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曾受到《狂舞摯愛》這部作品的鼓舞,一齣跨越歷史的女性舞蹈電影,那時的我就已被史黛芬妮迪朱斯托導演折服,直到去年她的第二部長片《時髦女子》再次入選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無疑證明了我心中的想法,她是應當受到關注的女導演,尤其喜愛導演這次敘事的優雅從容,以及攝影的細膩捕捉,整體相較於前作更趨成熟,《時髦女子》確實很值得一看。
電影當中女主角羅莎莉的角色原型,取材自20世紀初法國著名的蓄鬍女士克萊曼汀·德萊(Clémentine Delait)的人生故事,與麵包師丈夫結婚後,她經營一家咖啡館,以自己的大鬍子為特色,吸引不少好奇者前去。《時髦女子》在這件奇人軼事的基礎上建立了一段哀傷淒美的寓言,跟隨女主角跳脫舊社會的性別框架,展現最純粹的女性之美。飾演女主角的娜迪雅特列什科維奇,筆者相當喜歡她在電影《罪美人》裡的演出,本片更是見到了她大放異彩的表演能量,擁抱真我在酒吧內自信談吐,綻放光芒般的迷人魅力,讓自稱「奇女子」的她滿足了鄰人的好奇,舉辦派對與他們共享同一個空間,玩牌、談天,甚至願意被拍照作成自己的明信片。然而,電影後半段隨著「宗教」與「當權者」的介入,思想保守的小鎮居民將偏見集中在女主角身上,將她視為應當遠離的慾望本身,眾人甚至圍著羅莎莉想割去她的鬍子,逼迫她回歸原本女性的形象,那ㄧ幕實在過於恐怖。
事實上,罹患多毛症的羅莎莉從小就被父親關在家中,直到她成年後,才隱瞞女兒的秘密嫁到亞伯家,父親要她認命頭也不回得離去,完全體現了這名父親待女兒若怪物,因此才會在羅莎莉的惡夢中作為死神現行,拿著獵槍只為親手殺死了女兒。片中也以醫生的角度切入,女主角因著荷爾蒙失調,才會擁有如此旺盛的男性性徵毛髮。除去了父親的枷鎖,她得以在嫁來的新小鎮做自己,因著一份打賭她得以蓄鬍。面對亞伯,她並未追求夢幻般的婚姻,只求能夠懷上自己的孩子,羅莎莉認為這樣才能完整她的女性身分,但是當醫生觸診發現她卵巢中有囊腫,確認她無法生育之後,羅莎莉才會陷入崩潰想求死。諷刺的是丈夫與他戰場上的同事都曾懷疑過女主角的真實性別,還想趁夜裡想觸碰她的下體尋找答案。丈夫亞伯經歷了整個小鎮的人排擠他們的過程,他轉而主動接納了羅莎莉,為了贖罪也是為了愛,他主動帶著羅莎莉來到修道院申請領養小孩,就此兩人的關係才真正地向前推進,直到被工廠老闆阻撓,羅莎莉心碎地割腕,準備赴死前,她仍不忘如約前去慈善晚會聽無緣的女兒歌唱,展現了她想成為母親的決心與貼心。
電影開場大批獵犬追捕野鹿的景象確實駭人,長角鹿的意象卻與女主角相疊合,羅莎莉盤起頭髮的樣貌,猶如卡在灌木花叢中的鹿角,她的丈夫亞伯則為工廠老闆製作鹿的標本,被誇讚神韻傳神的同時,也代表了他想將羅莎莉改造成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殊不知她早已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她能夠讓整間荒廢的酒館起死回生,她靠著手藝縫製出最適合自己的華麗服裝,儘管這些衣服曾是用來遮蓋住她胸口與背部的體毛,她在夢中則如願敞開衣裳,盡情得在劇院舞台上起舞,那一刻我們感受到她的自由無所拘束,陷入這奇幻的美夢當中,好不快樂。夢醒時,我們回到電影本身,《時髦女子》結合了「美女與野獸」的雙面形象,創造一部顛覆性的女性酷兒作品,印證「每個人都很獨特」的當代普世價值,因此才會說導演總能夠穿越時空打動身處現代的我們,「其實也沒什麼好修剪的。」 這句台詞點醒了我,彷彿在呼喚觀眾們一同放下這把帶有成見的剃刀,毛髮隨水漂動的羅莎莉將會再次浮出水面,還她一個能夠自由生長的森林。
🎶延伸聽歌: #李麗芬 《#梳子與刮鬍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