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吶喊，解脫與重生：《富都青年》中的底層困境

你叫我不要放棄，繼續生活下去，但你知道我活得很辛苦嗎？

圖片來源：《富都青年》劇照

2023年底，王禮霖導演的馬來西亞電影——《富都青年》首先在台灣上映。片名的原文為《Abang Adik》，在馬來語中，Abang Adik是兄弟的意思，Abang是哥哥，Adik則是弟弟，這也正是電影中阿邦與阿弟的名字。

由吳慷仁、陳澤耀飾演的男主角阿邦、阿弟，是一對窩居在富都巴剎社區的馬來西亞華人兄弟。富都，馬來語：Pudu，又稱半山芭，有「富有都市」的意涵，是位於首都吉隆坡、緊鄰商業中心的老舊社區，聚居著大量外勞、非法入境者、窮人、邊緣人士等無數看不見的底層。

馬來西亞是個多族群的國家，包含人口數最多的馬來人，其次為華人、印度人等其它族群。由於人口組成複雜，在身分證的分類上，亦分為五種不同顏色以劃分階級：藍色為出生於馬來西亞的國民，擁有國民身分證，享有所有的國民權益；紅色為移民的永久居民身分證，可享有大部分國民權益，卻沒有投票權與參選權；綠色為暫居於馬來西亞、未能取得永久居民身分證者；粉紅色為12歲以下的兒童身分證；灰色則是服役軍人身分證。除了這五類已外，馬來西亞尚有大量因各種原因未能取得身分證的「無身份者」。

圖片來源：《富都青年》劇照

阿邦、阿弟是從小被棄養的孤兒。阿邦是聾啞人。身為哥哥，即便處境艱難，也不得不早熟，帶著年幼的阿弟在世間求生。他們身為華人，在馬來西亞的社會中本就被視為少數族群而備受歧視，再加上無國籍的尷尬處境，使他們沒有國民身分證的基本權利保障，非法身分為生活帶來無盡的恐懼、無助及無望感……隱匿與逃竄早已植入敏感神經，成天只能小心翼翼地過日子。

與哥哥沉穩性格相左的阿弟，不甘願向命運低頭，一心只想賺錢，帶哥哥遠離此地。他背著哥哥，幹起了違法販賣假證件的營生，無知地傷害著類似處境的人們。他難以理解、屈服這一切的不公，最終在一次因衝動、未能克制自我行為的意外中，殺害了同為馬來西亞華人的無辜社工佳恩，使自己與哥哥再無容身之所。

短暫逃亡後，哥哥出於本能地想保護弟弟，主動代弟弟自首，被囚禁牢獄，判處死刑。

圖片來源：《富都青年》劇照

阿弟的衝動、懦弱、無知，或說天真吧，是從小在哥哥庇蔭下的必然結果。他自始至終沒有勇氣自首承擔責任、面對死亡。但或許出於強大的愧疚感，促使他開始正視現實世界——阿弟穿上先前哥哥在市場為他買的藍色襯衫，將黃毛捲髮染黑、剪了俐落的短髮，在監獄會面中，煥然一新地告訴哥哥：我是真的長大了。

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急於改變、認錯。

圖片來源：《富都青年》劇照

聾啞的阿邦作為一個失語者的形象，在先天上無以發聲，長期被迫緘默、低頭行事。他所代表的，是像他一樣千千萬萬個身分尷尬、處境艱難的底層長期失語的狀態。

行刑前，阿邦看著眼前的阿弟，就像一直以來看待他如黑暗中唯一的希望，就此發光了。回看自己殘破敗爛的人生，他似乎感到了無遺憾。面對死亡，對他而言，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