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don 倫敦,曾經是全世界的中心,日不落國王國的首都,有太多的歷史痕跡,走在倫敦的街頭,如同沉浸在歷史的長河裡。New Bond 街步行區其中一座長椅上,就座落著一座 Allies 銅像,會趨前與之拍照的,多是因不期而遇感到驚喜的外來遊客,倫敦人連注目的眼神都已經懶得給予了。那是 Churchill 邱吉爾與 Roosevelt 羅斯福啊!
BBC 曾經做過一份民調,邱吉爾被票選為有史以來對倫敦影響最深遠的人,而在這座銅像附近,就是他在倫敦的第一棟住宅,位在 105 Mount Street 的公寓,巧的是,一樓現在開了間雪茄店,邱吉爾應該會很後悔他太早搬走了吧,不然他買菸可方便了。
離開熱鬧的街道,走到這排公寓的後方,那是一塊刻意隔出來的公園,鬧中取靜的 Mount Street Gardens 給了附近住戶一個喘息的空間。突然傳來一陣煙味,那味道不是一般的香煙,而是濃郁的雪茄,邊回頭時嘴上開始不饒人,「是誰那麼沒公德心啊?」
「我活著的時候,抽煙是一種樂趣;當我死後,抽煙是一種回憶。」
咦?這句話我聽過,但不可能是他啊!他看我一臉不相信他就是他,便把雪茄一丟對我說,「來吧,讓我帶你去我家族的房子,證明我就是我。」說罷,就拿著拐杖敲著我的腳,催促著我趕快跟上他的腳步。
沒多遠,走進 Green Park 綠園,他用拐杖指著一旁一棟大別墅說道,「喏,那就是我家族的房子。」
我回他:「別鬧了,那明明是 Spencer House,是黛妃家族的房產,現在戴妃的弟弟還住在裡面。」
沒想到嚴肅的他詭譎地笑了笑說,「你這小子不讀書,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家族的全名是 Spencer-Churchill 嗎?戴妃遇到我,還要叫我一聲叔公呢!」
我還沒從震驚中恢復,他的眼神已經飄向不遠處的 Buckingham Palace 白金漢宮,那是英國歷任君主的寢宮,而那二樓面對廣場的陽台,在二戰結束後,他曾經與王室一起在陽台上接受民眾的歡呼,但他並沒有因為戰爭結束而高興,著名的鐵幕演說,標示著多年冷戰的開端,
「這不是結束,這甚至不是開始的開始,這僅僅是一個開始的結束。」
他當年認為必須要為接下來更嚴峻的國際情勢做戰爭準備,只是這先天下之憂而憂卻讓他輸掉了選舉,丟掉了首相的位子,雖然歷史證明他才是對的。
「永不投降!我們將永不投降!」
他突然高聲呼喊,這次換我使出吃奶力氣把他拉走,不然那些崗哨看起來並不好惹啊!
走在 The Mall 林蔭大道上,他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但隨手又點起了雪茄,大口大口地抽著,引起不少路人側目。走到林蔭大道盡頭,來到俗稱 OAB 的 Old Admiralty Building 舊海軍大樓,他馬上興奮了起來說道,「這棟樓才蓋好我就搬進來住了,我的大女兒莎拉就是在這裏出生的。」
「您知道嗎,後來有部系列電影全球知名,叫做 007,作者 Ian Fleming 伊恩佛萊明就是用 OAB 發生的情報故事作為藍圖所拍攝的呢!」
「哈,我知道啊,伊恩的爸爸是我在議會的同事,這小子把他在情報部門的工作寫得活靈活現的,007 裡面 M 的原型,就是伊恩的老闆,海軍情報總監 John Henry Godfrey 約翰戈弗雷上將。別忘了,我因為是海軍大臣所以才能住在 OAB 啊!」
經過白廳,過了馬路就是俗稱 OWO 的 Old War Office,這也是他出任海軍大臣時上班的地方。他盯著這個曾經的辦公室,眼神透出了落寞說道,
「沒有海軍,就沒有英國。海軍是國家的第一道防線。」
「Battle of Gallipoli 達達尼爾海峽戰役的失敗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其實,如果沒有達達尼爾海峽戰役,您也不會認知到情報單位的重要性,畢竟沒有失敗過的領導者不會是個好領導,這也讓您在二戰期間成為偉大的領袖啊!」,我嘗試著用些事實來安慰他。「我只是感傷 OWO 現在居然變成了高檔飯店了!」他有點不太高興我安慰他。
說著走到了 Downing St. 唐寧街口,他一臉驕傲的說,「唐寧街我住過兩個地方,當財政大臣時住 11 號,當首相時住 10 號,這應該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居家辦公場所吧?哈哈哈哈!」
