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早上,江文彬來到了位於迪化街鬧中取靜的周邊,走進安西街與延平北路巷弄中見到個小宮廟,宮廟隔壁是一個廳堂,此時廳堂的門面全開著沒遮沒閉,廳內虎邊靠後方有張茶桌,幾個中、老年人正圍著茶桌泡茶聊天。廳堂裡的空間簡單空曠,龍邊牆下約十數張凳子錯落排列著。正面中堂牆上有塊舊牌匾,上頭寫著“八音軒"三個字。
江文彬這天一身輕裝,頭戴著一頂時髦的紳士薄料毛呢帽,正適合台灣十一月份時而溫暖偶有涼意的暮秋氣候。他的頭髮已經染回正常的黑色,臉上戴著副黑框眼鏡,身著一件淺暖灰色的長袖純棉襯衫搭配深藍色牛仔褲。腳下穿著雙膠底皮鞋,斜背一只大咖皮革側背包。他走進八音軒的廳堂,對著泡茶的幾人脫帽略為欠身打了招呼,江文彬面露微笑眼神堅定環視過眾人,隨後以一個平和的語調說道:
「我想找虎哥。」
幾人略為一愣。
「這裡沒這個人,你走吧。」
掌壺的是一個身形粗壯的中年人,他語氣不善的說。
「那請問,哪裡可以找到他?」
江文彬這樣問,意有反駁掌壺漢子“沒有這個人"的說法,又有自己確定“有這個人存在"的意圖。他繼續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掌壺漢子身旁一名戴著眼鏡的老者。他注意到老者用著比別人更加專注的眼神觀察著自己,江文彬心中琢磨這老者應該是眼下這些人當中的話事人。
「虎哥不在這裡很多年了,你是誰?」這個戴著眼鏡頭髮花白的老者不慍不火問道。
江文彬沒有直接回答老者的問話,他用台語吟了一首詩。
「桃林結夥來路開
梨園曲昇舒心懷
翻越囚樓雲破土
昔江求見君安哉」
幾個人聽了又是一愣,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眾人不明其意,只有戴眼鏡的老者注視著江文彬。掌壺漢子手上繼續忙著甄茶的動作。
「你唸這什麼鬼?」掌壺的中年壯漢低頭看著桌面的茶水問。
戴眼鏡的灰髮長者按了按壯漢的手臂,然後站起身到牆邊拉了張凳子放到茶桌旁。
「來坐。」長者指指凳子要江文彬坐下。
江文彬依言坐下,並再次對幾人微笑點頭示禮,有幾個人也回了禮。這時掌壺壯漢遞過一杯茶放在江文彬面前。
「來,喫茶啦。」壯漢用台語說著,語氣上已經和緩了許多。
江文彬拿起茶杯聞聞然後抿了口茶,他沒將茶杯放下,就這樣一小口一小口抿著那杯熱茶。灰髮長者拿了支筆與一張便籤放在江文彬面前。
「你剛剛唸的那首詩寫下來,老伙仔記不住。」長者說。
「我有準備。」
江文彬從身側背的皮革包中取出一個牛皮紙包,以及一張紅色的信封交給了灰髮長者。灰髮長者先打開牛皮紙包朝內看了看,裡面是一個木篾提罐,打開罐蓋裏頭是球茗心坊的極品茶葉。灰髮長者看了江文彬一眼,接著將信封打開取出裡面一張對摺的淡紅色帖子,老人打開帖子,就看到裡面用鋼筆寫著幾行字。內容起頭寫著敬啟者,然後就是江文彬剛剛唸的那首詩,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文字,並且也沒有屬名。掌壺漢子與其他幾個人紛紛探頭看了一下帖子的內容。
「遮功夫!」掌壺漢子用台語說著。
「你在這裡稍等。」
灰髮長者對江文彬這樣指示,說完拿著江文彬帶來的茶葉和那張拜帖起身從龍邊門洞走入內室。
