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啟程

  秋天的氣息悄悄到來，褐紅與深綠的落葉錯落交織，層層疊疊在廣大的石鋪路上，兩名士兵忙碌地整理中。

  「辛苦你們了。」一位人類大嬸駕著牛車，緩緩經過並給予鼓勵。

  「──不會！」士兵笑著禮貌回應，但心中滿是嗚咽。

  嗯？上一年不是很多士兵在整理嗎？

  大嬸冒著困惑的表情離開。

  「喝吼──鎮壓靈符結界！」

  白狼殷茂把雙臂旋轉一圈，然後向著前方迅速伸爪，同時踏出弓步，尾巴提起平衡，只見狼軀緩緩泛出金光薄膜，然後前方也憑空飄出三張符紙。

  符紙的下方，有一個不明形體正在往上觀察著。符紙逐漸發出金光，淡淡的亮暈微微擴展，不明形體又看了看後，張開自身的翅膀並飛起。

  「好痛！」白狼耳朵被尖喙啄了一下，趕緊退後收手。

  「太弱了！」攻擊者生氣地退後降落，然後收起翅膀。

  仔細一看，不明形體是隻形似烏鴉，又比烏鴉大了些體型的，分類上稱為『妖鬼』的生物，它有三個眼睛，黑色翅膀，黃色鳥喙，會說人話是它的特性。

『妖鬼』是比『邪魔』更弱的生物分類，危害不大。

  鳥喙張合，繼續抱怨著說：「都已經是施展『結界』了，我卻還能動，你這樣成何體統，殷茂代表大人。」

  白狼抓了抓耳朵，無奈的嘆氣。「我也不想阿，但是……」

  看著自己的手臂，白狼挺為焦慮，半年了，雖然那時被成功引導出靈氣，也可以感覺到了，但是平常的冥想還是斷斷續續，導致靈力成長事倍功半。老爸原本還想請赦無常來，然後請他徹底來個夢遊一小時極致引導，但被老媽扯下一撮毛。

  鎮壓靈符已經學會，也來到後山這處，殷家的私有地練習。這裡有一些很弱的妖鬼，以及這位會說話的，稱呼為『黑影』的烏鴉妖鬼。他們以協助訓練為由，換來在這座山裡自由生活的空間。

  「殷良大人可是能發出二十張靈符，而且閃亮亮的威力呢！」黑影翅膀揮動。

  「唉……」白狼嘆了口氣，坐上一旁準備好的桌椅，然後吃起雞胸肉。

  「代表大人，我也想吃。」黑影邊笑邊跳著過來，毫無羞恥之心。

  「諾，訓練謝謝你了。」白狼倒是不介意，大方地分享。

  黑影鳥喙動了動，愉悅地說：「不過既然大人已經確定是代表了，那我想你應該可以樂觀看待，因為就我觀察、協助的經驗，最終還是要看『邪魔』這部份來決定你的整體實力。」

  有東西吃講話就變得比較誠懇……。

  「但我不想就只是單純依賴邪魔阿，我也希望變的強大。」白狼撕下一條雞胸肉。

  「別擔心啦，代表大人，奴役本來就是這麼操作的阿。」

  「是融合，黑影，不要說奴役啦，我不喜歡這種形容詞。」

  「是，遵命，代表大人。」

  黑影心裡竊笑，感覺這次的代表想法很不同。

  回到家館用餐盥洗後，一家五口聚集在殷貴的辦公房間內，狐狸拿出通訊用的紙張，一邊書寫一邊吩咐：「三天後就要出發去奴役邪魔，殷良、殷茂，你們這幾天好好準備。」

  「是的！」兩兄弟都出聲回應。

  「那我跟母親負責準備三餐。」殷洪笑著舉手，江子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

  雖然靈力不如預期，但一想到要開始進入役獸氏的核心，讓白狼很興奮地甩動尾巴。為了讓力量有效率的增強，邪魔是越強越好，殷良到時候會幫忙鎮壓，讓殷茂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對了大哥，到時候請不要亂想哦。」白狼難為情的吐了吐舌頭。

