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神之手」的男人,面對眼前敵人的詢問,只有哀嘆地回答道。
他又何嘗不知道?和平的時代,早已沒了自己發揮的餘地。
若能生在戰國時代,該有多好?
無論是為了值得效命的主君,還是能夠毫無保留地揮劍,都是極度幸福的。
然而如今卻墮落成了幕府的走狗,變成暗殺集團的要員之一。這樣的轉變,對於站在頂峰的男人而言,該有多大的諷刺呢?
偏偏,他又是一個比誰都還要了解這點的男人。
作品,混沌武士中,有著兩名主角──
一個是擁有野性一般的直覺,來自琉球的武士。他單靠反射神經及我流劍法,於江湖上橫行,任誰都拿他沒辦法。
極度變化性的劍法以及不按牌理出牌的動作,卻是暗藏著重重的殺機,如同他的名字「無幻」一樣,等到你發覺他的厲害時,恐怕就已經死在他的劍下了。
另一名則是被譽為天才,原定應當要接任「無住心劍流」的道場主人,以沉著冷靜為特色,正統的劍法配上看穿一切的眼神,也許不是因為配戴眼鏡的關係,就有著如此的洞察力。他的名字叫做仁,一旦他出手了,絕對比誰都還要來得可靠。
有沒有發現這兩名主角很像誰呢?沒錯,正是宮本武藏及佐佐木小次郎。
前面的故事,包含他們倆與女主角,在漫長的旅途中,皆有遇見強大的敵人,也都化險為夷,度過重重難關。
這兩名堪稱無敵的武士,還幫助女主角完成心願來到最後的關卡。
然而就在最後旅途的前一站中,他們遇到了一名盲女,那是有著「心之眼」的高手,也是頭一次將無敵的主角兩人給一一挫敗掉的高手──這個名為沙羅的女性,由於他的死亡,終於讓那個男人,是坐不住了──
刈谷景時-被尊稱為「神之手」的男人。從他那再平凡不過的樣貌中,卻是實實在在的「最強」。
一天,幕府高官突然的來訪,沒有過多的寒暄,有的只是直接下達的請求(命令)。
對此,刈谷十分不以為意。
面對要將主角三人趕盡殺絕的指令,刈谷心中所想的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還要對付這些無名小卒了?悠哉種植園藝的他,更多的是在煩惱要如何拒絕長官……
這可是幕府高官的直接請求,面對已經成了「走狗」的暗殺集團,本來也不用這樣「平等」對話。
但,刈谷明顯有著不同的待遇。幕府也很清楚,這個男人可是「最強」……
他有的是,對話的資格。
「比起這樣的大事,還提什麼花?」幕府高官的吐槽相當犀利,都快要讓主角三人達成目的了,還不趕快出手嗎?
相較於耐不住性子的高官,不慌不忙的刈谷非但沒有回應,還在繼續說著他那哲學般的語句。
不管有沒有聽懂,隨著高官的一句:「沙羅已經被殺死了」才終於讓神之手在驚訝之餘,初次有了動手的念頭。
「啊……這樣可以呢……」此時神之手的心聲,恐怕──就是如此在感嘆著。
終於不會無聊了,是個值得我出手的狀況啊!
眼神驟變的「神之手」,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會一會──能將沙羅殺死的那群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見到無幻及仁的刈谷,很快就與兩人展開了對決。
首先是無幻的回合,面對那變化無常的攻勢,以及異常矯健的身手,刈谷是泰然自若地應對著。
不僅一一化解掉無幻的攻擊,還順帶讓無幻認清了一個事實──與其正面交鋒,根本毫無勝算……!