掌壺漢子再次幫江文彬甄茶,茶桌邊的其他人沒有再向江文彬打探些什麼,繼續自顧自地聊天。聊天的內容不外乎議論一些社會事,又或者是一些政治時事上的話題。多是在說著什麼黨多壞,還好不執政了,要不然阿共仔如何又如何。新出頭的政黨又有多僥倖,頻頻在國會興風作浪,醜聞也一一爆出,親共的牛腳也不再藏了。這些話題江文彬倒也能插上幾句,且他還能做出更加深入更世界觀的局勢分析。話一聊開,很快地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大夥有說有笑,隔閡也少了許多。就這樣時間一過就是將近一小時,才見灰髮長者從內室走出來。
「你跟我來。」灰髮長者用台語跟江文彬這樣說。
江文彬起身向茶桌上的幾人作了一個欠身禮,幾人也都笑臉回禮,包含那個掌壺壯漢。江文彬跟著灰髮長者走入內室。
「少年仔不簡單喔!」灰髮長者對江文彬說了這句話。
「哪裡!大人不棄嫌。」江文彬客氣地回應。
灰髮長者帶著江文彬穿越裏屋、廚房,打開一扇門,進入了一個狹窄的防火巷,這顯然是從八音軒的後門出來。然後兩人開始在巷弄之中穿梭,這中間他們穿越了台北橋下過了民權西路繼續又走進了小巷弄。幾番轉折他們來到了一個不大的伊犁街口,穿過伊犁街繼續在小巷弄中穿行。若說縱橫交錯那都還算是井然有序,這一路來的巷弄可說是斜穿盤繞般複雜,倘若沒有日頭光線,很容易讓人搞不清東西南北。就在估計快到昌吉街時,長者終於在一扇不大的雙開門前停了下來。晴天白日下這台北市舊城區的老街巷弄中竟沒有其他人煙,從八音軒來到這裡步程並不算近,難怪方才灰髮長者一離開就將近一小時來回。
長者拿出鑰匙開了門領著江文彬進入,待長者鎖好門後,兩人穿越過一個不大的庭院來到了一個乾淨的廳堂。廳堂面積不大,大約也就七、八坪,正面牆前只放著一張簡約的明式長條香案,左右兩面牆前都各放了組明式太師椅及茶几,廳堂中間放了張紅木圓桌,周邊有著八張紅木圓凳。大廳中堂上掛著一塊頗有歷史感的匾額,上面寫著“同梨會"。灰髮長者見江文彬停下腳步看著匾額,示意他繼續往內走。兩人復又穿越過一個綠意扶疏的雅緻中庭,進入了比方才經過的前廳略小的一個廳,廳門上頭一塊陳舊泛光的牌匾寫著“敬堂"兩字。
這個廳堂內陳設簡單,只在三面牆前各擺放著三件一式的桌椅,也就是兩張椅子朝外並排搭配中間放著一張茶几。進門面對的那面主牆上掛著四幅小長軸,分別是梅、蘭、竹、菊四君子。牆前放著的是兩張明式四出頭官帽椅,另外左右兩面牆前擺放的四張椅子都是明式南官帽椅,搭配的茶几也都是造型簡單的明式同組茶几,看材質應該都是黃花梨。左右兩面牆各有兩扇長窗,木質窗櫺是上下開啟,整個廳堂窗明几淨頗為雅緻。天花板懸掛著一盞老式的八支立管日光燈,八支兩尺日光燈成一個略微傾斜的角度環繞立式排列。這樣的吊燈現在已經非常罕見,要掛這樣的燈天花板也得夠高,現在一般住家通常沒有這樣的條件。這種燈款的市場不大因此也鮮少見有復刻,八支日光燈這時都點亮著,有幾支亮度色澤不一,顯然是不同時間更換過。
灰髮長者請江文彬在正面牆前朝向外右邊那張椅子落坐,自己則從龍邊的一扇門進入了內室。
江文彬獨自一人坐在椅上環顧著四周環境,不一會兒由內室走出兩個人,前頭那人就是虎哥。
江文彬連忙站起笑臉相迎,虎哥也是滿臉堆笑同時大開雙臂,兩人緊抱了一團抱禮。
「虎哥,看你精神這麼好,太好了!」江文彬說。
「怎麼我看你的神色很滄桑啊?人也瘦了,在外面吃的比裏面差嗎?不會吧。」虎哥說。
「哦……這……」江文彬尷尬應著。
離開湯湯這段不到兩周的日子裡,江文彬幾乎日日食不下嚥,精神也消沉許多。這日他已經盡力打起了精神來找虎哥,沒想到虎哥視人細微一眼就看破不對勁。