  「雖然不知道奴役方式，但我不會在意的，你放心。」殷良誠懇的點點頭。

  「……哈。」白狼仍對卷軸上的示意圖，感覺怪怪的。

  殷貴繼續書寫第二張通訊用紙，然後說：「目前仍有邪魔的地點，就在西邊山脈入口算起，直往東便可以到達的，位於國土中央的『魔霧森林』。」

  這座森林是刻意保留，讓五大家族可以自由運用，進行訓練等等目的。由封靈氏在外圍環繞一大圈，架起強大的結界來阻隔邪魔逃出。

  「……森林朝向西面的入口處，距離道家最近，我拜託赦無常幫忙協助，到時候你們先去道家一趟，好好休息後，隔日一早再出發。」

  「父親，為什麼一直麻煩赦無常先生？」殷良皺眉起來，困惑地說。

  「放心啦，之前就有跟他提到過，他也答應了阿。」

  殷貴露出微笑，繼續書寫通訊，江子也沒有動作，看來母親也同意了。

  「對了老爸，我可以帶黑影一起去嗎？」殷茂身子向前，高興地說著。

  「這……黑影？」殷貴一臉驚疑。

  「對阿，只要做個特製的鎮壓符讓他不能飛就好。」

  「……殷茂，我們應該專心在奴役邪魔這件事上。」

  「放心啦，大哥，多個會說話的陪同，感覺也很好啊。」白狼露出牙齒，笑了笑。

  殷良原本還想繼續反對，但被殷貴制止，後者同意後，他也只好接受。「耶──謝謝老爸！」殷茂開心的伸展手臂。

  三天很快就到了，而前一天的下午也是個忙碌的日子，除了要準備明天的役獸氏大事外，這天還要開始進行秋季換毛的大工程。每年會集中半個月進行，於夏初與秋初，這段時間殷家領內的許多家庭都會預約好行程。

  「梳理的路線要這樣，才好把舊毛帶出……」從鄰近村莊來的數名理毛師傅，會各自前往領內的許多家庭，按照預約時程來協助處理換毛，家僕也會順便觀摩學習，畢竟日後也可能換職業。

  這也是賺錢的大好時機！

  「──哦。」負責殷家的兩名理毛師傅，其中一位驚喜的看著手中的長髮，殷良這次為了明天的事情，決定把留到腰的長髮剪至過半，這樣無比美麗的黃色毛髮，且家僕都有好好保養梳理過，真想私藏……。

  「二公子，前面的毛我會修短一點，你說呢？」

  「好，就這樣辦。」

  「三公子有沒有想剪什麼造型？」

  「嗯……沒有，剪短清爽就可以。」

  看著忙完的兩名師傅，轉身去老爸老媽那裏，白狼在家僕的梳理毛髮服務下，仔細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雖然之後仍會繼續掉毛，但此時此刻彷彿煥然一新，比對明天，尾巴搖得更是劇烈，讓家僕們被滿天的飛毛折騰許久。

  「三少主──晚安。」

  「各位晚安。」

  就寢時間，房內一片靜悄悄的，有點興奮睡不太著的白狼，在地墊上稍微練一下身體後，整個身軀趴著，然後看向打開的紙窗外，放在庭院外的石頭。

  石頭已於前兩周順利抬起，之後要找時間去搬更重的回來。

  「明天就要……哇，我真的睡不著了，該找二哥聊聊嗎？不行，他最近也忙著準備餐點，大哥不知道睡了沒，他都很準時睡覺，老爸跟老媽應該也睡了。」

  閉上眼睛，打算靠著天賦進入夢鄉，但突然想起還沒進去鐵籠區域。

  「鎮壓靈符。」白狼坐在床上，盤著腿，然後憑空變出一張淡淡的符紙，無聊般的揮揮指爪，讓靈符微微地在空中飄動。「好想拜託老爸，讓我再看看那個漂亮的銀色光景……。」

  不可破契約到底會是什麼內容呢……如果大哥也合適那就好了，大哥的靈力比我還強好幾倍，以前也有去過魔霧森林修行靈符，回頭想想，大哥各方面看起來就真的很適合……。

  「大哥……」耳朵些微的垂下，白狼收起手勢讓靈符消失後，便仰躺回床上並閉上眼睛，讓天賦自然發揮，帶他進入夢鄉。

  晚風吹拂樹木，使其隨風搖曳，發出陣陣梭音；月光灑落在館內的各處庭外草坪，點綴著木頭欄杆，夜變得更深，餘下的只有蟲鳴。

  「……呼。」殷貴盤坐在一間較大的內廳中，閉目養神，全身緩緩泛出金色光氣，九條金色的狐尾也飄逸在背後。更後方的木飾牆壁上，有一道長型矮櫃，上頭分別放置四個翡翠甕，裡面正緩緩燒著木粉，冒出徐徐輕煙。

