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是誰做的?騎士先生。」慕斯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據我所知,帝國八年前有一艘浮空艦失竊了。」格羅德瞇起眼睛來看他,太監似乎對他的答案並不意外。
「沒錯,騎士先生耳目果然很廣。但一百個人就有一百個真相,我愛聽其他人的真相。」慕斯饒有興味地說:「就算我告訴你真相,也不一定是真相。草原上的牧民相信了他們想要相信的事,僅此而已。」
「有人說,商王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格羅德隨口說。
「噢!你是說『影子』嗎?」慕斯微笑着說:「他們本事的確很大,若果世上有三件事我會害怕的話,影子大概排第二,嘿嘿。」
「那什麼排第一?」格羅德打了個呵欠,躺臥下來說。
「欠下商王的債。」慕斯壓低聲音道,彷彿唯獨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才不再嬉皮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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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在這裏別過吧,騎士先生。」
慕斯騎着一匹與他非常相稱的白馬,馬匹身上沒有什麼雜毛,甚至連尾巴都是銀白色的。格羅德雖然沒有刻意留神,但他發現太監身上幾乎沒有體毛,而且沙民的服裝也把他白皙的皮膚保護得很好。
太監的目光最後留在阿絲蘭身上。女孩還是帶着警惕,也許是因為慕斯散發着詭異的氣息,阿絲蘭的直覺向來非常準。
「我喜歡你的故事,騎士先生,所以臨行之前贈你一個忠告。」慕斯輕撫着馬銀白的鬃毛說:「我勸喻你們不要前往伊登,或者任何靠近邊境的地方,包括佛倫卡卡……那裏現在亂作一團。」
「亂作一團?那個地方任何時候都亂作一團。」格羅德疑惑地說,他能聽出慕斯話中有話,但他似乎不願再談下去。
「我知道就算告訴你,你也依然會去的。」慕斯沉默良久,失笑道:「是小人僭越了。」
「願諸神眷顧你的帆。」格羅德沒想到說什麼,他隨口說了句戈譚斯的問候。
「願明天的太陽與你同在。」慕斯卻是以沙民的奴隸腔回答他。騎士沒猜到是什麼意思,沙民的祝福往往帶着警戒意味,可能和他說一樣,西方現在凶險至極。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若果不能買到藥,那一直加劇的頭痛就會纏繞他。格羅德情願冒險。
慕斯留下了兩天份的藥,還囉嗦地叮囑他要記得定時更換,否則又會開始發燒。太監說這是用苔蘚做的特效藥,雖然功效擺在眼前,但格羅德還是帶着懷疑。
慕斯騎着馬往南,背影逐漸遠去。陽光映在他身上,影子恍如高塔聳立,在荒地的黃土上延伸。草原的荒涼,騎士見過無數遍,這次他感覺有點不同,卻說不出是何事。
格羅德撫摸的鬚渣,拉動韁繩往西,許多前人走出來的路,將石子都踢在一旁。有些沾染了汗水,有些濺滿血;阿絲蘭坐在前方,好奇的回頭瞥他,也許是奇怪師傅猶豫什麼。
「我在想事情。」格羅德道。
但他只是在放空。
往回走時,騎士挑選了不同的路。走平原可能會耽誤一兩天,但總比遇上狼群好。草原的蒼狼嘷月,偶然還能在月色皎潔的夜裏聽見。若仔細看,能發現一輪月是淡淡的冰藍,祂是姐姐,而紫月是妹妹,細小上那麼一點兒。
「師傅,月亮有什麼好看?」阿絲蘭會躺在他旁邊,問各種有的沒的。有時同一件事,會隔天再問一次,就像她拚命地吃,但太飽了還是要吐出來的感覺。
「就像你喜歡看着火,人都喜歡看着發光的東西。」格羅德隨便想了一個理由回答她。
他睏了,最近都睡得很早,換藥後傷口的情況好轉,但還是折磨着他。不過諸神保佑,那纏繞他的頭痛已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阿絲蘭依舊準時提他服藥,但既然沒有痛,騎士寧願節省一點。
「祂們是神,所以月亮是活着的嗎?」阿絲蘭
「沒有人知道,諸神是不是還活着。」格羅德回答,彷如自嘲:「可能那是祂們的屍體飄浮在天空。」
「阿絲蘭喜歡屍體。」她嘻笑着說。
「不,誰教給你你這麼奇怪的喜好。」格羅德皺着眉頭望向女孩:「沒有人喜歡屍體。」
「屍體不會傷害人。」阿絲蘭說:「比狗屎般的人更好。」
「屍體會讓人生病。」格羅德說:「要不是燒了它,就要把它埋了。」
「那誰上去燒掉月亮?」阿絲蘭好奇地問:「祂們會讓天空下的人都生病。」
格羅德只感覺話題越來越奇怪,他心中有點不耐煩。受傷之後,騎士沒能和女孩練劍,她就開始胡思亂想。
「沒人可以,就算浮空艦也不行,沒人能到達那麼高的地方。」格羅德道:「也許祂們還活着,那就不用燒掉了。」
「那麼我去殺掉祂們。」阿絲蘭不忿地說:「師傅愛看着月亮,不喜歡看阿絲蘭。」
見鬼,月亮竟然惹她妒忌了,格羅德暗忖,這種觀念肯定要及早糾正過來。
「我先前告訴過你,不要總想着去戰鬥,這世上不是只有砍人和被砍。」格羅德冷冷地說:「我會受傷,也是因為你這小鬼頭亂衝進來。」
「師傅不喜歡阿絲蘭了?」女孩擔憂地問。
重點全都錯了,格羅德真不應有半點期望,和她說道理她能聽懂。
「是你纏着我的,我從來沒說喜歡。」格羅德翻了一下白眼,轉過身去說:「我睡覺,不要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