冷汗直流的無幻,就算利用周遭的物品進行佯攻,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這樣的小把戲,甚至連讓神之手產生片刻的猶豫都做不到。
隨即,被刀背打落至水裡的無幻,就此輸掉了對決。
要知道的是,刈谷連殺死他的慾望也沒有……
神之手認定眼前的對手實在太弱,還給出了這樣的評價:「武術是需要動腦的,光靠直覺及反射神經,自然是會有極限的」
如同指責乳臭未乾的小鬼頭那樣,無疑是批評了無幻一直以來的強項外,還順帶教育了他,不過是個弱者罷了。
看到這邊,如果是一直有在追隨主角等人成長的我們,何嘗不會驚呆呢?
無幻結束後,自然是輪到仁的回合。
對於此時的仁來說,不會有比這更諷刺的了。
畢竟,眼前的這個絕世高手,正是將自己的命運導向如今地步的男人呀。
不得不手刃自己的師傅,導致道場的毀滅,一切的元兇,正是這個男人(刈谷景時)而起的。因緣匪淺的兩人,總算在此刻初次見面了。
「畢竟是能夠打倒真里谷圓四郎的男人,讓我瞧瞧你的實力吧。」
一句話的起疑,再加上後續的談話,總算讓仁確信了他的名字……自己的師傅曾經提到過的,名為刈谷景時的男人。
仁的道場之所以會成為幕府指定的暗殺集團,也是跟這個男人決定侍奉幕府有關。可以說,一切的因緣都是因他而起。
當然,這部分就與仁的故事比較有關了,往後有機會我會提到的。
現在,就讓我們回到兩人的對決這邊。
理論上來說,仁的實力與無幻差不了多少,他們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故然在面對刈谷時,即便是仁,也無法取得多大的優勢,還反過來被壓制了。
眼看這樣下去不行,總算讓這部作品中,堪稱不可思議的場面發生了──
中途,當仁與刈谷對決到一半時,從水裡爬出的無幻也耐不住了,他與仁兩人開始圍攻起了刈谷。
要知道水火不容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舉動,自尊上更不用提圍毆這檔事了。
然而此時被稱作無敵的兩人,也需要這樣做才行──
他們清楚且知道,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可能在講什麼自尊了。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合力的兩人還是贏不了。
此時刈谷的心中只有遺憾可以形容。怎麼這兩人會這麼弱?他們真的打倒了沙羅?
事實上,盲女沙羅也是分別打倒了無幻及仁(只要沙羅有那個意願,這個故事就到此結束了呢),他之所以會「選擇」敗給主角等人的原因嘛……往後有機會我會提到的。
不過,就我看來,如果無幻及仁合作,應該還是打得贏沙羅的。只可惜這邊的絕望就是在告訴我們,神之手真的太強了,無敵的兩人合作到最後,還是只有輸掉的份。
之後因為劇情的發展,無幻不得不趕往另一個戰場。
頓時間,變成了仁必須得獨自面對神之手的情況不可。
心中也許已經有了赴死的盤算,儘管仁還是想贏,但他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真的太強了……
終於要來提到,我會想要介紹刈谷景時的理由了。
因為在看完這部作品後,我對於他與仁的談話,覺得十分地令人省思。
當仁問到,他有這般實力,為何還要成為幕府的走狗時,刈谷是這樣回答的:「現在早已不是武士的時代了,光靠劍術就能生存嗎?」
然後仁又再度問了,那麼你就沒有值得效命的主君嗎?還順帶虧了一下,現在的幕府只想著自保,不值得刈谷墮落成他們的走狗。
看似提醒的這番話,也被刈谷冷冷地回應道:「正是如此。」
刈谷簡直再清楚不過了。
幕府只想著利用他的實力來從事「黑暗」的骯髒之事……但,那又有何不可?
