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塌的垮的

一座一座磚瓦相互推砌的山

像堆好的沙堡被浪花給襲捲成殘雕

潰了堤

淹沒了路

覆蓋了樓

粉塵遮掩天空的雲朵

充斥在眼睛可看見的任何角落

或甚至看不見

身後的孩子抱著一雙拖鞋

愣愣的往一座灰色小丘凝視

一堆分不清是屋頂還是牆壁

高出孩子身高的雙腿在前後左右來回

我蹲了下去

隨著孩子的視線望了過去

一位婦女對著石塊水管和看起來好像是屋簷的屋簷跪著

口中念念有詞的泣吼著

一手一手的抓出瓦礫往旁邊扔

灰黑的石礫讓血印更加清晰

指縫透露出的痛不止於心

孩子走了過去

走到了婦人身後

用指頭點了點被灰粉堆積的肩

婦人緩緩的將頭轉過來

顫抖著手腳與全身

濕紅腫大的雙眼只差沒流出血

她雙手掩面

像是得了樂透彩卷或說...

像找回丟失的什麼重要之物來的貼切一點點點點

明顯的

我無法訴諸形容

她哽嚥激動的抱住了孩子

孩子手上的鞋掉了地

身後的磚瓦著了魔般瞬間傾垮

縫隙裡透出了一隻手臂

男人喊道：『這裡有人』人群像螞蟻發現了糧食瘋湧而聚

彼此接力搬挪原本應該是個家的殘垣

拖出了手臂的主人....

那位發現孩子的婦人 ：『小弟弟，這是你媽媽嗎？』

孩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空洞冷愣的望著屍體

上一刻擁抱中的溫暖已不知何時消退

夜

深了

吹走親魂離散的日光

隱沒於遠端的地平線

發電機的轟隆聲不絕於耳

蓋過了哭吼叫喊

孩子手中依舊抱著鞋

痴愣愣的望著天空彷彿看見了什麼

若不是在這大大的廢墟裡

會隨時看見縫與縫間的屍首軀幹

也許還會好一點點

在離散的日子裡

寧可沒見著人

也不願目視證據

寧願相信他們在海角天涯的某端

也不肯輕易看見那僵硬的回憶

那遙遠的四川我沒去過

只是夢見了...

《牽掛的意外》

孩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女人用力的嘶吼著

兩個男人使勁的糾扯住鮮嫩的侗體

珍貴的食糧沾上了灰掉落一旁

撕裂的遮蔽一把塞進口

信任被扯破

填補了後悔

男人烏黑粗糙的雙手

像頃毀的土石覆蓋山坡般佔據胸上圓潤

幾分前

牽著弟弟的手呼喊母親的名

因著憐憫對兩位無處可去的陌生送糧

巧遇以為多了幫忙

卻順理成章的恰巧......

真真送了暖

她抵抗非常

現實如狂風般迎面而上無從抵禦

正如一切悲劇的開端

眼光只得往上放

浩瀚星空因失去燈火奪目而燦爛

在廢墟瓦礫交錯的天空顯的破碎

孩子只是一動也不動的一旁靜默著

她眼角下撇見不該在稚嫩面上該有的冰冷表情

此刻

該要想的是什麼

痛楚的猛烈由下傳上

災難震垮的不只建築

男人們開心的接收那滿滿的溫暖

僵硬氣憤的無可宣洩

被抓握的雙腕揪緊緊的握著拳

起伏的起因不是自然

跟著心跳節奏的跳動

在人性上最後的暖流 如同牆上的漆逐間剝落...

『妳別怪咱們，沒這災，咱也不會幹這檔事』

『是阿，等日子好點，咱們會補償妳的』

收起自我同情的淚水

她對孩子笑了笑

要這小可愛先回家等她

『路上不可以回頭，回頭就不帶你找媽媽了』

孩子迅速的跑到了外面

往家的地方跑

兩個男人看著

以為更香艷的刺激要上演

回頭只見

她奮力的朝牆上踹了一腳

『碰!!』

彷彿無事般自然

一切如死寂般靜默

星空少了瓦礫堆積不再破碎

恰似什麼也沒發生過的自然...

只得聽見逐漸弱小的跑步聲

他不停的跑

氣也不喘的跑著

儘管聲響震撼

孩子依舊不停的繼續往前

跑著...

2008年

四川大地震之後的某天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