  每個甕上方，各有一張肖像圖畫，為役獸氏的前四位代表。

  「……嗯。」似乎查覺到什麼，狐狸緩緩睜開眼睛，光氣也隨之消失。

  「父親。」殷良穿著一襲白色素袍，無精打采的步入。

  「難得看你失眠，兒子。」我露齒笑了笑，看著兒子經過。

  「是……之前我總是幫不上忙。」殷良像是要找事做般，從底櫃取出木粉罐。

  「你別太在意啦，有些事情是我們長輩應該打理的。」

  ……兒子是不是很在意我老是……麻煩赦無常？

  「明天，我會全力以赴。」殷良將湯匙扣了扣，然後收回木粉罐。

  「你們一定能成功的，兒子。」我心裡想起一些聲音，還有一些景象。

  「那……能請父親再說說邪魔的資訊嗎？我想再整理一下。」

  「好，反而我也還沒想睡，那就聊聊吧……」

  ……兒子想透過知識來分散憂愁，做父親的自然要幫個忙了，哈。

  「那麼……總之……關於邪魔……」我緩緩伸出一根指頭。

  「那麼……總之……」年邁的老獸緩緩伸出一根指頭。

  「爺爺──找到你了！」

  叫喊的聲音讓我雙眸愣住，耳朵與尾巴微微豎起，嘴沿也整個壓平緊閉，臉上那不言而喻的表情，被前方那位年邁的老獸，灰濁的右眼注意到。

  「你是誰家的孩子，還不快回父母身邊去。」垂老的手擺了擺。

  「裝癡呆是沒用的，爺爺！你昨天明明說好的！」生氣的小手緊緊抓住。

  「乖孫女，爺爺正在忙著教學呢。」垂老的手輕輕捧住小手。

  「又不差在這時，明天也可以啊。」

  「那就約好明天出發，就這麼說定了。」垂老的雙手上下晃動，年邁的臉露出微笑。

  「爺爺好奸詐！」

  雌性的白狼幼崽生氣地猛捶背部，讓年邁的老獸一邊笑，一邊哀呼呼的假裝痛叫。「明天就明天，爺爺到時候不可以再偷跑了哦！」幼崽說完，看了我一眼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發愣了一會，才注意到老獸正盯著我看，年邁的他約二米高，雄性灰狼獸人，今年二百一，年紀遠超他獸，左眼因戰鬥而失去，雙耳也有幾道缺口，木棕色的外袍下，覆蓋著傷疤無數的身軀……。

  「乖孫女並不討厭你──哦。」老灰狼獸稍微拉長音調。

  「咦？沒……沒有！代表大人、我沒有！」

  「……呵。」

  看著我發紅的耳朵，老灰狼獸沉沉的笑了一聲，自顧自地說：「看乖孫女常常欺負你，拔你的毛就知道了，瞧她剛剛槌的可兇殘了……」

  「哈哈，是嗎？」我當下只能傻笑，那如果討厭呢？剝皮？

  「那麼……總之……」灰狼老獸調整了身子一下，然後繼續。

  我們在百年的攻防經驗中，約略了解到，邪魔按照力量程度，分為上、中、下級邪魔，再往下則分類為妖鬼。邪魔不老不死，會思考，也有情緒情感，他們也有自稱用的姓名，也會群聚，所以相當棘手。

  「情感……姓名。」殷良低頭，一邊思考一邊看著肖像。

  「例如我奴役的，原本在我們後山那裏的邪魔，便名喚『九末銅狐』。」

  「那麼父親，這個邪魔分類在哪個階級呢？」

  「算中級吧，但這很主觀，因為各大家族的感覺標準不一。」

  ……而且靈力的高低也會影響對魔氣的感受度。

  「那如果是，十……年前的呢？」殷良猶豫地把話吐出。

  「嗯，我自己的評估的話……或許是上級哦，畢竟比九末強很多。」

  「是……是嗎？」

  ……我這幾年真的幾乎看不到兒子笑了，只剩下眉頭糾結，擔心這擔心那的神情。

  ……是我的關係吧，十年前那場西進後，他就慢慢變成這樣，殷洪也是，雖然兩兄弟的表現不同，但都對殷茂的興趣或是不做家事，完全都沒聽他們抗議什麼，好像是一種……默契，想照顧什麼的感覺。

