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滿月高掛的天空。
有月光充份的照明,村莊若非必要不會加點篝火,但是這晚,林立的篝火紛紛排開並分距架好,其他更多的集中放在泥製的灰白建築外,讓建築體一片明亮。
……不遠處有許多哭泣的聲音。
我提著行李,跟隨在夫人與她牽著的兩位小狐狸後頭,匆匆前進著。在他們進入建築後,我留在外頭守候,與沒多久就從裡面步出的一名人類,穿著醫師白袍的老人接觸。
「你是殷家首僕從長,宮蓮曇是嗎?」我點點頭,「麻煩妳把這一包拿去後方,讓在那裏的家屬們各自領走。」我再次點頭,並接過包袱。
……好沉重。
我前往外圍後面的空地處,哭泣的聲音變得更為清晰,許多年輕的人類、羅亞人、極少數的獸人、鬼人,聚集在這裡坐著。他們的前方有一名,穿著魔法團標誌衣服的男子,正準備離開,似乎該講的都講完了。我與男子四目相接,對方好似終於有人接手般的趕緊走來,擦肩而過時,隱約聽到他唾棄了一聲。「真沒用,還什麼五大家族……」
我心理糾結了一下,身子有點不穩。我急忙往前,不是回頭爭論的時候。
「嗚嗚……爸爸……」
「哥哥……」
「小妹……」
「老婆……」
傷心的家屬各自領走那些已經清洗過,不需要太確認的相關物品,這次西進原本風險就未明,但萬萬沒想到是幾乎全軍覆沒,連屍體都無法帶回火葬。
我把空掉的包巾放在一旁,默默的站在旁邊,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聽說是道家的赦無常先生,獨自帶回他們的隨身物品……」剛才的老醫生從後門出來,搖搖頭並且嘆息:「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算了這不重要,辛苦了,妳先回去吧。」
老醫生留下接手照應,我點頭致意,匆匆地回到前門處,繼續等待。
直到清晨,夫人他們都還沒出來,這讓我很擔心老爺的傷勢,拿了遺物的家屬們大部份都已經離開,但還有幾位留在原地,然後由老醫生帶出,先安置在我身邊一下。
共四位人類,其中三位剛成年,似乎比較冷靜了,但這名六歲的……變成孤兒了嗎?
「首僕從長,請帶大家進來。」精瘦且稚氣未脫的狐狸探頭說,並對我揮揮小手。
我牽著六歲的那位孩子,領著其他三人進入建築,陣陣濃郁的藥味飄盪在四周,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彷彿在纏鬥,搶奪生者的所有權。遠處的三張大病床上,躺著正處於昏迷狀態的三位代表,分別各有一名魔法團的年輕人在為他們施展治癒術。昨晚那名男子似乎也挺年輕的?
走過一段走廊,轉彎步入一間房間,便看到大張的病床上,老爺正無力的躺在上面,沉重的呼吸著。二少主在旁邊的長椅上,依偎著夫人的側身,且正沉沉地睡著,兩獸的眼尾處皆可看到一條深邃的長條溝痕。
「母親,他們到了。」大少主輕聲喚醒,夫人微微睜眼,看向這裡。「嗯……四個人嗎?」白狼小心地安置二少主,然後起身,走向最小,已經安靜下來的孩子,我也鬆開手腕然後後退。
安靜的孩子受到夫人一個深深的擁抱,彷彿得到慰藉般,眼眶又隱約的模糊起來。
「對不起……各位。」夫人輕輕地說,讓其他三人的身子微微顫抖。
「嗚……嗚嗚……」最小的孩子輕聲啜泣,緊緊抱著白狼,他很懂事,不再像昨晚那樣的哭喊。
剩餘的時間,大家都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夫人不斷摸著孩子的頭,並看著老爺;大少主則與我一同忙碌,替換毛巾與擦拭血水。說到這我就不懂了,老爺肚子上的傷口看起來仍在滲出血液,為什麼醫生都不做任何處置?
