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就這樣跟在阿澔身後,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覺得自己尾隨功力進步許多,可能因為已不是第一次跟蹤人的關係。
走了一小段路後,阿澔便邁向離家裡最近的小7,
啊哈!或許阿澔真的是有啥重要東西要買,是我想多了。
拍了一記天靈蓋。
不過發現他並沒有走進小7內,反而是選擇坐在店門口前的休息區。
下一秒我被眼前的這幕給驚呆...
阿澔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突然就像被責罵後的孩子般開始顫抖啜泣。
難不成他被誰給欺負?
但不對呀!我一路跟隨著他過來的,路上並沒人對他劫財或劫色。
算了!直接開門見山問他,省得胡亂猜測,
只是希望他別被我的突然出現,給嚇到暈過去就好。
"阿澔!怎麼了嗎?受了什麼委屈?"
我走向他身邊,按住他單邊肩膀。
他訝異地彈離了座位一下,頓時睜大滿是淚水的雙眼看著我,
就在下一秒他像是釋出了所有情緒般似地環抱住我的腰,隨即埋頭哭泣。
感覺到我的白色T恤已經濕一大片。
這地方此時沒有其他客人,唯獨只有路過的三兩行人。
無心去在意他人的異樣眼光,只關心眼前的阿澔,
阿澔到底怎麼了呢?在他回答之前,腦海中漂浮著一萬個問號。
終於過了兩、三分鐘後,他漸漸平復心情,緩緩地鬆開雙手:
"頌奇,我憋不住了,你願意跟我聊聊嗎?"
"當然!你有什麼煩惱只管跟我說,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
我拍著胸脯,坐上他身旁的椅子。
"記得我剛升上國中的時候,時常因為外表及個性較偏中性,而遭受到某些同學的霸凌...
輕則言語嘲笑羞辱,重則會在我座位上放置圖釘;要不就是惡意排擠。
有一次我受不了這些壓力,在家拿起美工刀,在手臂內側劃下數刀,
那時竟覺得一點痛處也沒有,直到聞到血腥味才愕然驚醒。"
講到這兒...他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倒抽了一口氣。
嚴格說起,我和阿澔在國一時期還不算特別熟,記得是國二下學期才逐漸熱絡起來;
就更不用說國三啦!承蒙宥利厚愛,見面次數直線暴增。
論外表他的確算是可愛型;略帶幾分陰柔,但跟"娘"這字眼絕對畫不上等號。
說起性格的話;心思細膩、安靜內斂,是他的代表詞。
而他總是保持著無邪笑容,想不到笑容背後,竟有如此巨大陰影籠罩。
他又繼續緩緩地說了下去:
"記得有一次,他們在男廁前又對我嘲諷,硬逼我去上女廁,
當時信子剛好出現制止,並與那群人動起手來。
信子國一時你知道的,身材沒像現在這般壯碩,
但他為了我,紮實地挨了那群人好幾拳。
從那之後,我便與他開始熟識...
而且只要他發現那群非善類靠近我,就很自然的保護我起來,不讓我受到欺侮。"
阿澔眼神裡展露出幾分崇拜。
"是哦!他從未跟我提起這些英雄事蹟,想不到原來他這麼有正義感。"
我攤手笑笑地搖了搖頭。
信子他可真沒透露過隻字片語,這不像他的八卦個性啊!
"是的!他真的十分重義氣。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後,我發現越來越依賴他;
曾幾何時這種依賴,已漸漸昇華成一種喜歡。
我...我喜歡信子,很喜歡..很喜歡...
喜歡到想佔有他...那種的邪惡念頭。"
他轉過身,窄版身軀又開始微微顫抖。
喜...歡!朋友的喜歡?
不對!朋友的喜歡,不至於到會想要去佔有的念頭,
而且阿澔所說的邪惡,難道是身體上的佔有?
我...感到有些糊塗了...
