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赫傳記 第八章：擊潰同盟 8-3

「洛特，這件事非常重要，關係到北境未來是否有可能有和平的希望，請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海拉坐在塞赫皇宮的王座大廳那張莊重威嚴的王座上，對著單膝下跪在階梯下的洛特嚴肅地說。

「是的，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洛特低著頭，語氣堅定，沒有直視王座上的海拉。

「很好，我相信你。」海拉點頭，接著說，「北方的三大國自古以來互相征伐，紛爭不斷。要想打破這個枷鎖實現北境的和平，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你是統一北境的關鍵鑰匙，你的重要性遠遠超出你的想像，你明白吧？洛特。」

洛特謹慎地回答：「是的，我擁有艾諾西亞與瑪爾賽斯兩國的王位繼承權，這點我很清楚，陛下。」

海拉盯著在底下低著頭的洛特，語氣更加嚴厲：「那就好，我就不多說了，但我還是要提一下…」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洛特對這個停頓做出反應。

果然，洛特見海拉話似乎還沒說完，便抬起頭來看向王座上的海拉：「是，陛下請繼續。」

海拉的聲音稍微壓低，重重強調她說的每個字：「請將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你的身分很重要，可別死了。」

洛特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感受到海拉的話語充滿了強大的威懾力，這不是請求，這是一道由她親自頒布的死命令。

「我明白了，陛下。」洛特小心地點頭回覆，深怕講錯一個字就會當場賠上性命。

現在的海拉與前幾天晚餐時的海拉完全不同。現在的她是以完全的君主姿態面對他們，自信、強大、威嚴。從洛特的視角來看，平常的海拉雖然強勢，但其實待人和善，會關心皇宮內的僕人和宮廷大臣們。他不清楚這樣的行為在現實生活中是不是特例，因為他從書中看到的大多貴族都不關心地位低下的人，但現實是否如書中所述，他無從得知。

「這就是強國君主的氣勢嗎？我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洛特心中想著，他不敢輕舉妄動。

王座上的海拉點了點頭，接著目光移向洛特身後的一男一女，男子身披灰色大衣，女子則是身披藍色斗篷。

「洛特就交給你們了！你們的才能可是受到上級的高度推薦，所以我才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可別讓我失望了，蘿妮，艾瑞克森。」

「是！」兩人齊聲應答，聲音中透著堅定與決心，確保海拉能夠完全聽見他們的答覆。

「這次的指派—可是需要你們兩個用生命去完成的任務，相信你們都做好覺悟了吧！」

蘿妮原本想要開口，但艾瑞克森搶先一步回答：「是的陛下，我們必定竭盡全力完成這次任務！」

蘿妮在艾瑞克森話音未消前，立刻接下去說：「只要是為了王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聽完兩人的答覆，海拉原本嚴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對兩人的回答感到滿意。

海拉點點頭，從她那威嚴的王座上起身，對三人說：「那麼你們該出發了，路上小心，還有—去完成你們的職責。」

「是。」艾瑞克森與蘿妮立刻答道。

「是的。」洛特緊接著回應。

覲見完女王後，三人一同走出「白銀宮殿」—塞赫皇宮，走向不遠處皇宮城牆大門前已經準備好的三匹馬，馬匹由幾名守衛牽著，馬匹上備有露宿工具、糧食、水和武器裝備，從糧食和水的份量來看，是為長途旅行而準備的。馬匹們正蓄勢待發，等待三人的到來。

噠、噠、噠，三人騎著馬剛離開塞赫王國的大門。塞赫王國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來人往的市集之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田園風光。金黃色的麥田在微風中搖曳，陽光照射下，像閃閃發亮的金色海浪。然而，某人顯然沒那個心思去欣賞這樣的風景。

