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行動力低落的人,雖然出了門會變成暴走族,但產生「要去哪」的想法,是旅行之中最困難的地方。
直到加入了一個臉書社團:599坐火車慢遊台灣。潛伏社團多時,發現「蔡冰」是熱門關鍵詞,便在地圖上找了一下,發現其位於遠得要命的王國,加上質疑以一個冰做為目的地的合理性,所以始終沒能前往。
幸好,拖延人生中有袁B這個朋友,袁B是行動力的象徵,就算氣象局預告當天下雨機率高,我們也秉持著頂多變成刀削麵被河流沖走的決心出發了。
從台北車站出發,搭乘約莫一個半小時的火車,便能抵達雙溪車站。
在最終目的地蔡冰之前,我們先吃了Instagram上推薦的阿桃越南小吃,雖稱不上頂尖美食,但也是毫不馬虎的料理,檸檬的酸、湯的鮮、肉和麵的勁共同組成所向披靡的戰隊,橫掃口腔,最重要的是,「這世界哪裡還有85元的牛肉河粉啊!!」我一邊吃一邊在內心歡呼。
吃完河粉後,我們穿梭進小巷中探險。
這條巷弄將幾個巷子連接在一起,乍看好像四通八達,但走一圈會發現,實際上真正的出口只有一個,不難想像若有孩童居住於此,會是多好的家外桃源,可以盡情的穿梭巷子玩躲貓貓,又不怕哪個鬼靈精偷跑出遊戲範圍。
從巷子外「民歌演唱」招牌所感受到的舊時代氛圍,在進到巷子後,達到了另一層次,好像有什麼喧囂曾經駐留,但已悄悄離開。即使如此,用奇異筆工整寫下「門鈴」,以及指向紅色按鈕的箭頭,是無可取代、充滿人味的散步樂趣,靜靜地停留在我們的冒險記憶中。
但是,底部裂開的澆水器能不能就別挽留了?
期待了一整個夏天,在大雨讓台北有涼爽秋意之前,終於吃到蔡冰。沿路上有三五成群的團客,帽影巧妙蓋住灰白髮梢,腳程快速,目的明確,最終都集合到蔡冰的排隊人龍中。然後冰來了,期待的心情已經累積到一刻都不得緩的程度,在手機鏡頭吃之前,就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大口。
「超級好吃耶?」我們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彼此,既開心又不敢置信,馬上拍了這張照,想跟全宇宙說,這世界還是有不會讓你失望的東西。軟硬花生交疊的口感層次和香氣,以及紅豆和牛奶冰的甜度調和,每一口都是幸福。所以,遠一點也無妨,等一下也無妨,這是蔡冰的幸福魔法。
在雙溪溪邊看完幾場夜鷺捕食秀後,我們轉往三貂嶺生態友善隧道。隨性的我們總是臨時起意,幸好當天的預約名額還有剩,離閉園還有足夠時間,我們從雙溪出發,搭乘區間車前往牡丹車站。
從牡丹走到隧道入口的路不算短,不過那些和蔡冰團客裝扮類似的人群腳步依然敏捷快速,從我們旁邊經過時話語也不落地。沿著鐵道,有很多擔心遊客迷路的指標,就算不看谷歌地圖,也能順利抵達隧道。那天有點悶熱,大概能感覺到幾頂烏雲籠罩,但進到隧道之後,涼爽的空氣很快便隔絕了外頭的煩悶,鄰近閉園時間,大多時候都只有我跟袁B輕聲的細語環繞在隧道間,很快就能理解蝙蝠了,我也想住在這裡。
走到隧道末端,工作人員正好準備下班,親切的指引我們離開的方向。
“
「你們要到哪邊?」
「我們想從三貂嶺車站回去」
「那你們右轉出去一直走就會到啦~」
”
語氣是走路五分鐘就會到的感覺,我們不疑有他走了十幾分鐘,卻完全不見車站身影。
打開谷歌地圖,發現車站完全在另一端,掉頭回去經過隧道出口時,剛還坐著閒話家常的阿姨阿伯已經不見。在困惑又擔心迷路(已經迷路)的心情逐漸升起之際,迎面來了似夫妻的一對中年男女,親切的為我們指路。
剛看著好像在說「不是這條路呦」手畫叉叉的房子,也變成了「對啦這條路才對的」比圈手勢。
歷經這番波折,疲倦感慢慢浮上,不過穿著夾腳拖的袁B沒有在字典裡收錄「累」和「休息」,我才能打起精神繼續前進,終於在天黑前看到火車站本體。
不對,我們早就看到火車站了,在三貂嶺隧道的出口處便能看到車站,好似近在遠前,卻因為隔了一條河而遠在天邊。沒想到2024年,還是有谷歌地圖指不了的路,仰賴谷歌的GenZ(我)大大吃鱉。比起假裝自己可以直接游泳到對岸(詳見下圖1),假裝自己是火車可以更快抵達,沿著鐵軌走大概得以縮短一半的路程(圖2),但大大標示罰款的警告牌還是讓我們卻步了。
距離火車站一步之遙,瞥見路邊的剉冰店招牌寫著:蔥抓餅加蛋50元,我們決定先填飽肚子,也慰勞辛苦的雙腳。店名簡潔有力的叫做「三貂嶺商店」,外頭看似普通人家,裡頭卻有山、河、鐵道合一的遼闊景色,而在蔥抓餅(尤其搭配老闆自製的辣椒醬)抵達舌尖後,更加深了我想和蝙蝠一起留在三貂嶺的念頭。
走向車站的途中,看見提著便當、熟捻穿越鐵道的男子,當下我們目瞪口呆,才意識到這大概是某種三貂嶺的默契。(但還是不鼓勵違法行為~)
錯過了上一班火車,下一班要等一個小時,我們悠悠走到車站外頭的長椅上,一人一張,盤腿躺在椅子上,打開Spotify播放兩個人的共享合輯,「這首我很喜歡耶」「我也是」,然後數星星,數因為眼睛適應黑暗而新出現的星星,數好像消失但其實只是飛走了的飛機星星。
現在回想這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在這個人煙罕至的時間地點,遇到經驗豐富的散步夫妻幫忙指路;鎮上沒有一家店有開,唯一開的只有超好吃的三貂嶺商店;困惑太繞的遠路時,馬上有人示範道地路線;路經的車輛不多,有印象的是紅色轎車裡的和尚,當我們迷路時停在路邊休憩,我們獲得指引後便不見車影,雖然渺小我卻奇妙地記下來了。
或許是吃到蔡冰的快樂,或許是沒有大雨讓我們變刀削麵的幸運,又或許袁B是太好太有趣的旅伴,雙溪的街道、牡丹的可愛路標、三貂嶺的奇妙歷險,還有路上遇到一團團的銀髮喧嘩聲,我將這些一起織進夏天裡,等到冬天時再打開,大概會飄散出暖暖的幸福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