「來,坐坐。」虎哥示意江文彬坐下。
「怎麼?吃苦頭了?」虎哥問。
「算不上什麼苦頭。」
此時灰髮長者端上兩只蓋杯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几上,登時一股濃焙的焦糖茶香滿溢廳室。
「來,喫茶。」虎哥說。
兩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江文彬看那茶色濃重,嚐起來卻不濃不苦甘美恬雅,真是好茶。當兩人將茶杯放回桌面後,虎哥幫著江文彬與灰髮長者互相介紹。
「這位就是江欸。這位是我們同梨會的現任掌事,昌哥。」
江文彬見虎哥介紹自己給昌哥時只是簡單帶過,顯然昌哥應該早就聽虎哥提起過自己了。
江文彬站起身摘下帽子向昌哥行了個欠身禮說道:
「原來您就是昌哥,失敬!」
「哈哈,免厚禮,少年仔不簡單。」昌哥挑了挑眉微笑說道。
聽江文彬如此招呼,顯然眼前這年輕人知道自己同梨會現任掌事的名諱,昌哥的面色表示滿意。
「來,坐下。」虎哥說著。
在方才兩人口抿茶水之時,昌哥已從內室取出一把胡琴一直拿在手上,這時候待江文彬重又坐定,他將手上那把胡琴交給了虎哥,自己則在龍邊一張官帽椅上坐下相陪。那是把紋路黯沉的黑檀木胡琴,琴身靠琴弦處有著些許松脂灰沉積,把位上頭則油光甑亮。
「虎哥這………」江文彬驚詫問。
虎哥沒有言語,微笑著作了個稍安勿躁的按耐手勢,同時他人調整坐姿將身子挪到了座椅前緣。
虎哥將琴稍作調音,然後他閉上雙眼。驟然間虎哥拉動琴弓,霎時胡琴的琴音乍響爆裂。一開始虎哥神情肅然,隨著弓弦快速來回滑移拉起一段鏗鏘有力的快版樂章,曲音高亢煞有精神,猶有萬馬奔騰的氣魄,又如兩軍交戰的肅殺,江文彬不自禁集中起意識仔細聆聽。待一陣彭湃洶湧之勢的樂音過後,曲音一轉樂走小調,胡琴的共鳴筒中傳出了滄桑悲涼的音色,如低鳴、如泣訴,曲調婉轉哀柔讓人聽了不禁神傷欲泣。江文彬欣賞著這段曲音之時,腦海裡情不自禁地浮現起與湯湯在一起的種種往事,她的一顰一笑捻揉在曲音當中揪著江文彬的心頭。江文彬強忍著情緒稍稍低下頭,就在江文彬的心緒瀕臨失守邊緣時,樂音突然走向明亮,展開了一段豁然開朗的悠揚曲勢。虎哥原本肅穆的表情也隨之舒展開來閉目微笑。待這段輕快又帶有鼓舞意味的樂曲飄揚須臾,音樂終於在一個緩慢且柔美的旋律後結束,敬堂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江文彬緩緩站了起身,他摘下頭上的呢帽放在胸前,然後向虎哥深深一鞠躬。
「虎哥,您用這麼高的規格款待我,叫我怎麼擔待得起?」江文彬說。
虎哥將琴交給昌哥接手,拉著江文彬回椅子上坐下。
「你當然擔待得起!憑著那日你帶我一起出來你就擔待得起,憑著你有做足功課懂得我拉這手琴的意思你就擔待得起,憑著你能夠感觸到我樂曲裡傳遞出的涵義你就擔待得起。樂曲是有感情的,剛剛的你我都有看到,這對我們拉琴的樂師而言是最歡喜的事。要知道你不可能曾經聽過這首曲子,這是我自己的創作,你聆聽的表情絕對是最真實的反應,今天我也算是遇到知音了。」虎哥笑著說道。
「原來是虎哥自己的創作,曲子作得好加上琴藝精湛,非常動聽,非常佩服。」江文彬說這可不是客套話,畢竟剛剛自己差點守不住情緒就要失態。
「看你對音樂的感受力,你也有玩樂器吧?」
「學過幾年尺八,不成氣候。」
「哦,我們在北投有幾個會眾也是吹尺八的,你是吹幾孔的?什麼流派?有師承嗎?」
「我吹五孔,學習琴古流,我偏好古典本曲,跟一位李老師學的。」江文彬回答道。
