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吐氣…… ,重複這個步驟兩次,再次走到這個人行橋上,就如同2023年8月25日那日一樣。我將從這裡跳下去,而提前我已經在腦海裡排演過一次,如何翻過這個柵欄到另一邊,自己會是面對橋內鬆開手往後倒下進入冰冷刺骨的溪水裡。
我知道,人在死前會掙扎許久,對於〝生〞的渴望,會經歷過那樣內心與生理的掙扎與悲鳴哭聲。
我曾經給自己生命限制在五十歲,不過當我發現自己一想到還要活到那個時候,就好痛苦。無論進入什麼樣的職場體制裡,我總能察覺到他人對我的厭惡及厭煩的態度。大概這是〝世人〞冷漠的慣性,我本想寫個奇幻的故事,送給自己的最後禮物。
我知道,將來也許自己再也看不到這個故事。所以我還是想寫出來,當作給自己的一份聖誕禮物吧。
─故事開始─
微風徐過涼爽天氣,藍天白雲的天際與閃爍著星光的海浪拍打著沙灘,一個半透明沒有具體型態的幽靈存在,它獨自像是站在海水裡眺望著遠方海平面,不知在做什麼或者在想什麼。
它感受不到冰冷或者任何聲音,像是看著眼前撥放的無聲電影,它不知道自己該前往何處又該抵達哪裡,它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空洞洞無神的類似瞳孔雙眼,一直看著前方沒有任何舉動。
它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或者說,它應該為何而存在。
那片沙灘經過不知幾個行人,無人真正見過它,也無人察覺過它的存在,就像是它不曾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
它站在海裡經歷過烈日、狂風暴雨的惡劣天氣,它不知道為何自己站在那裡,它挪步開雙腳就只是持續站在那裡無聲無息地待著。
一頂綁著鮮紅緞帶的草帽被風吹了起來,草帽不偏不宜飛到它的眼前的腳邊,它動作緩慢朝著那頂紅色緞帶草帽看去,它輕輕歪著頭看著,它不曉得是否在判斷草帽是否有危險性。
它聽到一個聲音是這麼說著,那是個帶著稚嫩小心翼翼詢問的女童聲音說著:那個草帽是我的,可以幫我撿嗎?
它慢慢看向聲音的來人,是個只到它大腿高度的小女孩,女孩穿著可愛的輕便藍白色蕾絲緞帶佯裝,她努力仰頭看著眼前的半透明存在說著。
「那個可以幫我撿草帽嗎?謝謝。」女孩這麼說著。
它看著女孩眼睛注視著那頂漂在水面上的草帽,它疑惑拉長手臂彎腰撿起那頂草帽遞給女孩,看到女孩接下草帽露出笑容的表情,聽著女孩開心模樣重新戴著草帽看著它。
「謝謝你。」女孩再次跟它道謝。
它動作僵硬點點頭,看著女孩奔跑朝著她的家人身邊跑去。
不知當時它在想什麼,只是看了女孩離開方向許久,它才重新轉回頭,它無聲努力動動嘴巴像是要說什麼,不過許久不曾開口的它,也說不出什麼話。
它繼續站在海裡望著遠處,又是這樣獨自度過漫長時間,夜晚到來它知道眼前景色將是一片漆黑布幕什麼也看不到。
某天突然下雨了,它繼續站在那裡,一個沙沙踩著沙灘的腳步聲走來,一把紅色雨傘努力朝著它方向舉高。
它疑惑低頭看去,舉著那把紅色小雨傘的是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小女孩,它不解女孩在做什麼,只知道女孩像是在對它講什麼,手上紅傘一直舉高朝著它伸去。
它伸手握著紅傘握把,看著小女孩等待她的反應。
「撐著雨傘,你會淋濕的。」小女孩再次開口說著,這次它聽到了,它拿著紅傘撐著,雖然它不會被淋濕也不覺得冷,它還是朝著小女孩點點頭。
小女孩像是想到什麼又邁開步伐要離開,不過雨淋濕的沙地走不穩會摔倒,它看到小女孩踩到碎石摔倒了,看著小女孩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它只是低頭看看自己雙腳,又看看那個趴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它不知怎麼的來到小女孩身邊,伸手朝女孩面前無聲等待女孩站起來。
