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晚上開始,我跟蘇子之間好像變得更加親近了。也許是已經在我面前呈現自己脆弱的樣子,蘇子的神情和對待我的方式總覺得有些不同,多了些依賴跟稚氣。其實我心裡滿雀躍的,不僅僅是更加了解蘇子,面對安哥的時候更多了一份沒來由的優越感,隱約認為能夠漸漸與他平起平坐。
禮拜四,那位可愛的爺爺又準時來到店裡,一慣帶著他所有的東西選擇了相同的位子坐下,我端著咖啡來到他面前決定跟他搭話。
「爺爺,咖啡來了。」
「謝謝。」爺爺和藹的向我微笑,沒有多說一句話。
「爺爺,可以請教您為什麼每個禮拜都是同個時間來到這嗎?」
爺爺笑而不答,從他那舊舊的皮夾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好美的女士,爺爺他是您的夫人嗎?」
爺爺笑著點點頭,用他充滿皺紋的手指撫摸著照片上清秀的臉孔,滿臉是懷念與愛意。
「每個禮拜四,我們都會出來約會。」爺爺這樣說著,他的眼神從未離開照片。
「即便老伴已經先去了天堂,我不願意改變這個習慣。」
聽完爺爺的話語,我忽然一陣心疼,但是爺爺的臉上卻掛著幸福,沒有絲毫的悲傷。
我微笑著向爺爺點頭,便回到吧台,不願再打擾他的寧靜。
看著爺爺恬淡喝著咖啡、十分安逸的背影,我有些失了神,不禁思考到底他的生命遭遇了多少風雨及故事,才有現在這份從容,以及對深愛之人離去後的懷念不悲傷。
正當我沉靜在這分思緒當中,突然一隻手撫上了我的頭,讓我嚇得從自我世界中抽離。
「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安哥站在我後方,好奇的問。
「就說她暗戀爺爺啊。」蘇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答腔著。
「到底誰說我暗戀爺爺啦!」我牙癢癢地看著蘇子,只見她壞笑的看著我,對我吐了舌頭。
安哥跟蘇子相視而笑,又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了,而我心裡依然漣漪未平。
這天晚上,理研終於和我一起回到家跟媽媽吃晚餐了。
媽媽煮了好多他愛吃的菜,但是兩個人在餐桌上卻什麼都不說,任憑氣氛尷尬下去。正當我苦惱著該怎麼破冰時,媽媽夾了一塊魚到理研的碗裡。
「多吃點。」
理研沒有說話,我轉頭看著他,因為媽媽的一句話他早已落下積了許久的淚水,他邊擦著眼淚鼻涕邊吃著飯的樣子,讓我不禁懷念起小時候他被媽媽處罰之後,媽媽也總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弟弟的愛。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微笑起來,心裡好溫暖。
「方理蒽妳笑什麼?」理研倔將的擦掉鼻涕,不服氣地看著我。
「笑你啊⋯⋯怎麼哭起來還是跟小時後一樣蠢蠢的。」
「誰蠢啊!吃妳的飯啦!」說完就把魚骨頭丟到我的碗裡。
「你很惡心!幹嘛丟魚骨頭給我!」
「怎樣?」
「幼稚鬼。」
我餘光看見母親的臉龐,她微笑的看著我們,那是我好久不在她臉上看過的滿足表情,餐桌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快樂了,這滿桌的菜,還有我跟理研的吵鬧聲,都是令人幸福知足的美好畫面。即便媽媽沒有說什麼話,我依然能夠從她的神情當中感受到她的愛。
吃完晚餐,我陪著理研走到公園,我們倆坐在盪鞦韆上,感受夜晚微風的清涼,還有好久沒有過的輕鬆心情,盪鞦韆發出的嘎吱聲,還有輕輕飄在耳旁的風聲,都讓人覺得愜意。
「姐,謝謝妳。」
「謝什麼?我當然要幫你的。」
「不是。」
「嗯?」我有些不解地轉頭看著他。
「謝謝妳的愛,妳的支持,還有即便知道我跟別人不同卻依然愛我。」
他沒有面向我,眼光看著遠方的月亮,但是他的語氣溫柔而堅定,眼神清澈而明亮,我突然意識到此刻的他已經跟以前那柔弱的他有所不同了。
「臭小鬼。」
「幹嘛。」
「真的長大了啊。」
「嗯。」
我微笑,跟他一起看著月亮,這天的月亮好像特別圓、特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