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醫師巡房。」護理師在房門上輕敲兩聲。
主治醫師帶著實習與住院醫師走了進來,醫師們來到床邊。
明顯最年輕的實習醫師態度拘謹,住院醫師則低聲在主治醫師身旁作觀察報告,主治醫師聽著面帶微笑點點頭,和顏悅色的對林喧羽道:「看來我們狀況不錯,今早就醒了,傷口很痛嗎?」
「嗯。」
「有傷到胃部,所幸傷口很小,這幾天還要觀察,沒有complications,就是養傷,慢慢就不痛了。」醫師鼓勵道。
接著主治向身旁住院醫師低聲交待注意事項,「還要做CT scan......」,幾位醫師低聲交談中提及送院急救時的輸血狀況,「失血併血壓下降......transfusion rate......blood typeO......」
一旁的林清嵐不禁臉色微變。
主治醫師交代完醫囑,便回頭面帶微笑端詳著林暄羽,「昨天送進來,我以為是同名同姓,你是蘭華交響樂團的藝術總監,林暄羽先生,對吧?」
林暄羽蒼白的臉上頓時泛出一道粉紅,朝醫師尷尬的笑笑,「嗯,對。」
若是生病就算了,交響樂團的指揮像街頭流氓肚子被捅一刀住院,可真不是什麼光采的新鮮事。
醫師以輕鬆的口吻鼓勵道:「你失血過多,輸了很多血,請安心養病,等身體養好了,再回來捐血回饋社會。」
一旁的醫護人員也隨主治大夫的話,友善的朝病人點頭微笑。
好糗!可不可以換個不認得他的主治醫生?林暄羽真是困窘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
醫師見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窘態,似乎覺得很有趣,於是繼續中氣十足的開玩笑,「林先生,內人與我都是您的粉絲,下個月蕭斯塔科維契之夜的票都買了,很期待您對第五號交響曲的見解與詮釋,所以請快點好起來,別放我們鴿子,沒即時將你治好,你會害我回家跪算盤。」
病房瞬間爆出一陣笑聲,只有林暄羽哭笑不得。
醫師對他點頭微笑,「好好養病,早日康復!」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笑聲使病房的緊張氣氛和緩不少,林千羽對林暄羽笑道:「哥,你是O型喔?爸爸和我都是A耶,媽是AB,」接著她轉頭問身旁二哥,「秀羽你呢?」
林秀羽還未及回答,正準備離開的醫師不經意道:「林小姐應是記錯了,若令尊令堂是A與AB,林先生不太可能是O。」
「她沒記錯,家母去年動過手術,她是AB。」林暄羽無奈的嘆口氣。
醫生笑了笑,「如果你們對這問題感興趣,林先生是O型,以一般常例,你們的父母是A與AB的機率很低,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因為我們講的是血型,所以親子鑒定要驗DNA才準確。」
「喔,原來如此,」林千羽似懂非懂的對林暄羽開玩笑,「哥,你該不會是媽媽在醫院抱錯的吧,哈哈。」
「抱錯也抱得很不錯呀,抱到一位優秀的指揮家,加油,早日康復!」醫師又對林暄羽點頭笑笑,便帶領隨行醫護人員離開病房。
醫師們走後,林千羽臉上笑容立刻消失,病房空氣瞬間降至冰點,眾人皆沈默不語,肅穆凝重又隱含不安的氣氛籠罩整個病房。
驗DNA?所以是大哥的血型有問題,還是大哥剛好是機率很低的那一個?
林秀羽和林千羽不約而同望向病床上的林暄羽,研究著那張神似林家人卻又與台日混血的他們不盡相同的俊美臉龐,七位堂表親中,也只有大哥外貌較為獨特。
倒也不是他們曾懷疑過大哥與他們的血緣關係,畢竟大哥與父親林淵嵐、姑姑林湘嵐,以及姑姑的獨子李君陽皆有相似之處,因此,他們向來只將大哥那一縷若有似無的西方人氣質,當作是像某些日本明星有著彷如西方血統的特徵。
但若連血型都與父母不符,那事情可能就不是那麼單純了,尤其母親對哥哥的態度向來不太一樣,他們總認為是因為大哥體弱多病,年幼時住二樓阿嬤家,由阿嬤親自照料,所以與母親較為生疏的緣故。
而林暄羽本人也感到某些不安,從小到大,總有一股說不出的不踏實感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他無法具體描述是些什麼,但他在祖母與母親心中似乎有什麼特別之處,母親待他的態度總是有著那麼點「客氣」,而「客氣」的另一面就是「見外」,過去,他總將之歸因於母親顧忌祖母對他的疼愛。
林清嵐感到來自姪兒三人疑惑的目光,不禁陷入一陣長考。
自兄長林淵嵐過世後,母親、大嫂與他夫婦四人已有共識,若有揭露真相的必要,時機由當家的他全權處理。
所以,現在是時候了?他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姪子,感到憂心又不忍,但既然他們已心生疑慮,藉口拖延也不是辦法,不乾不脆拖泥帶水,反而可能衍生更多不必要的困擾。
片刻後,林清嵐掏出皮夾,取出幾張千元大鈔支開看護,「問一下大少爺適合補充什麼營養品,買些回來,」他看看手錶續道:「你兩小時後再回病房。」
「是,董事長。」
等看護離去後,他神情凝重、語調平穩不帶情緒道:「昨天暄羽住院時,我就在想,是否是時候告訴你們真相。」
說完,他目光在三位姪兒身上流轉,思考該如何開口。
半晌後,他決定以此作開場,「秀羽、千羽,你們一定要記住,無論今天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一個事實,暄羽永遠是你們的兄長,明白嗎?」
林秀羽和林千羽同時點點頭,沒有作聲。
林暄羽突感一陣虛弱,身子不由微微發顫,他下意識的抬起右手輕觸自己的臉,怎麼可能?如此疼愛照顧他的林家,竟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他也長得像爸爸啊?
立於床頭旁的林千羽察覺他的不安,隨即拉過置於床尾的備用毯子覆於棉被上替他保暖,並溫柔的輕撫他柔軟的頭髮,同時望著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