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憲亂政狂歡節

這兒，大海中長出島嶼的地方，
一塊祭石突兀地高聳，
這兒，在黑暗的天空下面
查拉圖斯特拉點燃他的高空之火，
那是給漂泊船夫的火之信號，
那是為沒有答案者提出的問號……

——尼采，〈火的信號〉

不審預算的預算會期

沒有人知道第二會期的立法院發生了什麼事。

明明是「預算會期」，委員們應該拿著一本厚厚的預算書，戴著眼鏡仔細尋找字裡行間的謬誤與浪費，但這不是第十一屆第二會期的風景。

每個星期都在討論，噢不，沒有討論，高度爭議性的法案，在理應討論的委員會中強勢通過，在理應政治斡旋的協商場合大呼小叫，在委員們理應顧及支持者利益的院會裡，依循黨意投票。

明明是預算會期。

柯建銘拄著拐杖，一臉陰鬱的看著院會裡，堆成一片人肉小山的同事們。大家正在主席台前激烈攻防，為了選舉罷免法、憲法訴訟法、財政劃分法的修正案。荒謬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太多，例如把會議室的門用保鮮膜包起來，例如在屋頂上巡守，例如半夜拆窗戶爬進會議室。

他並不是儒家的信徒，但是73歲的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孔子，深刻感受到何謂「周文疲弊」。

拄著拐杖的柯建銘

問題不在新聞上那些奇葩的行為，而是三十多年來議會政治摸索出來的議事規則、運作慣例、政治默契，每一日都在崩解。（他的叮嚀與經驗傳承沒有人要聽，曾經寄予厚望的「小英男孩」黃國昌，如今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傅崐萁在議場

傅崐萁在議場，一臉滿意的滑著手機，戴上耳機，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

戴著耳機喝東西的傅崐萁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但他確實擁有獨特的天份：滿口謊言、挑起對立、製造混亂，然後在混亂之中掠奪他要的。傅崐萁依靠直覺行事，他很樂於欣賞整個立法院現在的混亂模樣。

國會殿堂之上不能飲酒，不然他很樂意給每位同事都斟上一杯ＸＲ——擁有琥珀色調，融合蜂蜜與香草的香甜氣息，蘊含馥郁濃厚的橡木熟成香氣的完美威士忌。不過客觀來說，他們狂亂的模樣也與喝醉不遠了，他們沉醉於語言，沉醉於夢想，沉醉於權力遊戲，沉醉於拯救世界的幻想。

「大家看看我的左手邊，傅崐萁大黨鞭，戴著耳機、聽著音樂，完全不理會嚴肅的憲法條文的辯論。大家看看國民黨的傅崐萁，去了一趟中國回來，強推選罷法、憲訴法、財劃法，討論議案的時刻，他戴著他的耳機，聽什麼音樂我不知道，但是我要告訴傅崐萁，不要掩耳盜鈴！」民進黨的吳思瑤站在發言台上大聲疾呼，因為憤怒而臉頰通紅。

傅崐萁瞇著眼睛瞟了她一眼，啊，確實就是迷亂而沉醉的人。在音樂聲中他打開他的保溫水壺喝了一口枸杞茶，想像那是威士忌的味道。

「都瘋狂起來吧！」他喃喃唸著，嘴角帶著神秘的微笑。

咆哮代言人

在真實的衝突現場永遠不會看見黃國昌，然而在鏡頭裡，他又是衝突與咆哮的代言人。

儘管沒有正式締約，黃國昌早已成了傅崐萁的眷屬。經歷過一個半會期的蹂躪與調教，儘管他堅持自己永不臣服、永不隸屬，但他從靈魂到話語都變成了傅崐萁最喜歡的模樣。言語與真實分離，行動與目的分離，情感抽離靈魂，在混亂與矛盾中勉強維持秩序的假象。

在傅崐萁的強橫之中，三項法案順利地通過了。憲法訴訟法是民眾黨的版本，財劃法是他跟國民黨的幾個委員在現場混亂中算出來的折衷版，選罷法……選罷法通過的是哪一個版本？

——啊。

黃國昌顫抖著聲音，嘆了一口氣。

傅崐萁的眼神穿越眾人，凝視著他。黃國昌感覺自己連靈魂都被他愛撫。衝突前夜，四下無人之時，傅崐萁用甜蜜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幫我。」黃國昌答應了，像是被主人調教得乖順的狗兒，何時該進、該退、該舉手、該坐下。「很棒。」傅崐萁說：「你想要的，我會給你。」

