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的眾多詩作中,有許多極富感傷情調與悲劇性的作品,然而李商隱並未為其詩作區分出「感傷詩」一類。在此,筆者主要以白居易對感傷詩的定義:「事物牽於外,情理動於內,隨感遇而形於詠嘆者」為依據,選出符合此類敘述的詩作,嘗試標定李商隱感傷詩的文學史地位。
以下參考歷來學者的看法,從中選用四種藝術手法作為李商隱感傷詩的主要特質。
李商隱善用比興手法,比興的使用豐富詩的意象,更寄託了內心幽微的情感。
典故的使用雖可豐富詩的意象,有時卻讓人無法確認詩旨為何。不仿將此視為詩人刻意使用的手法,造就了詩的多義性,如〈錦瑟〉一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此詩一連使用四個典故,研究者各執說詞,其中最為大多數人接受的有「自傷」與「悼亡」兩說。
李商隱詩使用許多華麗字詞,塑造其艷麗之風,而其艷麗背後埋藏悲傷,因此更營造出淒美之感,讀來不禁悵然惋惜。
在文學的發展中,詩歌由最初的人民唱頌至文人創作,詩題從無到有,詩歌日益通俗化之後,詩題由簡入繁,直到李商隱的〈無題〉詩,詩題再從有到無。 不僅詩題未表明詩旨,內容也無從梳解,我認為這也可視作另一種藝術層次的展現,縱然其所表達的事物隱誨而不可言說,但我們能從詩句中看見他當下最真摯、最單純的內心情感。
李商隱在唐代時期,基於政治與黨派的牽連與迫害,其詩作一直未受世人重視,直到明末清初,才逐漸出現一些具有系統性的論述。
李商隱詩在文學史上可說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上承杜甫,如宋《蔡寬夫詩話》云:「王荊公晚年亦喜稱義山詩。以為唐人知學老杜而得其藩籬者,惟義山一人而已。」尤其是七律創作的發展創新,李商隱學杜並非呆版的模仿其形式,而是體現在作品中更幽微的情感內蘊;下啟「西崑」,西崑體模仿李商隱好用典故、對偶、注重音律,以及艷麗的風格,在宋初一度盛行,然而最後因一味追求形式上的模仿,缺乏真實情感,最終導致衰敗。
晚唐,是個漸趨頹敗的年代,當時文壇創作幾乎不復有盛唐慷慨激昂的情志,而李商隱詩身為其一,亦以感傷之情為基調。中國文學史上的感傷主義傳統由宋玉開創,到了李商隱,可以說是繼承、發揚了這個傳統,甚至開創了新的視界,如〈無題〉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使用典故而不明言其所感嘆之對象,並喜用「灰」、「死」等字,塑造一種「無以名狀」的悲傷之感,比起有所寄託的哀傷,這樣的悲痛更加精微難喻。
在認定李商隱的文學史地位的時候,不免會受到個人喜好影響,一味將李商隱的地位抬高,做出不客觀的認定。對此,我認為最好的方式是廣泛參考文人們對李商隱的不同評價,才不易使自己的想法流於偏頗。另外,在作詩的詮釋時,極可能受到歷來學者的影響,例如李商隱的〈錦瑟〉詩,由於難解,歷來研究者對此有許多不同的解法與爭論,大家各執己見,有些爭論到最後卻是無解的,關於這點,我認為大可陳述自己的看法,針對無解的部分,或可保留一些空間,不應全部說死,否則在不知不覺中,將造成李商隱詩所涵蓋的意涵變得狹隘,間接影響其文學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