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一直都記得那一天,廁所裡,帶著尿騷味的空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歆翎站在他面前,嘴角勾著一抹帶刺的笑,身後跟著幾個起鬨的女生。
「你說你真的是男生嗎?脫給我們看啊!」歆翎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開玩笑,但眼神裡的惡意卻扎得瑾然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死死捂著褲頭,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哎呀,別那麼害羞嘛,你這娘娘腔,反正沒人信你。」歆翎輕笑著,旁邊的女生跟著哄笑,像是一場小丑表演,而瑾然是被逼上台的主角。
那是瑾然第一次知道,羞辱的重量可以比拳頭更沉。
很多年後,歆翎早就不記得當初那被她捉弄到哭的小男生,但瑾然卻清楚記得每一個細節。那段日子成了他人生的一道分界線,從那以後,他學會了藏匿情緒,學會了微笑著把內心的怨恨藏進眼底。他明白,復仇不是揮拳頭,而是用時間把刀磨得更鋒利。
高中時,他們偶然成了同學,瑾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甚至主動與歆翎成為朋友。歆翎性格外向,話多,做事衝動,總覺得這個世界是她的舞台,而瑾然則像是觀眾,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熱烈的掌聲和支持。
「你真覺得我這樣做沒問題嗎?」一次,歆翎偷偷把老師的筆記本藏起來,只是為了看老師找不到東西的著急樣子。當其他人紛紛勸她收手時,只有瑾然站在她旁邊,微笑著說:「為什麼會有問題?你只是想讓大家開心而已啊。」
歆翎的眼睛亮了起來。
大學時,瑾然依然是歆翎的最佳聽眾。她每次說起自己在班上如何「整治」不順眼的人,如何頂撞老師,甚至如何利用別人的信任為自己謀利,阿晏從不反對,反而說:「妳比其他人都勇敢,敢做不敢想的事。」
漸漸地,歆翎越來越偏離社會常規,卻毫無自覺。在她看來,這一切不過是「做自己」,是「活得比那些循規蹈矩的人更精彩」。而瑾然總是笑著點頭,像是在給她打氣,卻從不多說一句話。
到了社會上,歆翎開始感到不對勁了。職場裡,她的衝動和自大讓她屢屢碰壁,朋友也一個個離她而去。每當她試圖挽回時,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像是被困在一個她無法理解的世界裡。
某天深夜,她語帶困惑且失落的打電話給瑾然:「你說,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電話那頭,瑾然沉默了片刻,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怎麼會呢?妳一直都比別人更真實,只是這個世界不懂妳罷了。」
歆翎聽完,心裡莫名踏實了些。她不知道的是,電話那頭的瑾然,嘴角掛著一抹她看不見的笑。
復仇從未需要刀劍,他早已經把那把刀,藏在了她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