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的中途 #小品文 #2023第25屆砂城文學獎

　　你是誰，大家比你更熟記。

　　人們以為你是截彎取直的人工渠道，以為你總活在象徵與比喻，甚至覺得，你隨手捏造了蘋果的公式。信徒傳誦著，露出傷感輝煌的神情，但他們對你總是一無所知的。你的一輩子不只是課文，你的出生，一開始也不為了啟蒙世界，是後來，你走得太遠了，走到了一個新世界，一個只能由你定義的世界。

　　十八世紀的尾端一點閃爍的毫毛，你輕巧地離開了，留下一扇關不起的門，使孩子們不停窺探。他們錯譯你的故事，空口訴說一些本不屬於你的自傳，執意將過程省略，只願意服膺於完美光燦的，你的人生。但他們卻也因此模擬出未來，憑藉軌跡，想過上如你般漂亮的生活。當年你擺脫了門第與相貌，終於讓成就在你身上理所當然，而無窮跟隨的晦暗低迴，讓你惶恐喊叫，沒有人知道這一點也不像老式相機拍出來的、冠冕堂皇的你。拍照那天，穿上華服、微笑，喀嚓，你被完成了。

　　想起女兒倚著你的臂膀，軟軟的手、軟軟的頰，問起你人生的目的。那時，你回答得很快，但兩百多年後的今天，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回憶中，最後犧牲的場面，一躍，軀體碎了，靈魂凝結成薄薄的一片，飄回家國。你榮光的生命，那一刻有了一點哀愁。

　　難道人生本是追尋，總在遷徙嗎？

　　而此刻，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