「哇！! !」洛特慘叫一聲。

走在他前方的蘿妮警覺地回頭一看。她沒有說話，迅速轉過身的同時，一隻手已經放在腰間的飛刀上，隨時準備拔出，射向任何可能的威脅。

伴隨著馬匹的嘶鳴聲，「砰！」的一聲，洛特整個人被馬甩到地上。「噢！! !」洛特在背部著地的同時發出痛苦的叫聲。而他所騎的馬匹則抬起前肢，嘶鳴著，顯得非常不安。

「怎麼了？！」蘿妮緊張地問，手依然放在飛刀上。她熟練地調轉馬匹，快速奔向洛特，眼神掃視周遭，確認是否有威脅。但他們所在的地方很空曠，距離最近的樹木也有一段距離，除非敵人是超級神射手，而且手臂剛好強壯到一個不行，否則幾乎不可能命中他們。

「被襲擊了嗎？你有怎樣嗎？有受傷嗎？」蘿妮焦急地問著摔在地上的洛特。

洛特表情痛苦地撫摸著自己的背，那是他剛剛撞擊的地方。

蘿妮還在等著答案，她觀察到洛特似乎沒什麼大問題，但不確定。見洛特無法回答，她將目光轉向騎在洛特後方的艾瑞克森，想從他那裡尋求答案。

蘿妮看著艾瑞克森揚起眉毛，艾瑞克森則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然後下馬。

蘿妮仍然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但看艾瑞克森悠閒的樣子，顯然不是遇到什麼襲擊——不過！一切都有可能，在完全得到答案之前，她還是保持警惕。

蘿妮盯著下馬的艾瑞克森，正準備再次開口詢問時，艾瑞克森用手比了個「放輕鬆」的手勢。看到這一幕，蘿妮才將手從飛刀上移開。艾瑞克森一邊走向洛特一邊擔心地說：「這小子——」

蘿妮耐心聽著，艾瑞克森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

「他竟然不會騎馬！」艾瑞克森蹲下來並查看洛特傷勢說道。

聽完，蘿妮有點愣住了，「什麼？！」

就這樣？她心想，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想到剛剛艾瑞克森表現出的擔憂表情令她好奇。

「只是不會騎馬而已，為什麼你感覺有點擔心？」

艾瑞克森檢查完洛特傷勢，覺得沒有甚麼大礙，便轉頭看向蘿妮，他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蘿妮竟然沒有聯想到這件事情的麻煩點在哪裡。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密集訓練後，艾瑞克森與蘿妮的關係已經變得更加親近，兩人已經成為了要好的朋友。艾瑞克森在這段期間習慣了蘿妮在身旁，不再時常因害羞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有時候還是會讓他心動不已。

「他不會騎馬問題可多了！」艾瑞克森用手指比劃著。

「例如呢？」

艾瑞克森毫不猶豫的舉例，「如果我們今天遇到襲擊，我們兩個必須斷後，而他必須獨自逃跑。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需用盡全力逃跑，最好越快越遠，但他不會騎馬，是能跑多快多遠？」他強調著最後一段話。

蘿妮聽完覺得有道理，這確實是一個麻煩的問題。在緊要關頭時，不會騎馬可能會讓洛特賠上性命。

「那我們該怎麼辦？」蘿妮語氣也變得擔心地問。

艾瑞克森看了看還在撫摸著背的洛特，沈思了一會，然後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對蘿妮說：「我們來教他騎馬吧！」

「什麼？！」蘿妮疑惑地說，「教他騎馬？你是認真的嗎？」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學會騎馬。」艾瑞克森下定決心地說。

「我們不是在趕時間嗎？這樣來得及？」

他們三人必須在北境一年一度召開的聯合大會開始以前抵達目的地，這樣才能確保計劃如期進行。如果錯過這次的大會，明年恐怕就太晚了。這個聯合大會是北境的一個傳統，儘管北境紛爭不斷，但每逢這個時間點，北境各個大大小小的王國都會派遣使者前來討論或爭執。大會為期三天，這期間不能在北境使用任何武力，也就是說不管你現在正在開戰、圍城或打仗，一律停下手邊的工作。