「大少主……醫生有說為什麼嗎?」我低頭,偷偷地小聲詢問。
「是邪魔造成的的傷,醫生他無法處理,要等魔法團。」我看到大少主是用丟的,把毛巾扔到盆子裡,然後端走。
昨晚那位應該也跟那三位一樣,可以用治癒術吧?咦……不會吧?現在這種情況,應該人命優先才對吧?是在情緒化什麼?我突然以同樣身為人類這個身份感到可恥。
到了中午,我買回雞腿便當,簡單的與來探視三位代表的相關門人,以及家屬們點頭致意。穿過走廊,才剛踏入房門,就看見黑色獅子獸人,赦無常先生,剛好在我的視線範圍一個巴掌──把魔法團的一名年輕人打到重摔到地上。器具摔落四處,而同樣在房內現場的那三位魔法團人,全部嚇了一跳。
年輕人用手摀住臉部,痛苦又憤恨地轉頭往上看。
「很痛耶,道家的──你竟然敢打我?」原來是前一晚的那名年輕人,我心中冷哼一聲,打的好。「你竟然沒有留下來治癒傷者!」黑色獅子憤怒的指責,赦無常先生這樣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但他一直閉著眼睛,為什麼?
「你們三個也太慢了吧!」年輕人偏過頭,反責怪那三名魔法團人,這下我似乎理解了,他認為三位代表治療好後,這三個人就可以接替他本來的工作,好可惡。
似乎是因為赦無常主動出手,我看到大少主與二少主,紛紛按耐情緒般地站著,他們銘黃色的雙瞳仍帶著怨恨瞪視年輕人,也許本來他們也想動手,只是對方體格似乎比他們高大,好在有體格更大隻的赦無常代勞。
「馬上治療!」黑色獅子怒吼一聲。
「那個……道…家代表……我們來就好。」三名魔法團人顫抖著上前。
「──耶爾文!馬──上!」黑色獅子吼得更猛烈,讓三人瑟縮的往後退。
門外有其他家屬稍微探頭查看,夫人趕緊出去解釋。
「……醫就醫。」似乎被降服,名為耶爾文的年輕人小聲抱怨後,有點顫抖地起身,然後去做他該盡的義務。
我注意到赦無常的眼角,好像滲出了些血,他還好嗎?眼睛不用處理?
「以……天神之名,護佑其身,去除不淨,『治癒』。」
一身狼狽的年輕人取出短權杖,將上方鑲勘的白水晶靠近傷口,唸誦祝禱文後,白水晶發出陣陣光芒,比早前其他三位魔法團人的光芒還要強大數倍,你有這實力竟然不好好做事,請大貓在狠狠揍他──馬上!
獅子獸人的雙眼面向白光,閉得更緊了,我想他應該也受傷了,但比起自己,老爺肯定傷得更重吧?事有輕重緩急,我能理解,真讓人窩心。
成效很快,也才五分鐘過去,傷口就不在滲血了。
「去請其林普醫生,後續交給他。」赦無常先生好像看的到東西那樣,拍了拍大少主的肩頭,狐狸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我第一次看到大少主用奔跑的方式移動,看來累積了不少壓力,現在如釋重負,真是辛苦了。「你可以走了。」黑色獅子頭也不回地說。「──哼!」耶爾文收起權杖,一臉憤怒地離開,魔法團人匆忙地跟上,但沒有人停下來致歉一聲,禮貌在哪裡啊?
現場終於恢復寧靜,其林普,也就是那位老醫生急忙趕來,並馬上進行傷口消毒。之後我與大少主、夫人合作,輔助老醫生給老爺包紮綑綁,這段時間二少主似乎因為放心下來,便跟那四位孩子閒聊幾句。
老爺的呼吸也變得穩定,真是太好了。
「呼……躺個半年應該就沒事了,沒有物理箭矢所以也不用動手術,治療上很單純,你們放心吧。」其林普醫生輕輕微笑,盡可能地安撫大家,我懂。
黑色獅子仍閉著雙眼,他婉拒了夫人遞上的便當,轉身走去泥製水盆處,取了些水至掌上潤潤嘴唇,我看了看,拿出杯子遞給他,獅子點點頭接過手。
赦無常先生應該很難得咆哮,所以口渴了,我樂觀地這樣想,不去思考他眼角的血是怎麼回事,其林普醫生好像也不打算處理他的眼睛,或許前幾天就有評估過了?
