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從離開港口的那刻便是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拉著不大的行李箱,我不斷翻著壓根沒有更新的群組訊息,在接客的人潮裡試圖尋找並不相識的臉孔。「我們在諮詢台這邊」是唯一的線索,於是我用被鏡框鎖住的視線搜索著這三個字。
「你是風味情的嗎?」生疏的疑問句,不太熱絡的表情,一男二女,完完全全的三個陌生人就這樣把我領到摩托車前。那是兩台出現在台北會直接被報銷的破車,一台的後照鏡只剩單側,發動的金屬聲彷彿隨時會解體;另一台倒是長得挺完整,只是後照鏡也已鏽蝕成弱不禁風的模樣,看起來一扭就斷。
「我叫阿尚,你叫什麼?」有著濃眉大眼和黝黑皮膚的男生接過我的行李箱,卡在較完整那台車的腳踏墊上。我簡短地說了自己的名字,等著他打開車廂給我安全帽。
「很高興認識你,我先載你回住的地方。」他好像沒看見我的等待,跳上車,雙腳夾住我的行李箱,騎到我方便上車的位置看著我。
「這裡騎車不戴安全帽嗎?」我試探地問,其實知道這個問題沒意義。
叫阿尚的男生笑起來有種慢悠悠的感覺,和他說話的語速一樣。「沒有,不過警察偶爾會抓,車廂裡有一頂帽子,看到警察戴一下就好。」
另外兩個女生騎著少了一邊後照鏡的破車,跟在我們後面。我瞄著這兩台隨時會變成一堆零件的摩托車,默默地擔憂著未來的二十天。
從碼頭到住處短短兩分鐘的車程,阿尚用他慢條斯理的語調和我介紹著後車兩位女同事的名字:亮亮已經來了一個半月,會和我同住三天;金魚明天就要出島,只來換宿兩週。他時不時提到兩台車的騎乘注意事項,我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一路上絡繹不絕的機車,思考著,或許沒有考駕照是個錯誤。
車停了下來,我抬頭看見「綠島漁會」幾個大字,鑲在破舊的大樓外牆。「這裡就是我們住的地方。」阿尚講話有拉尾音的習慣,讓本就緩慢的語速又多了一分拖沓。我接過我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後,亮亮和金魚一語不發地走在前頭,沉默得有如烏雲的氣氛讓總是被動社交的我感到一陣焦慮。爬到了五樓,阿尚示意我跟上兩個女生。我加快腳步來到房門前,被唯一的一張雙人床嚇得卻步。
「進來啊。」不知是金魚還是亮亮語帶疑惑地呼喚,或許是不理解我為何站在門口發愣。我瞄瞄她倆,都是苗條身材,但也沒法三人擠上那張藍色的小床。和阿尚一樣黝黑的長腿女孩面無表情地收拾著床的一角,較為白皙、穿著長褲的另個女孩同樣面無表情地靠在牆上滑手機。我想確認她們的名字,但被房裡的沉寂阻止了,於是手足無措地站在房間一角,尷尬、慌亂、不安、恐懼像個塑膠袋,把期待興奮打包扔進了近在咫尺的南寮漁港。
抵達綠島的第三十分鐘,我萌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