「政治家的任務,就是去預測明天,然後為明天做好準備,並試圖讓明天變得更好。」
「我沒有什麼可以提供,只有血汗、眼淚和汗水。」
站在唐寧街 10 號前,聽著他再次說出這幾句名言,尤其是配著那酒喝太多有點大舌頭的含糊,真的是原汁原味的激勵人心啊。沒想到他越喊越起勁,
「我們將在沙灘上戰鬥,我們將在田野裡戰鬥,我們將在街道上戰鬥,我們將在山丘上戰鬥;我們絕不投降!」
這次不等我拉著他走,他自己就快步的往前走去,還一直催促我跟上他,「前面就是二戰時期我為了躲避納粹轟炸的 Churchill War Rooms 地下辦公室,好幾次因為轟炸沒辦法回官邸,就只好直接在那裡過夜了。」
「耶?這裡變成我的博物館啦?記得當年納粹日以繼夜地轟炸倫敦,整個政府就窩在這地下室運作,其中還有我跟羅斯福的電話專線也是拉到這裡,你們現代人蹲廁所玩手機,我早就是這樣了,只是拿電話是只有跟羅斯福通話的功能而已。」他看著外面排隊的長長人龍,讓他想起了二戰時期,為了親聽民意跑去坐地鐵,藉此獲得倫敦人對他戰爭政策最直接的回饋,
「倫敦人,你們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民。他們可以奪走我們的生命,但他們奪不走我們的自由。我們將戰鬥到底。」
只可惜排隊的大多是外地來的遊客,我覺得隊伍裡面沒幾個倫敦人,甚至連英國人也不多。突然耳邊傳來熟悉的鐘聲,這不是以前上下課都會聽到的鐘聲嗎?為啥在倫敦也聽得到呢?「這是 Palace of Westminster 西敏宮 Big Ben 大笨鐘的鐘聲啊,後來成為國際報時用的共通鐘聲。以前當議員,抽煙時聽到這個鐘聲,就代表是時候把煙熄掉,會議要開始了呢。」
西敏宮原來是英國國王的住所,後來因為失火,英王搬去其他地方住,這裡就變成英國國會專屬的議事廳,但很有趣的一件事,英國是英格蘭,蘇格蘭,威爾斯,以及北愛爾蘭四個部分組成的聯合王國,各地有自己的議會,如蘇格蘭有蘇格蘭議會,而聯合王國有國會,但這個國會是英格蘭議會演變而成的,所以就變成了英格蘭沒有自己的議會,很多英格蘭的事務,就由國會來決定,這也形成了蘇格蘭,威爾斯,北愛的議員可以影響英格蘭的地方事務的有趣現象。
「你可以在這裡攻擊我,你可以反駁我,你可以投票反對我,但你不能讓我閉嘴。」
他又開始在大聲嚷嚷了,雖然,他在西敏宮裏面嚷嚷這句話也不是第一次。我照例還是把他拉出西敏宮,原以為他會對我大聲咆哮,但沒想到他卻望著對街,西敏寺旁的 St Margaret's Church 聖瑪格麗特教堂,眼中滿滿的不捨。我知道他想起了他的精神支柱,他的妻子克萊門汀。他們兩人可以說是一見鍾情,1908 年的時候就是在這裡結婚,一直到他過世,兩人的婚姻堪稱神話故事。
隨著他在街頭漫步,感覺的出來他是喜歡 Westminster 西敏地區,走著走著他說「我人生中幾次低潮,一次是二戰前,那時英國瀰漫著和平主義,認為跟納粹是可以和平共存的,而我的反對立場讓人覺得格格不入。那時我失去了內閣職務,也差點被踢出國會。」
「總是有充分的理由什麼都不做,尤其是你自己什麼都不做。」
「後來帶領著英國打贏二戰,開始準備跟共產黨的長期抗爭,但英國人民卻覺得夠了,反而把我從首相位子拉下來,我只好離開了唐寧街的住所,搬到 28 Hyde Park Gate。不過誰知道,我後來又回鍋擔任了首相,還因為寫作拿了諾貝爾文學獎呢,身為政治人物,諾貝爾拿的大多是和平獎,拿文學獎的政治人物,我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哈哈」
「共產主義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騙局之一。共產主義是一種偽裝成宗教的政治制度。與其讓俄羅斯共產黨統治世界,不如讓希特勒統治世界。」
站在他在倫敦最後的住所,他越說越氣憤,我只好把他拉到不遠的 Hyde 海德公園裡,想說在公園散步應該可以讓他心情放輕鬆點吧,沒想到他指著公園旁的 The Household Cavalry Mounted Regiment 說,「我當年唸軍校就是在這裏,我在這裡除了學會騎馬,還認識了戰爭。」
「在戰爭與屈辱面前,你選擇了屈辱。可是,屈辱過後,你仍得面對戰爭。」
看著他朝向公園深處獨自走去,我沒有跟上前去,我想他也或許也發現了一件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手可能不同,型態可能有異,但戰爭始終沒有結束,和平,也只是短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