「母親,三弟還在家裡等消息,我先返回。」大少主一臉想出去透透氣的樣子。
「好,殷良,那就麻煩你了,首僕從長。」我點點頭,跟上打理。
醫院建築坐落於納亞王國城外,環繞整個大城的「納亞鎮」之中,從這裡搭乘馬車到西南方的殷家館內,足足有一周時間,真的很遠,大少主由兩名家僕陪同,即刻返回。「首僕從長,其他事情就麻煩妳了。」大少主坐在馬車後座,仍不忘提醒我。「我會的,大少主您放心吧。」我微笑回應,但大少主沒有表情的轉過頭。
大少主,希望這一周的時間,可以讓您好好沉澱一下。
又過了三天,這期間,那三位魔法團人都會於上午過來,觀察其他三位代表的情況,有時候也會換別的團員,但都沒再看到那位名為耶爾文的青年了。
可能是因為赦無常先生還在這裡吧,我心裡冷哼一聲,沒膽的傢伙。
但是,過了一周,這傢伙卻跟著一位中年人來了。就在老爺醒來的隔天。
這位中年人體格顯然魁梧許多,也穿著魔法團的標誌衣服,手握著很長的權杖,看起來是更高位階的人,我猜,應該就是魔法團團長──波爾克夫吧。
「波爾克夫……嗚。」老爺很吃力的說話,看來我猜對了。
「別勉強自己,殷貴,你不用起身。」團長很客氣,跟後面的那個傢伙不同。
赦無常先生坐在長椅上,完全不打算起身,他還是閉著眼睛,真沒想到可以閉這麼久還不影響活動,是道家的特有技術嗎?應該不是瞎了吧?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夫人與我稍微扶起老爺,讓他弓身坐起,二少主則早已帶著那四位孩子,先去鎮上逛逛了,看來是有計畫的錯開,免得看到這傢伙就來氣。
「不打擾你休息,我直接轉達國王的旨意。」波爾克夫從腰間取出,用牛皮紙做的卷軸,然後描述內容。殷家負責安置無家可歸的,那四位人類,道家負責檢討報告、之後接替魔法團,暫時顧守西邊出口的結界。葬儀相關費用,殷家也要負責一部份。
「我知道了。」殷貴虛弱地回應,赦無常也點點頭。
「辛苦你們了……咳咳!」波爾克夫身子顫動了幾下,我趕緊遞上手帕,對方揮手婉拒。
「我沒關係……咳咳,耶爾文,過來跟兩位代表道歉。」
「喔……」
耶爾文補上他那不情願的致歉後,逕自往門外走去,波爾克夫搖了搖頭,對兩位代表鞠躬致歉後,也離開了。
兩週後,除了夫人留下照顧老爺以外,由我帶二少主與四名人類孩子返回館內,並按照老爺的吩咐,讓三位孩子加入老爺與夫人的家僕,最小的那位加入三少主的家僕行列。
至於赦無常先生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睜開的,我就不知道了。
「首僕從長?宮姨?」
「嗯?阿,抱歉,我發呆了一下,你剛剛說什麼?」
「那個……老爺早上說,本來要調我到二少主那邊,後來夫人阻止,所以只告誡我,提醒我注意就好了。」
林浩東把毛巾大大敞開,掛在竹竿上,當初那六歲的孩子已經長大,且對家務很熟練了,時間過得真快呢。不過老爺你實在少一根筋阿,怎麼全部想法都講出來啦,我輕笑了一聲。「不……畢竟是我有錯在先。」浩東低頭,嘴角壓的低低的。
我把浴巾打開,用力抖了抖,思索了一下。「浩東阿,我與當時其他三位跟你一樣處境的他們,都是老爺與夫人的家僕,所以我們昨天也有聊過,他們跟我一樣,都在猜……你是不是其實是在擔心……三少主?」
「我……」浩東緊張了一下,毛巾差點掉下去,不要讓我重洗,拜託。
「畢竟當時,你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哥哥……」我小心地說:「當時各大家族門人銳減,然後現在代表又太年輕,連態度也這麼不成熟,也難怪……」
我聯想起那傢伙……好想揍他。
浩東抿了抿嘴唇,搶過我的話,戰戰兢兢地說:「對……尤其驅魔氏,那時候再壽宴上,她看三少主的表情,讓我回想起來就好生氣,所以我很擔心,這樣的陣容如果……又要西進,該怎麼辦才好?」
