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評陸西星《封神演義》

〈點絳唇・封神演義〉

戮滅忠良，紂王親把江山葬。金臺拜將，印劍傳姜尚。

聞仲、公明，盡馬翻人仰。三教降，奸邪難抗，敕定《封神榜》。

《封神演義》屬於神魔戰爭小說。書中所描寫的世界與《西遊記》相近，只是《西遊記》以佛教為主，而《封神演義》則以道教為主。

《封神》之故事情節多有《三國演義》和《西遊記》的影子，例如第三回「不知黑虎曾遇異人傳授道術，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中之物」，與《三國》第四十二回「翼德於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如探囊取物」大同小異；第五十二回「聞太師出帳觀看，見山上是姜子牙同武王在馬上飲酒」，恰似《三國》第四十回，許褚誤中埋伏後望見諸葛亮與劉備對坐飲酒；第六十四回馬善協助張山征伐西岐，原來是燃燈道人的瑠璃燈下山作怪，正似《西遊》諸仙的神獸坐騎化成妖精阻攔唐僧；第九十二回楊戩與本為白猿得道的袁洪戰個難分難解，各自使用八九玄功變化追逐，全是本於《西遊》第六回二郎神惡鬥齊天大聖的情節。

《封神》比《西遊》更喜說天命劫數，例如姜尚注定有七死三厄、西岐注定被三十六路軍隊討伐、商朝氣數已盡、天命歸周等等。可是天命往往茫不可解，像是姜尚經歷七死三厄，每次喪命時必定得闡教門人以丹藥救回，正如鍾伯敬的評語中有謂「如此等死法，便是百死無妨」。既然故事結局是商朝覆亡，姜尚經歷七死三厄對結局沒有任何影響，七死三厄也就毫無意義了。《封神》中甚少談及愛情，僅有姜子牙與馬氏、土行孫與鄧嬋玉、洪錦和龍吉公主三段姻緣。除了姜子牙與馬氏不歡而散，另外兩對皆是姜子牙以天命為由強逼成婚，可謂蠻不講理。

另外，《封神》在情節上亦略有冗贅和重複之嫌。例如伐紂路上遇到紂王的兩個兒子——殷郊和殷洪，二人分別拜廣成子和赤精子為師。他們背叛師門的過程均為：先由師父叮囑下山幫忙姜子牙，其後得到師父的所有法寶，下山途中被申公豹說服反過來討伐姜子牙，最終師父下山取去二人性命。另外，姜子牙金臺拜將時把楊戩、鄭倫和土行孫安排擔任督糧官，每當戰況膠著時，督糧官便會「及時出現」，一上場便克敵制勝。這種一模一樣的情節套路多次出現，讀來便覺缺乏趣味。

《封神》對格鬥的刻劃比較簡略，不外乎「戰二三十餘回」，最後紂王大戰天下諸侯一役，大部份過程以韻文交代。惟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少部份帶文學色彩的武藝描述，如第三十回「紂王刀法展開，其勢真如虎狼」、第三十四回「出手如銀龍探爪，收鎗似走電飛虹」、第四十回「斬將刀如半潭秋水」、第四十五回「劍來劍架，猶如紫電飛空，一似寒冰出谷」等，這類描述在《水滸》、《三國》中十分罕見，儼然與後世武俠小說筆法有相通之處。

最後還值得一提的是《封神》中出現不少神獸，如黃飛虎的五色神牛、聞仲的墨麒麟、王魔的狴犴、楊森的狻猊、呂岳的金眼駝、張奎的獨角烏烟獸和女媧娘娘的青鸞等，比起《西遊》又更生色不少。

整體而言，《封神》對比同期的傳統章回小說算是中規中矩，在既定的歷史框架底下作了頗精采的附會和聯想，五花八門的法寶也使人目不睱給。

2023.1.7 臺北

書籍資料：

書名：《封神演義》

作者：陸西星（評：鍾伯敬；校訂：楊宗瑩；校閱：繆天華）

出版資訊：臺北，三民，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