「喔,琴古流的李老師啊,他是國內琴古流最正統最到位的山頭人物。」
「虎哥您也認識李老師嗎?」
「我知道他,但不認識,他是殿堂級的人物,我們是民間曲藝,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能走入殿堂很好,近年像是崑曲、南管、還有些新創的傳統戲曲,都很受文化部青睞,紛紛走入殿堂在國家級的劇院演出,這樣很好,藝人就該有這個樣子與待遇。他們能出頭我很為他們高興,我們同梨會也比較輕鬆,我們照應的是民間藝人。」虎哥說。
「同梨會是個不得了的存在,照顧的可以說是民間底層最不具力量最被剝削的弱勢,有人肯為他們出頭那是難能可貴,對於貴會我也略知一二,所以剛剛虎哥一拿琴就讓小弟我受寵若驚。」江文彬謙卑地說。
「我雖然已經不是同梨會的現任掌事,但我也是個前任掌事,和其他幫會相比起來,同梨會的文化比較特別,能說得出我拉琴是最高規格的禮遇,那可不只是略知一二而已,江欸你太客氣了。」虎哥笑著說。接著虎哥又說:
「你說民間藝人是最底層的弱勢,這的確是,許多藝人一生只會唱戲,終老只會拉琴,要他們去逞兇鬥狠爭權奪利那是不可能,所以在過往的社會上他們就成了最被業者剝削,最被幫會魚肉的一群。可不是所有的地方角頭都是講道義的,地痞無賴一大堆,雖然也曾有藝陣或鋼管藝人覺得地方角頭勢力較大而靠過去,但是地方勢力起起落落其實是很沒有保障。同梨會雖然一直不是個強悍的幫會,但因為性質特殊,一直受到各路朋友的照顧,我們這樣一路走來也有百多年了。雖然現在不全能管藝人飽飯,但支持會眾不被外人欺負還是可以的。只要這個社會上還有民間藝人存在,同梨會就有存在的價值。」虎哥簡略說明了同梨會的現況。
「所以我才說同梨會是個不得了的存在。」
「你嘛不簡單!你料到我現在不可能見外人,誰知道來者何人?所以你寫了這樣一首詩,別人看了不明所以,我是自己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桃林結夥來路開",這第一句用桃園三結義的典故說我們那天三人的合作。第二句“梨園曲昇舒心懷",直接恭維了一下我們同梨會。第三句“翻越囚樓雲破土",說的就是那夜我們從土城看守所翻牆越獄的事。最後一句“昔江求見君安哉",是說你江欸想見我向我問安打招呼。你連拜帖都準備了,下足這樣的功夫,你成了我出來後第一個見到的會外人,我那時候就知道你若要找我的話是難不倒你的。」虎哥邊笑邊讚許著說道。
「我存著僥倖的心情來試試看,很感謝虎哥肯見我。」
「我看得出你心裡有事,但我想你這大費周章來找我不會是想來找我聊心事的吧。」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您。」江文彬說著,滿心也真的佩服虎哥的心思。
「在說正事之前,我先跟你說明一下我們會裡的規矩。我們同梨會裡所有的事都是公開透明的,因此昌哥會在這裡相陪,我們說的事他都得做個見證,會裡沒有暗箱。要知道我們同梨會的選舉制度可是早於台灣國民政府,日治時代就已經很成熟完善了,掌事由各分會按規模分配的執事人數共同投票推選,一向公平公開。明白嗎?」
「當然,昌哥能在更好。」
「好,另外我還有一句難聽的醜話一定要先說。」
虎哥突然神情嚴肅地說了這句話,聽得江文彬不禁心頭一震,不知虎哥接下來要說什麼。
「請虎哥您明說。」
