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或許有巧合,但比起巧合,言沐寒更相信掌控,她從不期盼奇蹟,也不相信那種「總有一天」的空洞安慰。
可她知道,段然相信。
看著手機上那個從南城緩緩移動至北城的小藍點,言沐寒撥通了內線「小柔,我下午不進公司了。會議資料請寄信,急件中午前處理,其餘明天再說。」
她的心思,全在那個定位上。
—
段然一直都是個讓人舒服的人。
熱心,卻不逾矩;理性,卻不疏離。她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自有一套生存方式,活得乾淨俐落,卻不尖銳。
言沐寒一直記得,她看著自己時的眼神。
沒有崇拜,沒有慾望,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就只是「看見」她這個人而已。
她很喜歡段然叫她名字的語氣。那個聲音,清清淡淡卻留得住人。
大學那年,她曾看見段然倚著窗睡著。狼尾短髮半掩著眉眼,頰邊剪得乾淨,瀏海垂落,像什麼都不在意,又什麼都握得剛好。
不羈,自由,又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不介意用外貌爭取關注,因為她知道如何引導別人的心。
除非那人對她毫無興趣。
段然不是。
那年慶功宴,她故意靠近,替段然擦了擦嘴角。視線交會的那刻,她看見了動搖。
—
言沐寒曾以為,只要彼此相愛,外界怎麼說都不重要。
可她錯了。
那些話,沒說出口的流言蜚語,後來才一點一滴傳到她耳中。段然都沒提,她也從沒問過。
直到分手,才知道那些話有多傷人。
從小的家庭教育讓她習慣觀察而不是傾訴。她被教導優雅、有氣質、不得在外表露情緒,因為那是弱點。
所以「喜歡」、「愛」這些字眼,她從來說不出口。
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失去段然。
那天她看著段然與別人交談,看見她對別人微笑。她第一次感受到「害怕」。
酒精讓她終於開口,說出那句:「我愛妳。」
她喜歡段然小心翼翼地珍惜自己,喜歡她的溫度、她的手掌、她眼裡的光。
而第一次擁抱後,她發現,她更喜歡在段然懷裡失控的自己。
不用表現得完美,連脆弱都能被溫柔對待。
—
她以為結婚後,生活會越來越好。
她以為疼愛她的家人,也會疼愛段然。
但她錯了。
她是在床底撿手機時發現那罐安眠藥的。
段然只笑著說「最近睡不好」,沒多解釋,卻也不讓她深問。
那天晚上,言沐寒下定決心帶段然搬離言家。
她們搬進市區小公寓,生活簡單,卻依舊不快樂。
段然眼裡的光,越來越淡。
她試圖反抗、溝通,但沒有用,她仍然以為愛可以克服一切。
直到那天,段然消失。
手機關機,定位無法更新。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是。
她跑遍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後,在海邊找到她。
段然站在海水裡,背影孤單得讓人心碎。
她什麼都沒問,只走過去,抱住她,額頭貼在她背上,說:
「對不起,我們離婚吧。」
—
那之後,她把自己關在房裡聽了一首歌,一句歌詞重複了好幾天:
「我哭,不是因為捨不得,是因為努力了這麼久,最後還是輸給不適合。」
—
情緒沉澱後,她開始著手脫離言家的計畫。
她知道,在T國,她無法徹底擺脫監控。於是,她把目標放到海外。
她撥通了電話。
「念汐,這週末妳有空嗎?我想找妳聊聊一個醫療器材的貿易案。妳不是說過,想試著自己創業嗎?」
許念汐,是她大學時代的老朋友。當年常一起做報告,畢業後雖少聯絡,卻一直保有信任。
這次,她需要的,不只是信任,還有一個起點。
這是言沐寒選擇的路。
不是為了逃避什麼,只是終於明白:如果沒能力保護她,就別再打擾她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