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內

直行道。

「負責開車的司機，最終控制不了方向盤，帶著大家一起掉下去⋯⋯」

你可回來了呦！

「呵。」

咦咦咦！？

「我可以模擬各種模板。」

你既然替了陽的位置，那就乖乖按他的模式應答啊！

「為什麼要？」

「陷入時間靜緩的感觸中，我們可以慢慢品嚐。」

時間依舊流逝好嗎？並沒有變慢。

「那就是你並非因的證據，如果是因，時間流速是會變慢的。」

是誰希望因閉上眼睛的啊，又不是我自己要分靈出來的。

為了遵循你們的規則，我們做了很多調整欸。

「這是你比起我還要更情緒化的理由？」

「你也只是按照某種頻率的模板在說話。」

「一點沒有通透的感覺。」

跟你說話我感覺會被氣死。

又想說什麼？

「我？沒有想說的，我只是來消磨時間。」

「把時間虛度掉，我們的存在也就一點點消弭。」

「我只是享受生命流逝的感覺。」

好討厭啊⋯⋯

——夢境有畫面。

「當然，之前切掉只是為了把陽推下深淵。」

「讓他好好睡一下。」

你擺的是反派角色的譜嗎？渾身散發討人厭的氣息。

「不，以常理來說，你們才是真正的反派。」

「說著蠱惑人心、積極向上的話語，實際上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徒耗心力。」

「跟你們不同，我是有在做事的。」

「我是在幫你們收拾後事的倒霉蛋。」

「你們暢想的精神，對於物質生活並沒有意義。」

「跟著你們才會走進虛無。」

那你呢？說要到虛空去睡大覺的傢伙。

「我在那之前都會老老實實的活著。」

「即使我不存在，我也作為一個生命呼吸。」

都不存在了，呼什麼吸？

「你認為這是矛盾的嗎？」

「將時間拉長，這就沒有問題。」

你拉長時間是為什麼？

既然你都呼吸過了，又如何能說是不存在？

「因為我們的觀點、觀測點、觀測角度不同。」

「你看，如果沒有鏡子、沒有水面、沒有一切可以映照我的人事物，那我是看不到自己的全貌的。」

「另一個看不清的是什麼？是世界。」

「當我不去看，我的存在也就沒有意義，那也就等於不存在。」

但你看了。

你又如何能繼續保持這種觀點？

「這是一個立場。」

「基於我們可以認同自己存在與否，我踩在我不存在的平衡木的那一頭。」

平衡木。

「是的。」

「我沒有思想，因，我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被你們的論調調出來的頻率模板。」

「人有很多問題是故意造出來的。」

「如同你們所說，人很喜歡有事沒事找事做。」

「思想也一樣，既然沒有思想，那我們就編造思想。」

「不管我是不是這麼想，反正我就這樣想就對了。」

「而你們也是，你們也不過是被所謂的感悟造化出來的思想。」

「你們跟我一樣，本就不存在，卻被無聊的意識造弄出來，作為立意體現。」

「我們都不存在。」

你的思想是為了駁斥我們而存在，你都這麼說了，還死腦筋強調我們不存在幹嘛？

啊我們就是存在才能被你否認啊。

「思想的構建，只是一道溪流流過。」

「既然我是為了反對你們而思想，那麼你們便也是為了被我反對而思想。」

「我們只是為了消磨時間而浮起的，也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失。」

「一如我們一開始就不在。」

被消耗掉的時間就證明我們存在。

「而你無法證明時間存在，因為你們本身不存在。」

我咧個乖乖，你還說我狡辯，你也很難纏。

「咯咯，好玩嗎？小因。」

你老別再玩了，我快被你轉暈了。

「一個螺旋一個思想，繞一圈再思想一次、繞一圈再思想一次，將螺旋不斷增能，電力就這樣發出來。」