「你別怪我稍微打探你的過去,你很聰明又有才學,我是很欣賞你的,所以我好奇嘛。我先不過問是非,你敢殺賊頭我就先重你一聲有氣魄!不過啊……雖然我也是做過蠢事才被關進去,但是你做的其它事我可就覺得不太對味了。雖然你不是採花賊,但兩起殺人未遂都是挑弱女子下手,這實在不是個男子漢該做的事。如果你是要我幫你做這樣的玩樂壞事,那我們的交談可以在這愉快的當下就結束會比較好。」
虎哥這話讓江文彬冒出一身冷汗,雖然話說的客氣,但虎哥對江文彬過去的荒唐事不以為然的意思不言可喻。
「虎哥您教訓的是!我很慚愧,不過我已經洗手收山了,對於自己過去的荒唐行為,我真的非常後悔。」江文彬講了這話,別過頭並低了下去,兩只緊握的拳頭用力撐在膝蓋上。
「洗手收山了那很好啊,看你的神態,有故事嗎?」
「哈!讓您見笑了,還不就是女人的事。」江文彬壓著情緒笑著說。
「哈哈哈,女人的事,有女人那是好事啊!怎麼了嗎?」
「我離開她了,你也知道,我這樣的人生是沒有未來的,連個光明正大的身分都沒有,我不能讓她跟著我吃這種苦。」江文彬黯然的說。
「唉,你會這樣想很好。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雖然我已經洗手收山了,但這次來找虎哥,其實還是跟我做過的荒唐事有關……………」
接下來江文彬向虎哥說明著從林巧珊案、林茵茵案、到中和街案,自己犯下的殺人未遂已經有三起,第四起也差點發生,還好因為女友的求情才畫下了句點,也因此決定從此洗手收山。他說明著自己機會與命運的遊戲規則,測試著警方的救援能力與被害人的人際關係。第三起,也就是越獄後的第一起開始放下紙牌作宣告識別。關鍵在第四起案件,自己脅持的是他這個案件的專案女警,給出紙牌後才知道有人在模仿自己的紙牌犯案。這其中,他隱去了對林巧珊與余曼婷犯下的手法過程與細節。
「喔!你說模仿者不知情,使用了紅磚 J 與黑桃 J 這兩張紙牌,但是你只能用黑色梅花 J 這張牌,是這樣嗎?」虎哥歸納了一下問道。
「對!」江文彬簡單的回答。
「你只用黑色梅花 J 這張牌是有什麼道理?」
「虎哥,您有看過圓桌武士這個小說嗎?」江文彬問。
「當然看過,我那個年代小時候不像現在,沒有電玩甚至也沒有什麼電視節目可以看,各種讀本就是唯一的生活樂趣,演義小說世界名著都讀過,圓桌武士當然不陌生。」
「那想必您還記得蘭斯洛特?」
「當然記得,第一武士蘭斯洛特,他是僅次於亞瑟王最重要最受歡迎的男性角色。」
「說來幼稚您別笑話,我用蘭斯洛特這個身分名稱在網路上活動,而黑色梅花 J 這張撲克牌的原型人物就是蘭斯洛特,所以我留下黑色梅花 J 這張牌才會有身分上的意義。」江文彬解釋道。
「喔………所以嫁禍你的犯人不知道這層意義,只知道你用撲克牌 J 來作犯案識別,因此用了其它的撲克牌 J 放在作案現場。」虎哥說道。
「對!而且模仿犯也不知道我犯案的遊戲規則,所以風格差很多,粗糙又殘忍。雖然我都挑美麗的女子下手,但我絕對沒有對她們有非禮侵犯的行為,而且我的犯案是當作在玩一個相互公平的遊戲,我給足了被害人機會,所以所幸三起案件的被害人最後都有被救回性命。但模仿犯他是直接的殺戮,目前發生的兩起都是強姦殺人。」
「那你有什麼眉目嗎?」
「紙牌 J 的犯案計畫我只透露過一次,因此除了我之外,只有兩個人知道。」
「我跟春阿?」虎哥臉色略微驚訝的說著。
「對!」江文彬點點頭回答。
「你就不懷疑我?」
「虎哥您是什麼身分,怎麼可能去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做這事的人斷然不會是你,只能是春阿。」