  ……如今我卻讓他當代表，尤其折了殷良的想法，我這個選擇……對嗎？

  「如果在森林裡遇到高階邪魔，父親你覺得我鎮壓的住他嗎？」殷良雙手微微握住，有點沒把握的表情。

  「放心吧，只要能壓制十秒，便已足夠。」

  「嗯，那就盡量找強大的邪魔，要做就做到最好。」

  「哈，兒子你可以的。」

  我與兒子就這樣沉默了一會，直到他起身：「父親，那我先去歇息了，晚安。」

  「晚安，好好睡哦。」我輕聲說道，兒子則是點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內廳又恢復一片寂靜。

  「三少主──早安！」家僕們的聲音伴隨鳥鳴，此起彼落。

  ……我想睡覺啦，阿、我是代表了？對了、今天是！

  猛地起身，白狼身子大力伸展，把床碰到鐵欄杆發出聲響，然後迅速衝出欄杆門，接過熱豆漿一飲而盡，踏步飛奔衝去澡堂，家僕也迅速跟上。

  「雖然是明天，但今天是出發的日子，融合邪魔！代表職責！」我用掌心迅速潑水，沾濕臉龐，後方的家僕忙著替我梳毛，我接著用食指肉墊沾了些盒子內的粉末，均勻抹上臉，簡單搓洗一下後，把頭埋入裝滿水的臉盆內。

  「咕嚕咕嚕──呼阿！」我抬起頭，接過毛巾擦拭，用肉掌順了順鬍鬚。

  接著回到房間，來到庭外，一陣簡易健身，十分鐘慢跑後，開始換上外服，家僕們也已經整理好房內，緊接著來到大廳。全家都差不多就座了，二哥急匆匆地端來最後一樣早餐，全家開始用膳。結束後，家僕繼續忙碌。

  「最新成品，竹葉包油飯！由後山特產的竹葉製成！」二哥開心的展示木箱，滿滿的油香味飄出，讓我與老爸都紛紛流下口水。「耐儲存又好吃，這幾天的天氣也較冷，放個三天應該沒有問題。」

  「其中一部份要給道家當作謝禮，然後還有這些東西……」母親向我與大哥說明另一個箱子的內容物，也不忘耳提面命，要我們好好向道家致謝。

  「黑影已經在馬車內等待，我給他戴上鎮壓符了。」「謝謝老爸。」

  「老爺、夫人、大少主、二少主、三少主，都準備好了。」

  在我們一家討論期間，家僕們已經把箱子與行李搬上馬車，我的家僕全都會跟來，他們也負責兼顧大哥的日常打理──終於要出發了，好興奮。

  「等你們的好消息了！」老爸拿著竹葉包飯，大聲喊著。

  「大哥！弟弟！加油！」二哥也拿著竹葉包飯，高興的說。

  「加油。」母親輕聲鼓勵，臉上滿是不捨的表情。

  「我會加油的！」我也彎了下手臂，用肌肉打趣的回應，大哥則是側身點點頭。

  行駛的馬車緩緩地在道路上移動，我們出了館外長道，經過領內市場生活區，接受了村民的鼓勵與道賀，還有一堆點心食物後，來到領地的界線高牆處。

  「殷茂大人，加油！」站哨的花豹獸人與我相互握爪。「我會的！」

  「殷良哥哥，你也加油！」幾名幼崽繞著大哥，也替他打氣。「多謝。」大哥難得有了點笑容，讓我很高興。

  不能露面的黑影一直待在馬車裡。等我與大哥填寫出外紀錄單後，馬車繼續啟程，進入領外的廣大草原區，羊、牛、豬、雞都在這裡放養，照顧的獸人也與我們揮揮手。

  「好久沒看到空曠的地方了。」黑影坐在我的雙腿上，開心的看著窗外。

  「是嗎？哈哈，我也很久沒出遠門了。」我笑著說，並給他一個點心。

  殷良也看向另一邊窗戶，大哥也在欣賞風景嗎？家僕們的馬車在前方跟後方各有兩輛，共四輛緩緩移動著。

  「兩位加油！」路旁的羅亞人阿姨與她的孩子們揮了揮手，接著走向農田。秋天到了，不少地方都可以看到進行收割的人，也因為這是五大家族的重要事情，所以只要是靠近領地的村莊，幾乎都知道，其實也挺讓我感到難為情的。