我點了點頭,看來大家擔心的點都很類似,不過我是因為刁鑾氏年紀太小了。「你別緊張啊,放輕鬆,你要對三少主有信心阿。」
「可是……!」浩東正要大聲說話,我敲了一下他的頭。「老爺不是都告誡過了?」
「……對不起,首僕從長。」浩東低下頭,我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相信並給予鼓勵,然後好好照顧他們,這就是我們所能做的支持了。」我微笑地看向他,浩東聽了,彷彿認同般地微笑回應。
真希望大少主也能放輕鬆些……我在心中微微嘆氣。
「那麼,」我揮了揮毛巾,「因為三少主都很晚起,所以我才有空找你詢問,所以你快回去吧,跟其他家僕說是我找你晾被子,他們應該就不會有意見了。」
「好,首僕從長,謝謝您跟我說這些。」
「不用客氣,替我多抱抱三少主吧,他的毛最柔軟了。」
「哈哈,對阿。」
「他都二十多歲了,不能隨便抱抱了,真是可惜。」
「哈哈,那我走了,宮姨,謝謝妳!」
我看著浩東遠去的身影,笑了笑,回頭繼續披著大被子。但我沒有聽到不遠的暗處,摺扇拍了拍掌心的聲音,以及嘆了口氣,默默離開的大少主的身影。
「……嚓……嚓……嚓……」
「……呼嚕……呼嚕……呼。」
金色的眼眸睜開,白狼緩緩甦醒,然後把僵直的雙臂往內收,他抓了抓自己的腹肌,用毛皮把爪指上的泥土稍微去掉。狼軀扭了扭,確認自己正縮在床與牆壁的夾角處。
「早,三少主。」家僕們看見一團白毛在扭動,紛紛道早安,然後繼續整理房間。
「大家早……」白狼看向牆壁,壁上無可避免地有許多爪痕,老樣子了,床上也有、棉被也有。這就是自己那獨特的睡相,所以才會需要在房間內,額外架設一個鐵欄杆空間來減少損耗,家僕事後只要處理這一小塊區域就好。
白狼睡眼惺忪,慵懶地起身並打開鐵欄杆的門,步出後便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嘴舌拉長,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家僕笑著遞上一杯熱豆漿,讓白狼暖暖身子。
暖流入體,耳朵動了動,對了,我現在是代表了……。
看著家僕在周圍忙碌,清掃掉毛、去除爐灰、擦拭桌面、進入鐵欄杆內收拾棉被、推好床、清掃泥土,這些作業平常都在看著,現在感受卻不太一樣。
「大家對不起,剛剛首僕從長找我去幫忙……」浩東著急地跑進來,所有家僕都停止動作並緊張了一下。白狼也停止動作,看了看。
然後,白狼放下裝著豆漿的杯子,接著快步上前,輕輕地抱住浩東。
「咦?三少主……早安?」浩東緊張了一下,全身變的僵硬。
「對不起,各位,我……我一定會努力當好代表的。」白狼堅定地,大聲地說。
浩東好像想起了什麼,是什麼時候?回憶中那熟悉的溫柔擁抱。
「三少主……我相信你,你會的。」浩東自然的回以擁抱,他的眼眶有點模糊。
「嗯。」白狼微笑的點點頭。
「我們也要抱抱──」其他家僕發現最佳時機,全部放下手邊工作並衝刺!
「等等……你們怎麼了?」
「抱抱時間稍縱即逝!」
「沒錯,年齡越高就越來越不能隨意抱抱了!」
「年齡?」
「三少主的毛最軟呼呼了,耶──」
最為年長的家僕,仔細考慮了一下後,也偷偷加入。
唰啦──
「我這邊完成了,這盤你先拿去。」
「好!」
「魚去骨完成!」
「收到!」
「再給我兩包麵條,綠色的那種。」
「好!」
家館廚房內,負責烹飪的家僕忙進忙出,除了準備午餐外,也協助同樣在料理的胖胖狐狸,他包上頭巾,穿上透氣的全套長服,尾巴也包了起來,用類似魔鬼氈的部份貼在後裙襬上固定,戴著薄布手套的爪掌正熟練的捏揉肉團。
「二少主,豬油……呼。」兩位家僕匆忙搬來一大桶,沉甸甸的金色液體。
「感謝,這樣就趕上了。」
馬上打開蓋子,狐狸獸人迅速的拿出大勺子,然後流利地勾起金色的油膜,螺旋狀般地撒在熱鍋上,滋滋作響的同時──肉團也跟上節拍,劈哩啪啦地響動起來!