這個大會對北境的王國來說最好主動參加，如果你不派遣使者前往參加，會被視為對傳統體制的破壞者。在十分重視傳統的北境，這是非常嚴重的。北境歷史上許多一時強盛的帝國都是因為無視傳統而滅亡。其實，如果是外敵入侵或許還好一點，但這些帝國衰敗的主要原因都是內部人民動亂。沒錯，北境人民視傳統為一切，傳統凌駕於一切，神靈次於傳統，再來才是君主。所以，一國之君如果鐵了心要藐視傳統，往往逃不過滅頂之災。這些君主的下場都很悲慘，不僅僅是送上斷頭台了事。北境人民擁有嗜血的靈魂，尤其喜歡看著叛徒被凌虐致死，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樂趣。

「我們可以不要按照既定路線前進，我們另外走一條捷徑。」艾瑞克森提議道。

「這附近有捷徑？」

「在往下走一點有一條小徑，就在等一下第一個遇見的村莊旁。從那裡走可以較快抵達羅薩。」

蘿妮聽到「小徑」兩個字更加擔心了。

「但小徑不是……」蘿妮欲言又止。

「比較不好走 ? 」艾瑞克森在心中試圖猜測蘿妮接下來要說的話。

「跟主要道路相比比較危險嗎？」

看來艾瑞克森並沒有完全猜對，不過兩者的意思類似。

蘿妮點出了關鍵點。他們會選主要道路前進的最大原因是：道路兩旁較寬廣，走在路上的人也比較多，這樣被埋伏的機率相對低很多。主要道路距離樹木有一段距離，兩邊的常見風光都是一整片田園，被人偷放暗箭的機率也相對較小。然而鄉間小徑通常不是這個樣子，茂密的樹木長滿兩旁，給予盜賊或野獸良好的藏身地點，經過小徑的人也比較少。當地人都知道走在主要道路上遇到的威脅較低，因為時常會有警衛隊巡邏，而小徑的情況完全相反。

「是比較危險，但我覺得讓他學會騎馬更重要。」艾瑞克森鐵了心要這麼做。

「你…確定這樣可以？」蘿妮眯起眼睛看著他。

艾瑞克森自信地點點頭。

事實上，蘿妮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雖然會帶來一些風險，但艾瑞克森說得有理。如果洛特在主要道路上遇到襲擊，卻沒有能力逃跑，那就很可能會喪命。她願意相信艾瑞克森的決定，不僅是因為他的能力，也因為她對他的判斷力感到放心。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吧！」蘿妮聳聳肩，將剛剛的擔憂拋諸腦後。

「謝謝你，蘿妮。」

「不用客氣！」蘿妮笑了一下。

「那麼……」艾瑞克森轉過頭上下查看還是一臉痛苦的洛特，「看起來沒受到什麼傷，你還可以嗎，洛特？」

洛特面對艾瑞克森的詢問感到有些緊張和沒自信，他覺得自己連個馬都騎不好感到很抱歉，「我……沒事！」

在洛特跌落的前一段時間，艾瑞克森看著前面坐在馬背上的洛特不斷晃來晃去，完全坐不穩，整個人像是下一刻就會被甩下去一樣。在後面看了許久的艾瑞克森感到有些無奈。我們竟然要護衛這個不會騎馬的小子，而且還只有兩個人。如果是一整群護衛那也就算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洛特在皇宮裡的那段時間，竟然沒有人確認過他是否會騎馬，就這樣讓他上馬了，也不管他會不會，這讓他覺得自己意外接到一個爛攤子。看著眼前的少年坐都坐不穩，艾瑞克森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向前親自教導這名少年。不過要讓人一步登天立刻學會馬術顯然對象要是超級天才，而洛特顯然不是。艾瑞克森講解並說明馬術的技巧，他試著用淺顯易懂的方式來教導，但馬術可不是光聽完就會的，這需要長時間的練習，這是一種身體的記憶，應該是啦！反正洛特就在急著當場現學現賣艾瑞克森教他的技巧時，韁繩一不小心拉得太過用力，馬匹失控，向前跳了一步，嘶鳴一聲，將洛特甩到地上。

「你也太著急了吧！馬術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掌握的。」艾瑞克森站起身，向洛特伸出手。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洛特握住艾瑞克森那強壯的手臂，感受到一股力量將他拉離地面。

