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Day154：商調面試篇（四）社交能量全開
「葉小姐嗎？我是XX署人事室，我不小心把你的應徵資料刪除了，可以再幫我按一次應徵嗎？」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欲哭無淚。
嗯？什麼情況？
我正坐在課長的車上，聽到如此這般的話語，忍不住笑出來，然後察覺自己太過無禮，趕緊止住笑聲。
「我知道了，再按一次就行了對吧？」我斟酌著用詞，避免被開車的課長聽出其中玄機。
「對對對，附件就不用上傳了，我有下載。」對方人事鬆了口氣。
於是在蜿蜒的山路上，我登入事求人網站，再按了一次「我要應徵」。
這個缺離我老家蠻遠的，當初看到想說加減投一下，還以為連第一關的審查都不會通過，如今接到電話，搞不好有機會進面試？
再隔天，我又接到該人事的電話。
「葉小姐，我發現你的戶籍地址離我們辦公室好遠，一般來說都會找離家近的不是嗎？……我們今天還有開一個缺在某某工作站，離你家比較近喔！考慮一下！」對方霹靂啪啦說了一段話，話語中充滿了積極。
啊？好喔。
好神秘的人事小姐。不過那個單位我確實蠻有興趣，繼續應徵給他按下去。
又過幾週，我開車帶著市府同仁上山看檳榔園，錯過了該分署人事的來電。
趁著市府人員跟農友對談，我蹲在一旁回撥電話，在會勘表一角記下面試時間。
掛完電話我才想起，欸？我投了兩個缺，是哪個缺要面試啊？工作內容不太一樣。
再度回電，這次換對方笑出來。
「我們兩個缺一起面試喔！因為蠻多人跟你一樣重複投，到時候看各科室主管喜歡誰，當然也可能主管都不喜歡——」
哇嗚，講話好直接，但傳達出的情報很清楚。
就像我的第二次面試經驗一樣，辦事處的職缺屬於分署管轄，需要到分署去面試。這回不只開一個缺，同一天處理起來比較省事。
話說這單位同時間少了好幾個員工真的沒問題嗎？聽起來不太穩定啊！
面試當日，早上的工作匆匆處理完，請休假趕火車去。比預期提早許多時間抵達該分署辦公室附近，決定走到超商去吹冷氣思考人生。
每次面試前都是一種坐立難安的狀態，儘管告訴自己不要緊張，卻很難達到平靜。
幸好同事打來的電話轉移了注意力，講完公事後，心情總算緩和一些。
超商中，我瞥見坐在對面的一名女子正在筆記紙上抄抄寫寫，也是頗不冷靜的模樣。難不成……？應該不會那麼巧吧。
我搖搖頭，將毫無根據的揣測拋到腦後。
離面試時間還有十幾分鐘，我起身，對面那名女子也站起來。
然後我們一前一後走出超商，走進了分署辦公室。
……還真的也是來面試的啊！
偌大的會議室是面試等待區兼休息室，充斥沉寂的空氣，幾個人分別坐在長桌各處，彼此隔著一兩個空位。離門口最近的一張長桌放著簽到表，助理小姐招呼我過去簽名。
看到那張長長的簽到名單，我愣了愣。一、二、三……
「總共十三個人。」見我手指點著紙面，小姐貼心的說道。
也太多人了吧！
「一共有三個科要面試啦，你前面還有四個人，先稍坐一下。」
是場浩浩蕩蕩的面試呢。原來不只我投的那兩個單位，其他單位也有缺人。怎麼聽起來越來越不妙，離職逃跑潮來著？
這樣的話，在場等待的人，不一定是我的競爭對手囉？
我環顧目前正端坐的各個正經人類，一眼看到方才在超商擦身而過的女性。
「哈囉，剛剛好巧，你也是投XX科的缺嗎？方便問你現在在哪個單位服務嗎？」我開啟社交模式，湊到那名女子身旁。
「我在北部的市府，主要做綠美化工程。」女子一笑，回答道。
喔喔！來自市府的競爭對手！
簡短交談了幾句，她的老家就在附近，返鄉考量而投缺。
難道只有我身為外地人還來湊熱鬧嗎？外地人給人的感覺就待不久，大扣分……？
面試前多少感到緊張，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女子被叫去面試了，我再瞄向坐在後方的一名男性，看上去頗年輕，卻有種歷經滄桑的氣質。
「我在中部的市府農業局，待很多年了。」男性淡然道。原來是在農業局打滾過的，難怪看起來受盡摧殘！
聽到他做過的業務內容有些熟悉，我開始跟他聊我們這邊市府的計畫，互相交流一番，再對彼此的首長評論了一番。
身為公所一員，很少接觸到外縣市的承辦，如今有這次談話機會，實屬有趣。
「你知道這個工作站的事情嗎？畢竟一次開了兩個缺，聽說……」男子推了推眼鏡，眸光微斂，但他正要繼續講下去，就被叫出去面試了。
啊啊啊給我講完啊！
我難受的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等等，我還以為分署跟工作站各招一個人，原來不是嗎？
翻出之前截圖的徵才頁面，仔細一瞧，分署正取一人、備取兩人，工作站正取兩人、備取四人。一共缺三個人。
……？
投缺過於隨意的我，面試前一刻才知道這件事。雖然也不太重要就是。
社交模式既然開啟了，就繼續找人聊天吧，也順道分析一下自己的錄取機率。
「我在公所的……民政課。」一名清瘦男性拘謹的回答，見他的反應似乎不太想聊天，我原想就此打住，但他又接著繼續跟我講起話來。
原來他待過許多農業單位，回到家鄉的公所服務後，卻因為不明原因被調去民政課，因此興起商調念頭。