  「嘻嘻。」黑影竊笑幾聲，隨即被殷良有點警戒的眼神注視，黑影識趣地低下頭，然後又抬頭看向殷茂，心裡若有所思的問：「對了，那我到時候可以協助代表大人什麼呢？」

  殷良的耳朵少見的動了一下，隨即開口：「因為你會說話，那就看能不能與森林內的妖鬼溝通，找出森林裡最強大的邪魔，讓殷茂奴役他。」

  「遵……遵命，殷良大人。」黑影尷尬地回應，好像注意到什麼，又轉頭看向殷茂，白狼似乎沒有異樣，只是點點頭並看著窗外。

  馬車行走了一個上午，於中午在其中一個村莊休息一下，吃過午餐後，繼續出發，直到黃昏時刻，才到達道家領地界線。

  「到了？可是沒有看到牆壁耶。」白狼疑惑的從窗內探出頭。

  「三少主，道家的領地其實不大。」駕馬的家僕解釋道。

  道家是五大家族中，領地最小的，門人也相當稀少，尤其赦無常這一代收的又更少，目前只剩下兩位新進門人。

  經過領地內的數個農田後，便可以看見道家家館，中間三樓兩旁二樓的建築，後方與周圍有不少稀疏林立的茂密高樹。來到前門圍欄處，兩旁各有一處寬廣空地，可能是訓練用的，圍欄上還掛有許多風乾的橘子皮。

  我抱著黑影，與大哥一同走下馬車，然後好奇的左顧右盼。

  此時，我注意到二樓的某個窗口，有兩道身影探出頭看向我們，隨後迅速縮回去，緊接著聽到踩著木頭階梯的聲音，相當匆忙的樣子。

  「來了來了──歡迎呼……呼喵。」一位身高一米七，體格普通的花貓獸人喘著氣說話。「來到道家──哦！」一位身高二米，與我相同，有著結實肌肉的老虎獸人大聲叫著。

  狐狸把摺扇往內收，然後彎身鞠躬：「叨擾了。」大哥好有禮貌阿，我正想照做，但突然被虎掌握住狼掌。老虎獸人笑著說：「歡迎兩位！」

  我感到一股活力，也緊緊握住，振奮的說：「叨擾了！」

  「師父還沒回來，請兩位先就坐吧，這邊請喵。」花貓獸人搖著尾巴，主動帶領我們；老虎獸人則領著家僕先去整理空房與安置馬匹。

  步入內室，一股淡淡的甜香飄來，狼鼻微微動了動，好奇似的聞了聞。圓滾滾的貓臉見狀，笑著說：「這是以風乾橘皮為原料，特製的香水煙，不會刺鼻，且對心神寧靜甚有奇效的喵。」

  我點點頭，不斷被尾音的字節吸引注意力，然後與大哥入內就坐。內室中央有個開放的方形爐火，中間有個大陶鍋，正在烹煮複數食材，超香，是火鍋阿！

  「自我介紹，我叫賈克羅，今年二十二歲喵。」花貓獸人邊介紹自己，邊遞上碗盤。「我叫皮特魯，今年二十三歲！」老虎獸人也報上姓名，虎尾正在晃動的他卻是一直看著火鍋，隨即被花貓提醒尾巴。

  「兩位好，我名叫殷良，這位是我三弟殷茂。」

  花貓獸人一邊戴上薄布手套，一邊用自己的異色雙瞳，好奇的看著我們兄弟倆，他與老虎獸人都穿著素色的短袖衣褲，體型組合就跟我與大哥類似，讓我心裡覺得既巧合又有趣。花貓拿起扁寬的長木夾，各自替所有獸呈上一大碗料，以及湯與沾醬，接著拿蓋子蓋上陶鍋。

  「我叫黑影，你們好。」我思索了許久，終於開口。「喵！這是……難道是妖鬼？」花貓稍微驚訝，雙瞳瞬間睜個老大，手上的長木夾下意識的揮動。「會說話耶！」黃色毛皮，黑條紋路的老虎獸人則是感興趣的伸出爪臂，直接從白狼的懷中把我抱了過來。