"我知道他純粹把我當兄弟般看待,永遠不可能做我的情人,這點我比誰都瞭解。
我也想克制自己不對他動心,但無論如何努力,也控制不了內心最真實的情感。
我好怕哪天情不自禁對他做出什麼逾矩行為,那恐怕是我與他友誼畫下句點的同時。"
他掩面輕聲地抽泣。
我似乎明白為何當日在賣場時,阿澔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原來是因為信子纏著昕源要他介紹駱涵給自己認識,而昕源又不明瞭狀況的展現滿腔熱心。
這種喜歡一個人,導致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的醋意,我感同身受。
何況白目信簡值無時無刻,毫不避諱地表明他對駱涵的心意。
我拍了拍他背說著:
"阿澔你知道嗎?我對昕源也並非一見鍾情,
和信子一樣,我也是個直男,也曾暗戀過喜歡的女生,
但不知啥原因,卻對一位和自己同性別的昕源動心,
我不是沒有掙扎、逃避過,但克制只是適得其反,不如求一切順其自然。
呵呵...有時愛情就是這樣來得突如其然,
對象男或女非重點,喜歡兩字才是關鍵。
若無親身經歷過,根本覺得這種愛情不會發生在自身上。
所以我想說阿澔你不是毫無希望的。"
我回憶起對昕源最初的表白,直到今日中午的吻,無疑就是愛情啊!
同樣想到阿澔自始對待信子的態度,正是如同戀人般的寵溺嘛!
"真的嗎?阿奇你認為我還有希望?
可是他現在正對那位駱涵..."
阿澔瞬間停止抽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我。
"當然!你也知道信子那人有多大條筋,十事有八九都是後知後覺,
要讓他察覺到真實的內心,你說這事容易嗎?
也許他已不自覺陷入而不自知,至少不可能對沒感覺的人,還整日黏膩在一起。
你仔細想想!他面對你和我的態度就有差別待遇,我們倆相處模式才是對真正的哥們兒。
再說他瘋狂駱涵前,不也挺迷戀亞呈嗎?
總之崇拜偶像與真心喜歡,是截然不同地。"
只是我忽略了凡事總有意外...
如果我能更早預料到信子骨子裡竟是如此的厭惡同性之愛,
我保證今夜也不會這樣安慰阿澔,讓他以為自己是存有希望。
"你們消失得也太久了一點,不會是在研究公民與社會吧!"
信子氣喘吁吁地跑來,手裡還提了袋阿澔剛買的下酒零嘴。
能讓田徑校隊信子喘成這般德性,可見他奔跑速度有多快。
我和阿澔兩人同時從椅子上起身。
"你在咱們家阿澔身上裝置定位系統嗎?
才一時半刻沒見著,就這麼想他哦!"
我推了把信子,讓他跟阿澔距離更靠近些。
"定你妹呀!啊你們家附近最近的便利店,不就這間小7。
話說阿澔啥時也變成你家的一份子?"
信子一把勾住了阿澔。
"好好好!是你家的、你家的。"
我舉起雙手,假裝示意朝信子推了推。
"是說我想和阿澔說幾句悄悄話,人借一下總行?"
我將阿澔從信子結實的臂膀中拉了過來。
"現在是啥情況?你們之間也有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了。"
信子雙手交叉於胸前,對我們挑了挑眉。
"就讓阿奇單獨跟我講幾句,不會太久"
阿澔抓住信子手肘搖晃了幾下。
"好啦!好啦!反正等會兒,我再問你是什麼事就好。"
信子無奈地點點頭。
接下來我與阿澔,離信子約十步左右的距離說話。
"阿澔,我代上回在賣場不清楚狀況的昕源,向你道歉。
如果不是我八卦跟信子說駱涵搭訕昕源的事,他也不會傻傻的要介紹他們倆認識。"
我語氣誠懇地向他點了一下頭。
"哎!你們又沒有做錯事,怎麼跟我道起歉來呢?
反而是我才要說聲對不起,當時隱藏不了情緒,讓你們瞧見我那張臭臉。
更何況是信主動想要認識駱涵,再說他總有一天還是會和別人談起戀愛。"
阿澔搖搖頭,拍了下我的肩膀。
"也許這人有可能是阿澔你,所以不要放棄希望,
眼前不就有個最好的例子在你眼前。"
我雙手一攤。
"嗯嗯!我知道了,謝謝你阿奇。
向你吐露出秘密後,我內心也舒坦許多。"
終於阿澔送給我一記招牌笑容。
"加油!"