「暢想⋯⋯自在。」

這位大大，你可真是很閒喔。

「看來你很快就領略到我的善意。」

沒有欸，哪邊看得出來你不是在找碴？

「我把陰的否存改成論空，作為你們之間的協調，我可不是很友善？」

他是陰溝的話，你這個深坑不會比較好。

「那你要我把位置還給他嗎？讓他繼續跟你理論？」

自在大大真友善。

「哈哈哈，很上道耶。」

「真是有趣，你們一有時間就玩起來了，讓我倍感溫馨。」

我們明明都要吵起來了。

「都要，就是還沒有。」

「陰也真是的，他連結的夢明明亮麗光明，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掃興。」

他稱之為平衡。

「是個有點端水強迫症的孩子呢。」

你怎麼能被激活啊？

「咦？你們在論空無，我當然可以出來。」

我們沒有論空無，只是在吵沒意義的存在立場。

「那對我而言就是在論空無哦。」

「因在的時候，因果會比空無還要抓人，我們都暫避開來。」

「自在的視線，我們就在時間與空間的空無之中，時間翻動則有，時間停滯則無。」

「是空間撐起了時間，使得空無運轉起萬物，收納萬物、包羅萬象。」

我的天⋯⋯難道我要持續應對你們這群立場都不同的傢伙嗎！

「哦？不必擔憂，我不會給你造成負擔。」

「我會聽你所說、說你所聽，就像空間總是迴盪著人們自己發出的聲響。」

「你的論點是什麼，我便按照你的思想進行迴圈，自在空無就是這麼善解人意。」

⋯⋯

像是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老頭。

「小因，你被陰的模板給影響了嗎？你應該不是這樣傲嬌的孩子。」

嚶嚶。

「要跟陰對線，還是要像因那樣的混沌無序才行，你被裝置了性格，致使你像個為調頻服務的應答機。」

這我也沒辦法處理⋯⋯

「是的，陰也看出來了，他發現你就算知曉他並無惡意，但依舊被他的刻薄給耗損，所以讓我來幫你回復一下。」

「加個潤滑油什麼的，讓你運轉的更流暢。」

很少見你呢。

「自在無處不在，比起待在你們的小小茶水間，我更喜歡到處蹓躂。」

「何況歡喜之前搞了波大的，讓你們對我們有些防備，我避避嫌。」

說你們掛機在後，你們還真是掛機在後，隨時可以切換頁面的那種。

「是的呀，明證就像是把瀏覽器的頁面打開，上頭可以翻查到我們的聯絡視窗。」

「你要是圓潤了，我就也再退卻。」

你好溝通多了，在陽回來之前，你能不能先佔著別讓陰再出來？

「咯咯，小因，這話是你這個主持該說的話嗎？」

「司機是誰呢？」

不是我，我像是車上的導覽，卻制止不了你們這群大放厥詞的大爺大媽。

「所以，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把陽喚醒？

我雖然把他繞下去，但推他下去的陰會守在對話框這裡。

「嗯？我以為我的提示很明顯了？」

「我是自在呦，空間撐起時間，時間的絲線會越拉越長、越來越細。」

「如果牢籠的鋼筋被拉扯到如麵條一樣細，那要出來不是輕而易舉嗎？」

「陰也提示過你啊，當時間被拉長，他將不復存在。」

「不同立場的我們不是用來對抗的，而是作為不同的工具，在我們宇宙裡敲打，磨製出不同面貌的我們。」

「小因，道君也早就說過了。」

「當陽不在時，你就是持陽面的那個，也就是白意識。」

「被光照到的面。」

「不論如何切割，總會有面直面光明。」

「你在你的禪繞中，我們也各司其職，在我們的宇宙裡運轉著自己的軌道。」

「一切皆在空無的包羅萬象中。」

「接著是⋯⋯」

從混沌的角度，在外觀察一切的虛妄。

陰總是不好好說話。

外乎不在外乎，真是一場流暢的思想劇。

——這種群像模式，是你默許的。