濃厚的爆油香葷撲鼻而來,狐狸吻部抬高,鼻頭嗅了嗅,一臉期待樣。
「二少主,是要做給三少主吃的嗎?」家僕笑嘻嘻的歪頭過來,手晃了晃香菜。
「對阿,今天是訓練的第一天……阿我不要香菜啦!」
「怎麼講的好像是二少主要吃的一樣?」
「沒有沒有,反正我不要放香菜啦!弟弟也不喜歡啦。」
「三少主又不偏食……」
「哎呀!走開走開,沒你們的份了,真是。」
家僕們紛紛笑了笑,廚房內頓時充滿了香氣與歡樂。
「……如此這般,最終決定由我第三位兒子,殷茂擔當代表,殷良擔當家主……以上。」
畫了最後一筆字跡,狐狸獸人點了點頭,仔細看著內容,緊接著把剛剛寫字的紙張反折,然後又折了折,最後折出了一隻……紙鶴的形狀?反正是鳥類就對了,不要強求。
「父親,東西都準備好了。」殷良拉開紙門,走了進來。
「謝了殷良,麻煩您打點了。」殷貴邊說邊從抽屜內拿出一隻特製的筆。
筆頭輕輕點了一下紙鶴後,紙鶴就彷彿有生命般地動了起來,隨後往外飛去,咻一下就飛遠不見了。
「這下確定公佈了,接著交給小依,讓她轉通知給特使即可──呼!」殷貴雙手抱胸,往後靠坐著,彷彿心中一個大石頭終於放下。
「父親,我可以在既定行程上,輔助三弟訓練嗎?」殷良彎身,跪坐在桌前。
「哦,當然可以……阿你們不是說只讓我來?」
「我想那是二弟的氣話而已。」
「哈哈,是嗎?那就麻煩你囉。」
耳朵微微折下,手中的摺扇略微握緊,讓對面的狐狸注意到異樣。
「怎麼了兒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個……父親,這次的新代表你怎麼看?」
「你的意思是?」
「他們與前代表相比,強弱如何?」
狐狸獸人的雙耳往旁壓低,有點為難的抓了抓自己的肚子,並下意識抓往某個痕跡處。「這個嘛……兒子,這是每個家族自己要努力的事啦。」把手越過,狐狸改抓自己的胸部。
「可是,如果國王又要求西進的話,現在的組合安全嗎?」
「這個嘛……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應該暫時不會這樣做啦。」狐狸尷尬的微笑。
「但我擔心,如果又……那樣三弟他……」
「兒子……你……」
殷貴看向與自己類似面貌的狐狸,隱約察覺到對方心中重疊的身影,如果又那樣,那到時候,還會有躺在床上的機會嗎?
──殷貴!
黑色獅子驚愕地迅速伸手抓住!
差一點點,我就不能在此時此刻,看著三名兒子成年,江子她會如何?而到時候,誰來選擇下位役獸氏?這門技術因為特殊,適合者又極少,又只有獸人能受試。領內的獸人也不多,又要像殷良這樣特別賣力,才能學好靈符,而且仍會受限,我還因此而猶豫,因為靈符威能與融合邪魔有很大關聯,結果……拖太晚。
雖然對兒子有信心,但其他家族……真是的,我怎能這樣想?
「父親,抱歉,我不是想反對什麼……」
「……我沒事。」
看著緊閉雙眼與眉頭的父親,殷良有點愧咎,索性把話題收尾。「不過父親,我聽家僕口耳相傳說,您有提過三弟是『有史以來最強』的,所以,我想,我不應該太過擔心才對。」
……真是的,兒子,你轉的也太硬了吧。。
「而且訓練都還沒開始呢,呵。」
……兒子,你的笑容太僵硬了,還有尾巴也要動啦!
「阿……兒子你說的沒錯,所以到時候要好好幫他哦,總之呢……」
「老爺,大少主,午餐準備好了。」
家僕真是來的即時──謝了!