「我很高興你沒有把我給看小了,強姦殺人加上劫財這種下三濫的事,無論如何我是做不出來的。就算是我們會眾有人作出這種事,我們同梨會也絕不會護短。」虎哥憤然說道。
「網路上的世界我很有辦法,但現實社會中我就勢單力薄了,我想請求虎哥能動用同梨會的人脈網,幫我找出春阿,如果確實是他幹的,一定得讓他伏法才行。」江文彬說出了來意。
「嗯………如果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真的是春阿幹的,當時夥同他出來,現在的確有義務再把他關回去。不過這事我不能現在答應你,照規矩我得跟昌哥商量一下,來,你到前廳稍等,讓我跟昌哥研究研究。」
虎哥領著江文彬到了前廳圓桌旁坐下,自己則獨自回到敬堂。前廳與敬堂之間還隔著一個天井中庭,因此江文彬聽不到虎哥與昌哥商量的過程。他就在前廳靜靜坐著等待兩人的決議。
「昌欸,你也都聽到了,你有什麼看法?」
「虎哥,你想幫他嗎?」
「他幹過蠢事,我也幹過蠢事,我懂他心中的悔恨。他能為他的女人這樣設想,可見他的心性不是個壞人,他肯回頭,我就想幫他,說不定這會是他重新回到正常社會的一次機會。而且多虧了他,我現在不只能每天吃到我愛的小吃,還能每天抱抱孫,說不定,這也是我的一次機會。」
「那好吧,我們會裡人脈眾多,找人對我們同梨會而言不是難事,就這麼決定,我去安排。」昌哥說著。
沒等多久的時間,江文彬就看到虎哥與昌哥兩人一起走入前廳。
「成,我們交代下去找人,如果抓到這個人犯能夠抵個幾年刑期,這說不定是我們兩人能夠回歸正常社會的一次機會。」虎哥這樣說。
江文彬聞言狂喜,饒是他精明聰穎,但可能是最近心情低落所致,他倒沒想到這可能可以是他回歸正常社會的一個機會。如此一來,他與湯湯的未來也不是全無希望,想到此處,一把盈眶熱淚再也抑制不住。
「來來來,男子漢,看你高興成這樣,我們三人先來加個LINE。」虎哥拿出手機笑著說。
「虎哥你也有用LINE?」江文彬拿手帕抹去淚笑問。
「這你可把我們老人小看了,不用網路怎麼探你的底細啊?」
「是,小弟我失敬了。」
三個人相互加了LINE,以後互通消息就更加方便了。
「畢竟老了,其實很多電腦方面的事還是沒能很懂。」虎哥感嘆道。
「虎哥,我報你個好東西,你可以把你的困難描述給她,她就能幫你開出解決方案,很好用,省得你要查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查。」江文彬說。
於是江文彬幫虎哥與昌哥下載安裝了ChatGPT,然後教會他們怎麼使用,另外江文彬還幫他們上線購買安裝了VPN,以隱匿上網的資訊行蹤。
告別虎哥後,昌哥送江文彬出門。
「江先生,一切都會變好的,虎哥真的很賞識你。一般人勒,都以為同梨會的會址就在八音軒,能夠來到同梨會本所的人非常少,能夠進到敬堂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更加不用說在敬堂中聽我們掌事拉琴,那是我們同梨會最高的敬意,這樣你該明白我們虎哥有多看重你。所以這件事你放心,我們會盡力,同梨會要找人不是難事。另外,謝謝你把我們虎哥帶回來。」昌哥鼓勵著江文彬。
「多謝昌哥!」
「還有,你別嫌我老人厚話(多嘴),你還少年可能不懂,人生中好的緣分很不容易,除非是你想擺脫,要不然毋湯輕言放棄,應該要好好珍惜,我這話你自己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