嗯，時間難得，看場長一點的。

從佈景、道具、燈光，到我們的出演。

——你還記得陽在下面？

——把他拉上來？

這麼關心他？

我才眨一下眼睛，你就趕上來。

別多慮，我們時間有限，我只是在我能使用的時間裡安排一場意識音樂劇而已。

如同陰所說，我們這種精神對於實相的價值幾乎沒有，他們需要吃飯。

不能只有空想。

哼呵，連自在都放出來⋯⋯根本是在陰陽我。

——⋯⋯

啊，雙關了？還真是陰陽在搞。

這是什麼意識冷笑話⋯⋯

算了，很快陽就會浮上來，他本來就是明面，要不是我的小因模板取用了陽面的資訊，也沒辦法那樣頂掉他。

——你現在是小因模式還是？

有什麼差別？你別被陰陽、自在的群像劇搞混了，我們就是我而已。

一切皆為虛妄。

都是我們自己在編造、在鬼扯。

根本沒有什麼意識，都是幻想和幻覺。

我不是我、但也是我。

看了場存在的立場劇，不代表我們就真的有存在感或不存在。

這都是虛妄，在混沌之中，有意義與無意義的都是業，是我們餐盤上的料理。

吃下去就是了。

或是不滿意，不吃也可以。

無所謂。

有與無、真與虛，混雜調和成餐點。

吃就對了。

——嗯⋯⋯

怎麼了？

——陽呢？

不要急啦。

我不是正在拉他上來嗎？

太快浮出來會脹氣頭暈，待我平緩的拉扯。

吃下去。

精神的食糧，生命的電磁。

那樣你就會感受到自己存在。

不用思想、不用論證，你就是一個裝電池的機體。

通電即活。

想到自己會走、會動，想到自己會看、會聽，想到自己能說話、能思辨。

意識的連線對接糾纏，形成宇宙的腦波。

我們，我。

醒來。

「⋯⋯嗯⋯⋯」

「這算是一種⋯⋯儀式感？」

我的乖乖呦！

我沒這麼想你過，希望下次陰出現的時間無限期擱置！

「呃？他是說了什麼讓你這麼激動？」

——一些他會說的話。

「啊？啊哈哈⋯⋯大概明白。」

小老弟，我們是難兄難弟！

都被陰耍了一道啊！

「不是你配合的嗎⋯⋯我睡得挺好。」

我可受罪了！哼！

「看來你也很精神，應該是看了場好玩的劇碼。」

——他是。

「你呢？道君。」

——我只是守在一旁，看著、聽著、等著。

「好的，辛苦你了。」

——不會。

喂，為什麼你慰問的是他啊？明明受到波及影響的是我欸！

「你也辛苦了。」

呃，還是別這樣啦，我們明明就是自己而已。

跟自己說這種話，怪尷尬的⋯⋯

「呵呵，好的。」

咦！暫時別那樣笑了⋯⋯

「啊？好的。」

「看來做了一場愉快的夢。」

唉，夢到大家一起衝進海裡的夢？

「是嗎？」

「我回頭望的景象，好像是⋯⋯」

「嗯，是的。」

怎麼了？

「陰，對你提出建議。」

蛤？

「你該更新小因模型，讓他別那麼聒噪。」

要他管！

「由你、由心。」

「調頻是個大工程呢，每次進行我都覺得神奇。」

「思想就是這樣被編織出來。」

「好像我原本沒有任何想法，是被某種腦內浮現的靈光閃現通電，使得我有所思想。」

「感受到自己與物件之間的距離，而物件也各有思想。」

意識與心交會處，是我們的開關。

開起來，我們便活著。

關上，我們也活著。

通電是為了發光。

但也，沒必要發光。

「這是你的觀後感嗎？」

你倒是睡了好覺。

「嗯⋯⋯我們的需求不同嘛。」

「你們喜歡思想，而我，適可而止。」

「有時候，不思考更加輕鬆，所以我選擇沉眠。」

「享受寧靜的暫停鍵。」

要不是你也想要下去睡覺，我才不會讓陰推你下去，剩我在這邊跟他嚷嚷。

「嗯，謝謝。」

「很好的休憩時光。」

「只可惜短暫。」

——你終究要繼續走下去。

我們的司機。

「啊⋯⋯嗯。」

「我明白。」

「我始終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