我搭住他肩頭輕按數下。
語畢!我與阿澔走向信子身旁。
"等等...不是請你照顧昕源一會兒,你怎麼就這麼跑出來?"
我才驚覺微醺的昕源,現正竟與以任獨處。
"放心啦!你忘記還有以任哥在,
哥會照顧好他的。"
信子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操!就是因為有以任在,這才是你老子我所擔心的點啊!
各種不敢想像的畫面,如同跑馬燈在腦海裡閃過。
"那兩位Bye囉!我先回去了,你們路上小心。"
對阿澔是暫時放下了心,但昕源...
我如同被牙買加閃電波特附身般地速度跑回家,發現客廳唯獨只剩以任一人正拿著抹布在擦拭桌面。
"這信子居然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善後,那麼...還有需要幫忙的嗎?"
哈!我竟還敢說信子,自己根本也是半斤八兩。
"信子他剛才有一塊兒收拾,已經都整理得差不多。"
"昕源他人呢?"
好在進門沒看到不該看的,猜想昕源應該是先行洗澡去了。
"昕他先上樓去,說是想洗澡。"
以任將手中抹布拿至廚房。
嗯哼!我果真猜測得沒錯。
不久後他從廚房內走了出來。
"那我帶你去樓上客房,順便拿盥洗用具給你。"
"好的,麻煩你。"
他對我笑了笑。
唉唷!我怎感覺到他這笑中,似乎藏了把會刺人心臟的匕首。
引領他到二樓客房,順便拿了牙膏、刷及毛巾交給他。
雖然這間鵝黃色系客房鮮少人住,但姨每天都會打掃整理,
裡外皆顯得一塵不染,完全嗅不出久無人住而散發出的那種霉味。
讓他住進這種不輸星級飯店的臥室,也算對他仁至義盡。
打發了他之後,我便走進臥室。
發現昕源已梳洗完畢,並且倒臥在床。
"昕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坐在床邊摸摸他額頭,此時他臉上的紅暈已褪去大半。
"我沒事,只覺得頭有點暈。"
他按著太陽穴,甩了甩頭。
"看吧!就跟你說了別把酒當水喝,會有後勁的。"
我也湊上一手,幫忙按摩他的太陽穴。
豈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他一把用雙手勾住我脖頸:
"親愛的!你知道嗎?
我一直幻想我的初吻是在觀景台,腳底下是美麗的璀燦夜景;
從沒想過現實竟是在家中廚房,而且當時還滿是油煙味"
語畢他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他這一勾實在太突然,我上半身幾乎是整個攤在他身上,
而我們的雙唇就像蜻蜓點水般地掠過。
"什麼!初吻?
昕你和白書逸沒有..."
直視他與我對視的迷茫雙眼。
昕源和白書逸少說應該也交往了兩個多月,怎麼可能連最基本的接吻都沒有?
我以為他倆早已經身體相互交疊、纏繞,靈肉合一了無數回。
突然他又一把將我推開。
"哼!才沒有呢!後來我發現對書逸哥,存在的僅是感激之情。
在父親癌末的那段日子裡,他的確相當照顧我,或許他對我也只是友情而非愛情。
加上他從來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甚至連牽手的次數都寮寮可數。
不過這場純純的初戀,維持了不到三個月時間。"
所以...昕源還是在世處男?
這應該是今年目前為止,最令我感到震撼的訊息。
徜若在沒有交往對象的情形下,就不覺得有任何意外,例如...信子;
但昕源確實是有過男朋友的人,竟然沒有...
雙眼飄向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內心不禁暗自竊喜了好幾下。
"昕!中午是我情不自禁,從未想過要逼迫於你,
如果造成你的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但我對你是真..."
"心的"這兩字尚未說完,發現他雙眼已闔上。
看著他的睡顏...在他額頭上落下深深一吻。
雖然不敢保證與昕源的感情能夠地久天長,但我發誓在他鬆開我手之前,我一定會握得牢牢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