小女孩看著眼前它沒有任何恐懼,或者說初次見面女孩就不曾害怕它了。
女孩拉著它的手重新站起來,小手抹掉小臉的淚痕,膝蓋被擦破皮的小傷口沾了一點沙子,它蹲下身將女孩抱起來,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走去,那邊有個屋頂的洗手台,它抱著女孩去洗手台邊清理沙子。
後來它將女孩放下陪她等家人來接,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婦女奔跑來到女孩面前,先是關心女孩的安危又看到小傷口後,婦女牽著小女孩像是準備離開回家。
只有紅傘無聲放在地上,它又重新回到海邊,它看著女孩被家人帶走,那把紅傘它看到婦女一同帶走。
不知過了多久,它再次聽到女孩聲音,發現女孩已經長大了,成了青少年,不過她卻再也看不到它了。它知道女孩如同其他人類一樣,過了某個時間就再也無法與它產生任何連接了。
某日晴朗的藍天白雲日子,一個穿著白色風衣的短髮女人走到海邊,她對著它說。
『你想好了?還有什麼想留念的嗎?或者想做的嗎?』
它不知道為何,眼前這個短髮女人能夠透過意識與它交流,而非語言這個能力。
『我本就無任何牽掛,提心吊膽的日子,無時無刻想著消散離去的念頭,就算沒有那個女孩的出現,我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動力。我累了,我知道妳是誰,也知道妳為何而來,妳能為我實現那個心願嗎?』
『如你所願,親愛的孩子,只是一瞬間,比睡著還要快,不怕,我會陪你到最後。』
短髮女人用著溫柔讓人安心的聲音回應著它,像是安撫著一個膽怯的孩子一樣。
『謝謝妳,我真的等太久了,我見過這個世間的結局,而我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是見證一切,而人類的貪婪慾望最終只有自毀。我無力改變什麼,也無須在改變什麼,沒有我對世間無改變,能夠真正〝靈魂消散〞我心滿意足了,謝謝妳,好心人。』
本來半透明的幽靈,逐漸有了形象如同短髮女人相似的模樣,它有著溫柔的眼神與笑容,不過穿著純白單薄的襯衫與絲綢般外衣。
『我們一起走吧!說好了,我會陪你到最後。』短髮女人朝它伸出手,它輕輕回握著,它們一起朝著海裡方向前進,像是雙腳能夠踩在水平面上,他們眼前出現一輛全新半透明的列車,停靠在鐵軌上等待他們上車。
他們踏上列車坐在窗邊的座位上,互相靠著彼此肩膀,頭靠著頭,十指交握閉上眼感受著列車載著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謝謝妳。」它終於說出那個詞,也是最後一次說出語言。
─結尾─
故事補充:這個人世間有著很多無法用肉眼看到的事物,而登場的女孩如同還未懂事心智的孩童,能夠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靈體。當女孩成長後,如同訊號被中斷了,她將無法再看到它。
這個世界不只是靈體無法輕易看到,有些情感或者想法是很難被理解被接納的,正因為如此人類需要用語言交談,這是種便利的方式,正因為便利更容易在主觀意識下,被人類用任何詆毀惡意語言揣測他人的行為與存在。
它其實正是每個受傷的靈魂,厭倦人世間一切與生活,它奮鬥過、努力過、討好過、改變過,無論任何模樣都是它改變後的模樣,它能聽到感受到他人的觀感與言外之意,它很敏感也很膽怯,正因為如此它停在海裡,迷茫無措不知該向誰發出求救。
每回哭泣、每回咆哮、每回憤怒,都在說著它的痛苦與焦慮吞噬著它。
當短髮女子到來,它知道對方是來帶它離開,它在大多數時間都在掙扎著,而這次下定決心時,它很感謝短髮女子陪它一起離開。
短髮女子存在而是它的真我,一個一直愛著它、陪著它、陪它分擔痛苦與壓力的自己,它感謝著短髮女子,最後那句〝謝謝妳〞是它回應短髮女子的付出與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