破防，伸手揉了揉俞笙的小腦袋。

　　「不會分手，這輩子都不會，這個送給妳。」趙夢澤從背包拿出了一個盒子打開，這時摩天輪也將近轉到了頂點。

　　俞笙怔了怔，雙手接過盒子，裡面躺著一條精緻的項鍊，項鍊串著一枚小巧可愛的戒指，仔細一看這條項鍊並不是新的，指環上甚至有些刮傷。

　　即使這項鍊有傷痕，看上去卻乾淨得發亮，沒有髒污，也沒有氧化發黑，可以想像飾品主人每天都仔細擦拭、細心保養的樣子。

　　「阿俞，等等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阿澤眼神黯了黯，嘴角勉強勾起一抹笑容。

　　「好呀！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俞笙覺得項鍊眼熟，好像本來就是屬於她的，這種熟識感讓她生出失而復得的喜悅。

　　「我也很喜歡……」趙夢澤垂下眼簾，用聽不見的聲音呢喃著。

　　下了摩天輪，俞笙又充滿精神，蹦蹦跳跳地走在趙夢澤前面，不知道自己錯過了男孩的隱晦告白。

　　離開了遊樂園，阿澤沒有說要去哪，俞笙也沒問，乖乖地被牽著，任憑他帶著自己走。

　　直到阿澤買完一束花，叫了一台計程車說要去墓園，她突然就明白了阿澤的情緒從何而來。

　　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阿澤，有些話如果說出來沒辦法達到效果，那還不如不說。

　　儘管不知道是誰，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陪伴在他身邊，等到阿澤想說，她也願意好好聽他說。

　　然而——

　　俞笙萬萬沒想到，阿澤深藏在心裡的悲傷，這麼讓她難以接受。

　　難怪啊……

　　難怪，一大早爸爸媽媽就不在家，也沒有準備她的早餐。

　　難怪，她潛意識把傘帶出門。

　　難怪，阿澤穿著一身黑，看到自己時如此震驚。

　　難怪，售票小姐問要一張還是兩張，當時自己明明就站在阿澤旁邊。

　　難怪，那個淺綠色洋裝的女孩，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搭訕阿澤，自己還錯怪她是小綠茶。

　　明明一切都有跡可循，卻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屏蔽掉了這些顯而易見的事實。

　　「阿俞……妳怎麼這麼傻啊……戒指弄掉了我再買給妳就好了……」阿澤哽咽著將俞笙拉進懷裡，把頭埋進她的頸窩。

　　「因為那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啊……」俞笙被擁入溫暖的懷抱，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站在墓碑前，阿俞已經完全恢復記憶，她能感受到阿澤掉下來的眼淚滴在肩頸上，如此炙熱滾燙，也能感受到平常給她無比安全感的寬大身軀，正在微微顫抖。

　　「我今天很開心呀！謝謝你陪我玩了一整天，我真的好高興，也真的好喜歡你。」

　　「看來爸媽和小芸已經先來過了，還帶我最愛的布偶給我……原來都過了一年啦……我的手機時間卻停在去年當天啊……」

　　「大概是想跟你約會的心願未了，所以跑來找你啦！阿澤，謝謝你幫我完成遺願。」

　　「別再自責了，我心疼。」

　　趙夢澤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這個自己喜歡的樂觀開朗女孩，似乎想將她深深印在腦海、刻在心裡。

　　「要好好照顧自己，絕對要好好活下去喔！」

　　「也許明年我又失去記憶跑去公園等你了，到時候我們再約一次會吧？」

　　「禮物我就帶走啦！」

　　笑著哭地說了這麼多，她其實不想離開，可是時間所剩無幾了。

　　不要阿……

　　她還沒和阿澤一起上大學、還沒一起去看電影吃爆米花、還沒一起旅行在世界各地印上他們的腳印、還沒打造屬於他們的家……

　　還沒好好竭盡所能用力的去愛他……

　　俞笙的身體已經逐漸透明，大概是完成了死亡時當下的執念，也就沒有理由留在人間了。

　　趙夢澤低頭吻了俞笙，溫柔繾綣中帶著濃濃的思念和愛意，最後眼睜睜看著她在他懷裡消散，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輕輕撫摸墓碑上刻的文字：

　　俞笙之墓，卒於2018年02月24日。

　　在已經沒了俞笙的世界，趙夢澤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