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的情感投入是透過同理心來凝聚的。如果作者無法在觀眾與故事主角之間創造出緊密連結,觀眾就會像局外人一樣毫無感覺。
情感投入指的並不是無私付出之心或同情,我們之所以產生同理心,即使不是因為自我中心,也是因為某些非常個人的理由。
當我們認同主角與他生命中的慾望時,我們支持的其實是我們內心的慾望,我們期待他可以做到我們渴望的事。由於同理心,由於與某個虛構人物之間的連結而得到間接體驗,我們考驗並展延了自我的人性,在形形色色的不同時空裡,在生命的不同維度中,體驗有別於自己生活的生活,勇於渴望並勇敢追求,這樣的機會便是故事餽贈的禮物。
創造同理心乍看似乎不難。主角是人,觀眾也是人。當看電影的人仰起頭來注視著螢幕,他看得出角色的特質,感覺自己參與其中,對主角產生認同,深深陷入故事當中。
事實上,在最偉大的作家筆下,即使最不討人喜歡的角色,依然能引發同理心。
例如,從客觀角度來看,馬克白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慈愛的老國王不但不曾傷害他,甚至才剛為他晉升了皇室爵位,沒想到當天他就冷血殘殺了熟睡中的老國王。接著他又謀害了國王的兩位僕人,並嫁禍於他們。他也殺死了最好的朋友,最後更下令暗殺敵人的妻子和幼子。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在莎士比亞筆下,卻成為能引發同理心的悲劇英雄。
莎士比亞了不起之處,就在於他讓馬克白擁有良知。馬克白充滿徬徨、疑懼、痛苦的獨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這讓觀眾聽了心想:「什麼樣的人?和我一樣有罪惡感的人啊......。」
馬克白的痛苦掙扎深深牽引著我們,當劇情來到高潮,麥德夫砍下他頭顱的那刻,我們感到了不幸與失落。
《馬克白》展現了作者令人驚嘆的神奇才能,他從一個本應受人鄙夷的角色當中找出了足以喚起同理心的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