「別在意，學習就是要不斷失敗。」

這句安慰並沒有讓洛特找回自信心。

艾瑞克森四處查看了一下周遭環境，他在評估這個地點的安全性，得出結果後，對著蘿妮和洛特兩人說道：「我們現在就在這裡練習一下吧！」

「練習？這邊？…練習什麼？」洛特正準備笨拙的爬上馬背時提出疑問。

「練習你的馬術呀！」一旁的蘿妮插嘴說。

洛特一聽，頓時覺得沮喪起來，認為自己的能力不足，結果害得預定的路線計劃得改變，一想到這裡，他的內心萌生出了自卑的感覺。

「對…對不起。」洛特再次道歉。

艾瑞克森身子一蹬，輕鬆跨上馬背，同時說：「說過了，不用太在意！」他挪動身子，想尋找一個舒適的坐姿，「馬術這東西雖然很難精通，但要學會基本技巧並沒有想像中的難。」

蘿妮認同地點點頭。

「但我並不是說基本技巧就不需要練習，這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熟悉。」

洛特的內心在他的表情上顯露無遺，他沒有試圖遮掩，只是讓它自然地呈現給外在世界看。

見洛特依然沒有自信的模樣，蘿妮突然補充說：「放心吧！這東西只要不是笨蛋都能學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艾瑞克森不認為蘿妮的話能夠讓洛特釋懷，他知道洛特是個比較封閉的少年，這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環境能塑造一個人的個性，在那種環境下與世隔絕這麼多年再出來到外面的世界，想必任誰都會封閉自己。不過他知道蘿妮是想給洛特加油打氣，試著提振他的自信心。

艾瑞克森不知道該說什麼，儘管不斷安慰洛特，他可能也聽不進去，但不管怎麼樣，馬術這東西是一定要讓他掌握的，否則任務失敗的機率會大幅提升。畢竟這個世界險惡，隨時可能遇到危險。

「總之就先讓他試試吧！」艾瑞克森想著，「或許能在嘗試的過程中找回一點自信。」

艾瑞克森用腳跟輕輕踢了一下馬匹，馬匹很自然地向前慢慢走向洛特的位置。

「總之—」艾瑞克森在馬匹來到洛特旁邊時輕拉一下韁繩，停了下來，「先嘗試看看吧！」艾瑞克森用堅定的目光看著洛特的眼睛說。

洛特的思緒下意識地往內心深處縮了一下，他對此感到卻步，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完全學會。萬一學不會，自己又會拖累其他人，還浪費別人的時間，一切都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他覺得自己不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蘿妮，想看看她或許會再提出其他的解決方案。

但蘿妮點點頭，也一樣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

看來，他只能嘗試了，沒有任何他所期待的解決方案奇蹟般地被提出。事到如今，洛特不敢拒絕，他強迫讓腦袋的理智強壓住任何情緒，逼迫自己點頭答應。

艾瑞克森看得出洛特很不情願，但這個決定他認為有一定必要，必須嘗試。

「那就開始吧！」艾瑞克森語氣變得嚴肅地說。

「艾瑞克森長期受過軍事訓練，對於騎馬這東西他一定比我還清楚。我想，就讓他來教你吧！」蘿妮笑著說。

聽到蘿妮如此稱讚，艾瑞克森內心感到一陣激動，但突然有個想法冒出來：「這意思是—把麻煩的事情全都丟給我，然後自己跑去旁邊納涼嗎？」但顯然目前的情緒在得到 *稱讚* 的加成後，在內心的比重是遠遠大於理性的，也就是說，這個想法立即化為泡影。艾瑞克森才不在乎呢？這樣正好可以順便展示一下 *『鐵壁』艾瑞克森* 是怎麼樣騎馬的，這可是難得的大好機會。

艾瑞克森試圖憋笑但又遮不住，興奮地說：「那、那麼—我們就趕緊開始吧！」

於是，洛特的馬術特訓就在這片美麗的田園風光旁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