聊到颱風天前後的農損勘查，他感同身受，不愧是同為公所的好夥伴。
對於向面試者攀談這件事，我有時很猶豫，怕打擾到他人的事前準備時間，但如果順利搭上話了，總會得到許多故事與經驗。
與其面試前忐忑等待，不如藉由交談分散注意力。
「葉小姐，換你了。」
正談得起勁，我被唱名，於是匆匆起身。
這麼快就輪到我了嗎！
絲毫心理準備都沒做，我走進隔壁的會議室。
眼前是整整七位的面試官，一字排開坐在長桌一側，彼此低語交談的空間略顯嘈雜，反而沒有想像中的肅殺寂靜。
前面已經面試八個人了吧，會不會感到厭倦或不耐呢？
忍不住猜測他們的想法，我坐下來，聽正中央的面試官說明面試流程。
跟前幾次面試一樣，自我介紹、輪流提問，差別在提問的會是開缺單位的主管，所以大致上是兩位主管外加副分署長主導，其他面試官不發言。
「準備好就可以開始。」面試官說道。
完了，剛剛都在聊天，根本等於沒有準備！
我正襟危坐，從一貫的開場白說起，講工作經歷以及從中學習到的能力。心中多少有些慌亂，幾句話略顯結巴。不太妙的開場。
「你從考上就在公所，已經好幾年了，我們這裡離你家也很遠，是什麼契機讓你想投履歷？」副分署長望著我。
我才想問你們怎麼願意發我面試，不是第一關就該把我這個外地人刷掉了嗎……咳，沒事。
「我想去中央單位服務，另外因為目前單身，自由度很高，加上房價太高一直沒有定居下來——」拷貝啊不小心變成聊天模式！
我頓了頓，結果所有面試官都笑了。
「這邊的房價更高喔。」坐在最角落，說好不發言的面試官加入話題了。
「為什麼不去XX分署？那邊離你家比較近吧。」另一頭，明明不需要發言的面試官也發問了。喂喂喂。
「因為那邊沒有開缺啊。」我理所當然的說完，然後內心自己也啊了一聲。我在誠實哪招的？跟農民講話都沒那麼誠實過！
結果大家又笑了，全場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剛剛在休息室跟其他應徵者閒聊得太過開心，沒調整好心態，不過似乎效果不錯？
「你這次投了兩個職缺，比較屬意哪一個？」一名面試官翻著履歷問。終於有點正式感了。
「不過我要老實講，網站上寫的工作內容都是要騙你們進來的，等之後才會分配。」面試官又補充道。
……我錯了，沒有所謂正式不正式，根本在比誰比較誠實。
「我看你講話都是講國語，台語流利嗎？」
「如果今天我們想推產地標章，你會如何執行？」
接下來的幾題都不算難回答，我一一回覆，但最後一題徹底讓我卡關。
「你所在的公所，某某水果面積蠻多的，目前的產銷概況如何？遇到產銷問題時，可以找哪個農民團體處理？」副座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視我。
我一愣。產銷概況我略懂略懂，但是農民團體？
將心中知道的團體、產銷班、甚至農會跟協會都講一輪了，但副座的表情仍然微妙。
「看來你沒有輔導到水果產業。」
那句話狠狠戳進我的內心。江湖打滾了那麼多年，農友都認識小葉子我，竟然說我跟這產業不熟？
「如果其他主管沒有問題的話，這次面試就到這邊。」
短短十幾分鐘的面試結束，我向在座每位致意，離開會議室。
到底在講哪個農民團體？
走回休息室的路上，我不斷思考。
……啊乾，剛剛為什麼不問！這會成為我永遠的謎團啊啊啊！
和下一位面試者擦身而過，看來我已經失去追問機會。
可惡！
回到休息室掏出手機，我火速發訊息問自家課長，他在地方經營的時間比我多了好多好多年，想必有答案吧！
「？」課長只回了一個問號。喂喂喂。
如果我沒有來此單位服務，恐怕這個謎團永遠未解。但我剛剛的表現那麼七零八落，想必勝算不高。
面試好累，暫時不打算投新的職缺了，就以目前的職缺一決勝負吧。
隨遇而安，哪個單位要我，就去哪個單位。
我是這麼想的。
「葉小姐嗎？我是XX處，你上次投我們秘書室有錄取，沒問題的話我後天發商調函過去……」
一週後，我接到電話。是第三場面試的職缺，跟採購發包有關的工作。
竟然上了？幾乎沒啥發包經驗的我竟然上了？
我請對方讓我考慮幾天，接著想起最近這場——也就是XX署的面試。
如果沒希望的話，希望可以給我個痛快。我打電話給該分署人事，詢問面試結果。
「我們還在簽核中，等下週長官批核後才會陸續打電話通知……但偷偷跟你說，你的機率蠻高的。」人事一開始公事公辦的口吻，接著話鋒一轉，「我也蠻喜歡你的，感覺你很活潑爽快，聊起來很舒服。一開始我不小心刪掉應徵資料，你也很快幫我補投了。」
「總之錄取機率真的很高……這算明示了吧？希望能來我們分署喔。」
結束通話後，我震驚不已。明明我的表現不怎麼樣耶？
但也許，面試從來看的就不是回答正確與否。
只是想知道應徵者的反應，看看是不是個正常可以溝通的人罷了。
不過現在重點是……我該怎麼決定？
甚至隔天，換第一個面試單位、也就是某市府民政局打電話過來，表示準備開缺讓我過去了。
……重大的職涯規劃交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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