  ……會不會太自然了點？我可不是寵物？而且狐狸的眉頭皺起來了啦，快放我下來，不要捏啦，代表大人快幫個忙。

  「他是我家後山的妖鬼，會幫我們找邪魔。」白狼笑著說，然後眼神游移到自己的碗。

  「是嗎？也就是說他可以跟其他妖鬼溝通囉？」老虎笑著，繼續好奇的觸摸。

  「沒錯，多虧我大哥想出來的好辦法。」白狼高興地豎起狼拇指。

  「喵？」花貓好奇的側身，望向旁邊的狐狸，狐狸點點頭。

  「聽說你們是現在的唯一門人？」

  「是阿，師父都沒有在受理新門人，但其實也已經很少人報名了喵。」

  「那……赦無常先生會不會很嚴格阿？」

  「應該算很嚴格啦，但也很認真教導我們哦喵。」

  大哥聽著我們的對話，有點擔心的轉頭，暗中擠了擠眉頭。

  我們繼續聊著天，皮特魯則是眼神越來越集中在火鍋上，緊接著……。

  「喵，師父回來了。」大家的耳朵都動了動，並轉向門口，是馬車輪的聲音，賈克羅趕緊起身並去拉開木門，只見黑色獅子站在門前，正在拍掉衣服上的落葉，他外披了一件厚長袍衣，看來溫度開始降了。大哥提了一下衣角，示意我趕緊起身致意。禮貌招呼後，黑色獅子點點頭，將肉掌伸出並翻轉了一下示意，隨即往旁邊的長廊走去。

  「師父讓我們先用膳，所以……喵──皮特魯你！」花貓獸人剛轉頭就生氣的叫了一聲，原來老虎獸人已經開吃了。這讓見此情況的大哥有點困惑，我則是覺得好笑，看來他們在這裡應該過得還不錯。

  黑影終於擺脫老虎的禁錮，趕緊跑進白狼的懷裡，然後便不想動了；狐狸則是若有所思地略為皺眉，然後也開始用膳；花貓則尷尬的吃著，並怒氣沖沖地看著滿嘴好料的老虎。

  邊吃邊聊天到晚上，但直到我們吃飽，赦無常先生都沒有現身一起用餐，讓我有點緊張是不是失禮了，不過失禮的應該不是我吧？還是說……老爸煩到讓赦無常先生遷怒了？

  「別緊張，師父飲食清淡且都在自己的房內吃的，喵。」花貓獸人露出微笑，將大家的碗盤集中收起，然後步入廚房先放著，老虎獸人則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滿足樣。

  聽了賈克羅的解釋，我與大哥都如釋重負，不知道大哥想的跟我一不一樣？

  「然後……師父吩咐我們兩獸明天陪同，並協助你們。」老虎笑著說。

  「那明天有勞兩位了。」狐狸也點了下頭，但嘴角有點下沉。

  晚餐後的一小段時間，狐狸指示家僕處理禮品與箱子，竹葉包飯明天可以帶去當早餐或午餐用，所以先拿一些到廚房；白狼則和老虎一同出去跑步打鬧，花貓則是準備黑獅子的晚膳，並親自端去。

  「三少主，該準備盥洗了。」年長的家僕輕聲的，對著正在伸展的我說，讓我雙耳豎起，想到什麼。「皮特魯，你跟賈克羅要一起來洗澡嗎？」我確認了一下，道家似乎沒有申請家僕工作，但每個獸人家庭少說都有兩位，或是當天來回的類型。

  「我跟皮特魯平常都是互相幫忙啦，但……那今天就麻煩各位了喵。」花貓與老虎獸人莫名的害羞，頻頻點點頭，我的家僕們不知為何，一臉高興地的樣子。

  ……這讓我想到以前早上他們說的，看來今晚可以碰到其他毛皮讓他們很開心，我也替他們高興，就當作是一點答謝吧。

  歡樂的盥洗，擦拭，烘乾後，我與大哥就寢前先去跟赦無常先生道謝一番。

  三樓的一間內室裡，黑獅子正坐在木桌前，拿著毛筆，在菱形的紙張上繪製圖紋，花貓則在旁邊磨墨，非常安靜，這讓狐狸稍微想起當初的會議廳。「這次很感謝赦無常先生的大力幫助，我代父親向您致上無盡的謝意。」

  黑獅獸人些微抬頭。

  「嗯，應該的，你們也注意安全。」赦無常點點頭，並將一個甕交給賈克羅，後者有點興奮地接過，然後先行離開。殷良看了看，問道：「請問赦無常先生，您寫的是『靈籙』嗎？」

  ……靈？阿，是道家這邊的技術吧？跟役獸氏有一點像，但需要用到實體書寫的紙張，不像我們是憑空出現的。

  「嗯。」黑色獅子點點頭，把剛寫好的數張紙整齊一下，放置一旁，接著再拿一疊空白的繼續寫。

  「赦無常先生，請問……我也可以學習靈籙嗎？」

  ……大哥你？好勤奮阿大哥。

  黑色獅子看了看狐狸，思索了一下，輕聲地說：「嗯，可以，如果你時間撥的出來的話。」

  「謝，謝謝赦無常先生。」狐狸欣喜的露出笑顏。

  興奮的道聲晚安後，我與喜形於色的大哥離開，回到二樓客室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