吹哨者保護法。他渴望已久的聖杯。

立院狂歡節

夜幕低垂，立法院仍在狂歡。

柯建銘在議場一角，拄著拐杖，嚴肅地看著眼前受傅崐萁迷惑，狂亂的眾人。國民黨的委員早就瘋了，選區立委不顧自己選區的利益，刪除別人的預算、踩踏他人的政策；不分區立委也瘋了，他們分不清楚自己身在哪一國，身為哪一黨的立法委員，胡言亂語著和平友善，打算引入戰爭。

身處癲狂盛宴中的眾人不是如此看的，傅崐萁像酒神戴奧尼索斯，綜合了毀滅與創造的特性，打破立法院運作的理性，帶來癲狂的新秩序。他是重生與復活的象徵，支持者們看著他的神奇魔法，如同從木製拐杖中種植葡萄，老朽的國民黨重新組織，成為百戰百勝的軍隊。

民眾黨的眾人亦渴飲他的杯，他們聽從酒神的分身，擁有年輕俊俏臉龐的黃國昌。他手舉著自拍棒，猶如頂上掛著橡實的權杖，輕啓雙唇，詠唱魅惑人的話語：「民進黨早已失去了他們的理想，過去八年一事無成。我們民眾黨，是真正把人民的囑託放在心上的政黨，答應的、一路以來堅持的，我們一定會做到。現在正在審議的『吹哨者保護法』，就是我們在本會期開始前列出的優先法案。我們一定會努力，讓這個法案通過。」

憲訴法、選罷法、財劃法修正當天的攻防

名畫《年輕的酒神》

沒有酒，但是觥籌交錯，水乳交融。

民進黨籍的委員，像是狂歡節中的野人配角，輪流漫步，嘶吼一陣。
「黃國昌的笑容看起來很賤欸～」
「相由心生啊～」
「沒關係啦，他現在很開心啦，要做小草共主啦！」
「陳昭姿，你以前的理想是什麼，現在是什麼做法！」

漫不在乎的黃國昌

這些聲音，黃國昌早就不在意了，民眾黨人們不在意，狂歡中的國民黨人也不在意。

舉手投票能贏就好。

老柯伏櫪

老柯伏在案前，用盡畢生之力般，寫下他的提案草稿。

提議重選院長的提案單

「逕行暫緩將已經立法院三讀通過的法律案咨請總統公布。委員會個別召委竟可凌駕憲法、國會立法程序及國會議長，獨斷決定三讀通過之法律發布與否，毀憲亂政，莫此為甚。」

再度寫下「毀憲亂政」四個字，柯建銘心中滿是蒼涼。

憲訴法、選罷法、財劃法三個法案，同一日三讀通過之後，國民黨立委徐欣瑩、陳玉珍竟然分別用召委的權力，提出暫緩公告「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案。先公告的只有「憲法訴訟法修正案」。這件事情背後自然是傅崐萁的盤算。經過連續三天「冬日青鳥」的討伐，民間的罷免聲浪、地方政府的微詞，好像是應該要調整一下節奏。但是傅崐萁在想什麼？如何計算下一步？沒有人知道。

「你已經盡忠報黨大家都知道了，先暫時休息一下吧，我們照正常議事來走，好不好？」傅崐萁瞇著眼睛，笑著說：「柯建銘的『法力』很高，但此時此刻，是不是讓一切回於平靜，從merry Christmas到Happy New Year，能不能稍微休戰一下？讓人家過一個平安年，讓台灣國泰民安。」

傅崐萁是不會停的，老柯已經透過那雙老邁的雙眼，看透了他破壞秩序與創造瘋狂的本質。

「已經三讀通過的法案，為什麼可以暫緩公布？難道召委最大嗎？」老柯口齒不清的問出這個問題。

聖賢之言

孔子說：「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耶穌說：「天國近了，你們應當悔改。」

查拉圖斯特拉說：「上帝已死，人類當成為超人。」

傅崐萁說：「國會除了男人要懷孕生小孩以外，沒有什麼不能做的。」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為什麼不能？

月明星稀，傅崐萁搓揉著黃國昌，憐憫的撫慰著他連日以來的身心俱疲。他並不愛他，他也並不愛他，但這無所謂。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摸透了黃國昌的每一處凹凸，知道如何給予、如何斥責，會帶來什麼回應。而他的種種回應，將會帶他們藍白眾人前往何方。

只要擁有黃國昌，他就擁有全世界。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感情很好的傅崐萁＆黃國昌

延伸閱讀

＊財劃法內容過於複雜，欲了解請至各大新聞專題網站，或立法院官網查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