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之約

「約好六點的，她應該已經到了，快來不及了!」

匆忙之下沒有多想便大步跑過馬路。

忽然間，一台大貨車疾駛而來。

「砰!」

疑惑之中，我倒在地上，我想起身赴約，身體卻不受控制怎麼樣也起不來。

「趕緊起來啊!」我內心咆嘯著。

身邊圍了一大群人，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最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國小時的我，當時我跟和子約定好了，等到她二十歲生日，我要娶她，她也與我約定，之後要永遠再一起，雖然是童言但我依然還記得，我一直都在等要把它實現。

今天，是她二十歲生日，我做了那麼久的準備，就是為了今天。

耳邊傳來急切的聲音，不斷地喊著我的名字。

「真和!真和!快醒醒......拜託......看看我啊!」

我緩緩睜眼，白色的天花板，讓我疑惑。

「這是天堂嗎?」我不禁這般想。

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我清醒過來，我想叫她的名字，我想抱抱她跟她說我沒事，別哭，我張了張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我想起身，身體卻不受控制，大腦刷得一下一片空白。

「我......怎麼了」正想著恍惚間，我想起了我剛剛明明要去找和子求婚......啊!我被車撞......然後......然後......?

一旁整理東西的和子看向我，眼睛睜的銅鈴般大，連忙衝出去叫醫生，醫生大致檢查完跟和子交代一些事，兩人在病房外交談，偌大的病房只剩我一人。

「嗶-嗶-嗶-」

靜靜的，只剩儀器的聲音。

看向門外，和子跟醫生鞠了個躬之後走進來，坐在我床前，雙眼含淚看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

她哽咽的說著，眼淚不斷從臉頰滑落，看著她，我心裡隱隱刺痛，本該最開心的一天，卻變成這樣。

「對不起。」我想說卻說不出來。

看著崩潰大哭的她，眼淚不知不覺從我眼角滑落，我嘗試動動手指安慰她，她抬頭看見了我微微抬起的手指，停住了眼淚。

「你在......安慰我嗎?」她不確定的問。

「啊!」她像是突然想到甚麼似的。

「如果是的話動兩下手指，不是的話動一下」她微笑地說。

我控制的動了兩下手指，讓我沒想到的是，看見我的回應她又哭了，摸了摸我的手語重心長道:

「你要趕緊好起來喔!我一定會等你。」

我動動手指想表達"好"，我不確定她看得懂嗎?

「這是在說"好"嗎?」她疑惑地說。

我心想:

「不愧是和子，真懂我。」

同時動了兩下手指，看見我動兩下手指，她開心的笑了。

就這樣我們開啟了奇怪的聊天方式。

一人問，一人動手指回答。

一來一往奇怪的畫面卻十分溫馨。

這幾天和子總是陪在我身邊，不過今天開始她要回去上班，我也希望不要因為我打亂了生活的步調。

「我下班後會來看你。」說完便離開了。

這幾天我聽護士說就算我好起來能走的機率也不大，手術失敗率不低，我心底咯噔一下。

不禁想著:

「我不想拖累和子，她應該適合更好的人，而不是把時間與青春浪費在我這種半殘廢的人身上。」

雖然內心不甘，但這是事實。

這幾天和子果然下班後就來照顧我，看著她疲憊的樣子，我感到愧疚，不僅沒能讓她幸福還讓她這麼累，我真沒用。

這時的我竟然開始期待明天的手術，我期待我死亡，這樣就不會再拖累任何人。

「今天要手術呢」我想著手術......也想著死亡。

醫生說完事項及風險，和子簽上名字後我被推進手術室，進去前我看到了她擔憂的眼。

「對不起」我又想說這句話。

手術一開始很順利，十分鐘後......好像遇到什麼難關，二十分鐘後......醫生仍不放棄，三十分鐘後......醫生搖了搖頭道:

「讓家屬進來吧......見最後一面。」

和子一聽到臉上的淚崩不住了，唰的一下哭了出來，她衝進來看著我像是不敢相信。

「怎麼回事......怎麼會......?」她搖著頭不想接受這個說法。

醫生們離開手術室，和子沒再說什麼只是抱了抱我，興許是死前的迴光返照，我能說話也能控制整隻手，我抬起手抱了抱她。

「對不起，不能陪妳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大哭。

「我愛妳，一直都是，我生是妳的人，死是妳的鬼」帶點調皮的語氣

我希望她能振作起來。

說完這句話心電圖上變得平靜，病房內除了哭聲聽不到別的聲音。

等和子比較平靜之後醫生跟她說了後事。

他們不知道的是我雖然死了靈魂卻還在，現在我在空中看著他們。

我跟著和子回家，一到了家，她再也不忍了，放聲大哭。

「到底為什麼?如果死的是我......那該有多好。」

聽到這話我頭腦當機了，不禁想著和子死了我還活著的話......我完全不敢想像那個畫面，還不如讓我一起死。

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離開一定很難過啊!