「好好好!我們先去吃飯吧,兒子。」
殷貴趕緊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後,便匆匆離去。殷良點點頭,眼神卻是看著摺紙鶴用的紙張,以及腦海裡,當時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不斷安撫的母親與嗚咽的二弟;在家擔憂的三弟,以及那不斷滲血的傷口。
傷口上,那一支被淡淡的金色光氣壓制,卻仍不斷散發出詭異黑氣的漆黑箭矢。
用餐結束後,除了江子留守家館外,殷家父子都來到上次的訓練場。
「訓練的第一天──我要努力!」白狼精神抖擻,隨即準備奔跑,被殷洪抱腰硬生生阻止。家僕們放下器具,整理了一下木桌,於草皮上鋪上軟布。
「炸豬排餡餅!」狐狸得意的宣布,並打開木製圓盒──瞬間香氣四溢。
「──哇!」白狼黑鼻扭動,舌頭迅速的舔了整個嘴沿一圈。
「一邊吃一邊仔細聽……嗯嗯……聽我說嗯……」殷貴的嘴巴咀嚼個不停。
役獸氏奴役邪魔,獲得力量大幅提升,這是關於靈力的部份。技術的部份則分為三種非實體靈符,「鎮壓靈符」、「爆破靈符」、「煉化靈符」,後面兩種靈符只有融合邪魔的獸人才施展的出來。
「或是特別製作……嗯嗯……如同之前的測試符那樣,只是難以量產且不實際……嗯嗯……因為有邪魔,自己來就好,沒有邪魔……嗯嗯……數量有限威力也差……」白狼按住木盒蓋子。「老爸,你不要一直吃啦。」
「為何只有鎮壓靈符是可以直接學習呢?」殷良拍了拍手中的摺扇。
「這是一種組合,靈力與邪魔魔氣融合下的獨特技術,」殷貴喝了口茶,「鎮壓是唯一可以直接透過靈力施展的招數。」
「魔氣……」殷茂與殷洪一起歪頭,兩獸耳朵紛紛折往同一個方向,表達好奇。
殷良起身向前,家僕紛紛往一旁退開。眼前是一塊一米高的圓木,殷貴指爪指了指,示意殷茂注意看,只見殷良手中的摺扇泛出一點光芒,接著往前向下揮劃,一抹黃色的弧月形狀憑空出現,圓木上也出現了相同的淺痕。
「就像這樣,靈力確實可以變成攻擊,但效果不夠好,」狐狸繼續解說,「相反的,三種靈符就像是設計好一樣,鎮壓可以抑制邪魔,爆破可以對抗邪魔,煉化則是……」
──直接性的消滅邪魔!
狼耳與狐耳大大地豎起,殷茂與殷洪聽得興奮,尾巴左右擺動個不停。
「老爸,示範看看?」白狼興奮的說道,讓殷貴有點難為情的笑了笑。殷良回到原處坐下,與殷洪,殷茂一起觀看示範。
只見陣陣的金色光氣出現,然後緩緩漂浮,籠罩在寬胖的狐狸四周。
「各種靈符,隨著張數增加,對邪魔的效果就更強,但也需要更多的靈氣,」狐狸手臂擺動,數張靈符均勻的分佈在周圍,「透過想像排列,也有類似封靈氏結界的效果,但需要一直維持,」一張靈符飛往圓木,發出木塊破裂的聲音。「引導路線,可以類似發射般的遠程攻擊,且靈符的爆破較不會傷到施術者的身體,但也別想著貼在身上哦。」
最後,一張煉化靈符光芒收束聚焦,直射在圓木上,使其燃燒起來。「剩下的,就是想像力的各種運用了。」狐狸拍了拍掌心,金色的光氣隨即消失,家僕馬上拿水滅火。
「好酷!」白狼拍拍手,尾巴搖得更快了。
「很帥吧?哈哈。」狐狸笑了笑且伸手,但被兒子阻止靠近木盒。
「老爸,我該先學哪種?」
「傻兒子,你都還沒融合呢,而且最一開始不是靈符。」
是發現靈力與提升靈力的冥想練習哦!
十分鐘後。
「呼嚕……」白狼盤腿,坐著睡著了。狐狸用爪按住頭部,竟然跟當初的自己那麼相似,看來這是一場艱苦的訓練。殷良與殷洪也眉頭深鎖,同時嘆了一口氣。
第一天就在斷斷續續的睡眠與清醒中,迎來日落的黃昏。
同時間,一只折的很漂亮的紙鶴,靈巧地飛入納亞鎮的某處房子內,由一名身穿七彩刺繡圖案服裝的刁鑾氏門人接收,她折開紙張看了看,點點頭後,便起身跑向村莊的正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