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如此擁有挑戰強敵的工作,又能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話……到頭來,很多事情根本都無所謂了。
反倒我才是利用幕府的那方──刈谷,是如此主張的。
「武士的時代恐怕不久後就會結束了。」這是刈谷對於仁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在對仁說明──你那種侍奉主君,還在想著武士道精神什麼的,早已過時了。
如果話就到這邊為止,我還會認為刈谷不就只是個實力超強的反派而已,然而因為他的下一句話,讓我瞬間對這角色有了不同的感性。
「可是……看起來好像是生錯時代了呢。無論是我,還是你。」
…………
…………
至此,刈谷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最終的對決,也在這場沉默過後,隨之展開。
由於這部作品,沒有多少去針對刈谷話中的意思去做解讀(更多的是旁敲側擊而已),他在最後也因為仁的捨身攻擊而敗北,自此沒了後續的作為,讓我們有辦法進行更深入的探討。
而我自己是這樣解讀的──
從刈谷與無幻的對決中,就知道他不僅是個技術到達怪物級別的人,更是以腦筋在想著如何對戰。
所以他才會批評無幻過於依靠直覺及反射神經,身為武士,應該多動點腦子才對……
刈谷他,相當聰明。
太過聰明的刈谷,早已明白──光憑自己是無力去改變時代及環境的。退而求其次的他,只能奢求於強者的戰鬥來證明自己。
不惜拋棄掉武士道精神,又成了幕府的走狗,或許也只是順應時代而已……儘管他的不滿與無奈,早已充斥到高尚的精神也跟著死去了……但他,依然是清醒的。
早已是醒悟狀態的他,還用得著他人(仁)提醒嗎?
然而作為對於人生不滿所表達的沉默抗爭,他是做得夠徹底了。
以前我就有想過,很多人擅長的事情,如果沒有相應的時代給予我們的價值觀,是不是就會變成不值得一提的垃圾呢?
事實上,或許……就是那樣吧……
你擅長美術,因為這個國家在美術的市場渺小,沒了工作上的價值可以凸顯,你只能出國深造,或者就此放棄。
音樂部分或許也是,我們小時候有沒有聽過,大家都在說學音樂會餓死這些話?看似玩笑,確是部分屬實呢。
當然還是有成功的我不否認,如果你在對的環境去深造或努力,出人頭地是絕對有可能的……就像我認為刈谷一直提到的,現在早已不是武士的時代,而是和平時代呀……他需要的,始終只是一個能讓他發揮的舞台而已。
在說到電競的時代,位在千禧年之初的人們,恐怕怎麼樣也無法預料到,電玩真的能讓人榮獲地位及賺錢吧。
那時對電玩有熱誠的人,如果生對時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呢?
像這樣的疑問,就是刈谷所想要表達的話中之意吧。
如果,生在戰國時代,他會不會如同上泉信綱那樣被後人給歌頌著?
如果,生在三國時代,他會不會成為與呂布齊名的怪物?
然而這些假設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如同神之手早已唾棄的時代那樣,甘願成了幕府的走狗,是因為他太過聰明,早就知道這個大環境,已然沒有他這般身手所能發揮的空間了。
混沌武士這部作品的第一話,也是在諷刺這個現象。
很多名流武士,都成了幕府高官的保鑣,因此被仁如此鄙視著:「就算是個混蛋主君,你們也要侍奉嗎?」
仁的質問,是在對比武士們的自尊,早已不復存在的事實。
武士道精神若能當飯吃,又有誰不要呢?甘願墮落的人們,理由總是露骨的現實。這並非對錯的問題,不過是生存的選擇罷了。
也因為如此,神之手的惡行,會不會也算是一種惡人的原則呢?這點就留給大家來思考了。
好了,說到這邊就結束了。
仔細想想,想要介紹這個角色真的久違了呢!
是因為我覺得在人生的過程中,我們多少都會苦惱於未來的選擇吧。
最初是高中嗎?當你聽到有人說文組會餓死,第一個想法是什麼呢?我相信多數人都有這樣的經驗。
我們大多於未來的選擇,還是太過基於現實的考量了,而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理由的話,已經被譽為「神之手」的那個男人,表示得夠明白了吧。
終究是被時代所選擇的人生,該是痛苦還是高興?有著不同於人的天賦之才,卻無法盡興地發揮,是不是就是另一種詛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