雖然她看不到感受不到也聽不到但我還是想說:

「對不起，都怪我」說著我竟也哭了。

「鬼也會哭啊?」我自言自語打趣道。

我上前想抱抱她，我忘了......我是鬼，我已經不是人了，身體穿過和子的身體，我觸碰不到她。

「我就連最簡單的安慰也做不到」我自嘲的說。

「我可真沒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我說再多也沒用，她聽不到啊。

以靈魂型態陪著和子的這幾天，她都渾渾噩噩看起來很沒精神，除了上班幾乎不出門，我心疼但也沒辦法做什麼。

最讓我好奇的是為什麼我還留在世間?這裡......真的是我該待的地方嗎?

這天和子下班回家後竟然換了身衣服又出們了，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跟了上去。

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我飄著顯得格格不入。

「罷了!反正沒人看的到我，飄著倒也挺方便。」

走著走著到了一條小巷子我詫異於這裡有這個地方，和子走了進去，我也跟進去了，走到底有間小房子，和子走上前敲了敲門。

「叩!叩!叩!」

門開了，開門的是位身穿長袍的人，看起來像是魔法師，帽子遮住容貌，分辨不出性別。

「您好，您們就是今天的顧客吧，我叫"零"就好!」

聲音聽的出來，是位女性。

「好的，不過為什麼是用"們"?」

零看向我笑了笑道:

「他也跟著。」

我知道他看的到我，我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怕這次和子來的目的......拜託不是我想的那樣。

想著這幾日的和子，我不敢想像我真的消失之後她會怎樣......我不敢想!

下定了決心我對著零道: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請你將有關我的一切從她的生活中移除。」

說出此話內心不免有些失落，但......也好。

零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和子疑惑地轉頭，背後空空如也。

「您......在跟誰說話?」

零笑了笑道:

「妳朝思暮想的人。」

和子先是疑惑的歪了歪頭，接著像是想到什麼瞳孔放大，滿臉不可思議四處張望，可能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和子失望的低下頭。

「我這次來就是希望可以再見見他。」

「見面可以，不過只能見五分鐘，我想你應該知道，這短短五分鐘要用妳一年的生命去換，妳確定要嗎?」

和子不帶任何猶豫眼神堅定道:

「我確定，麻煩了!」

我無力的嘶吼「不要!那是整整一年的壽命啊!不要為了我......我不值得......」她聽不到，我說什麼也阻止不了。

零在地上畫了個陣法，口中唸唸有詞。

下一秒滿臉淚水的和子像我奔來，緊緊的抱住我，像是生怕一放手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的是你......」和子啜泣的說。

我伸手抱了抱她。

「真的碰的到了」我喃喃自語。

不敢置信的抱緊眼前日思夜想的伊人。

懷裡的人抬起頭看著我道:

「謝謝你......謝謝你陪我走過無數的光陰，謝謝你......為我的人添上色彩......我不想讓你擔心(抹了抹早已遍布臉上的淚水)我很開心能認識你......」

楞神間我了淚水不聽我的命令，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對不起......」

「我想要聽的不是道歉。」

突然，一道沒什麼感情的話衝破我們兩之間。

「剩一分鐘的時間喔!」

零看著我們。

我感覺身體逐漸變輕，手上的觸感變得不太真實，我再次感受到臨死前的絕望與失落。

在最後的時間，我們兩人就這麼看著對方，什麼也沒說，卻也什麼都說了。

這一眼，涵蓋的是前世今生。

「我愛妳......」

「我愛你......」

我們一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相視而笑，我們將最後一句話留給了最想跟對方說的那句話"我愛你"。

言盡，我化作點點星光散去。

零也照著我所說的將我從和子生活中移除。

「她可以好好的過下半生了。」

「願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