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日本電影《去唱卡拉OK吧!》衍生,電影情節主軸與人設,39/14的年齡。有《去家庭餐廳吧。》設定、私設、O O C與可能解釋違,還請慎入。
可依序〈如見曙光〉→〈去吃聖代吧!〉後閱讀,但單獨閱讀亦無影響。
〈平安的早晨〉
那是吃過聖代之後的早上,清晨六點,天色尚未完全亮起,岡聰實鎖好家門,收好鑰匙,把書包甩到背上後向前邁步。空氣裡帶著些許寒意,淡淡的霧朦朧了眼前的視野,還有一絲綠意凋零、黃葉茂盛的清香。他慢吞吞地往習慣的反方向走去,早起的鳥兒在枝頭啼鳴,這樣的靜謐讓他心裡有些安定。
走到附近的第一個轉角時,一輛車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色的Toyota CENTURY安安靜靜地停在路邊,車窗開了一個縫,足以讓他看到靠在座椅上的人,闔著眼似在打盹。聰實一眼就認出了已經熟悉的眉眼。
他微微頓住腳步,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就在聰實猶豫是否要叫他時,成田狂兒忽然動了動,隨後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掃到窗外,準確釘著站在那兒的聰實,露出一抹慵懶的笑容,像一隻剛剛醒來的獸。
那瞬間聰實就確知了:他一直都醒著。
「早啊,聰實君。」狂兒拉下車窗,他的聲音低沉而懶散,透過清晨的空氣傳來。
「早……」聰實遲疑地應了一聲,腳步卻沒再往前邁。
「聰實君好早出門啊。但這不是去學校的方向吧?」
「……」
「要去做壞事的話,我很拿手,可以幫你的忙喔。」
「……沒有比在家裡附近遇到黑道更壞的事了吧。」
「哈哈哈!會這麼說,代表聰實君沒有做過壞事呢。怎樣,想體驗看看嗎?」
「……我是要去便利商店。」
「早餐沒吃飽?」狂兒朝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點頭,彎起唇角:「要上車嗎?等下我送你去學校,不會遲到的。」
聰實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昨晚父母臨時有事,整夜沒有回家,早餐和午餐也要自理,所以他打算要去便利商店一次買齊──但這些沒有必要告訴別人,尤其對方還是黑道。但是終究,他還是輕輕地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車裡開著暖氣,與外頭的微寒形成鮮明對比,但空氣裡能聞到淡淡的清新噴霧,他已然習慣的、香水混合著香菸的獨特苦甜氣息外,還隱隱藏著一股陌生的、過去曾經聞過的氣味──從狂兒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不回家睡嗎?」聰實問,偏過頭看向狂兒。
狂兒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的擋風玻璃上,像是在看一個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世界。
「昨天參加了一個喪禮,想找個人聊聊。」
聰實愣了一下:「……喪禮?」
「一個大哥死了,喪禮辦得挺熱鬧的。」
「……」聰實抿住唇,不太確定是否要相信──畢竟這個人會在完全不必要的地方發揮演技。
「你知道嗎?」狂兒瞇起眼,手指敲著方向盤,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講笑話,「兄弟們站成一排,還有個老大哥笑著說:『還以為我會先去,你去也好,反正沒你罩不住的場子,但到那裡地盤別拓展得太快,變成你小弟還要投履歷我就虧了。』然後所有人都笑了。」
聰實怔怔地看著狂兒的笑容,沒接話。
「覺得很沒人性?」狂兒彎起嘴角,顯得漫不在乎,「我們黑道的喪禮就是這樣,死了就死了,該吃、該喝、該唱,沒人會哭得死去活來,畢竟大家都知道,早晚都會輪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我們這個世界啊,只有死了才能真正平安,不然就是沒完沒了的糾纏。」
聰實低下頭,手握著書包的帶子,嘴唇微微動了動,終究忍住沒有開口。
狂兒本來只是隨口說說,但看著聰實的表情,心裡卻生出一點莫名的在意。他下意識地揉了揉額角,打開車窗,讓猶自繚繞的冷空氣鑽進來,壓住腦子裡翻滾了整夜的、早該習慣的疲憊感。為什麼會忽然講這些原本沒有要開口的話,他也不清楚,大概是被看見了,讓他好奇聰實君會怎麼想吧。
就跟之前被問名字一樣。他想,開口道:「聰實君有沒有接過已經不存在的電話?」
「……從地獄打來的?」
「算是吧,聰實君會接嗎?」
「都打來了,我為什麼不接?」
狂兒聞言愣了一下,聰實繼續道,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不服氣:
「你自己都說,黑道的喪禮大家都笑嘻嘻的,死了才能平安,你自己都這麼覺得了,那我應該也不用覺得有什麼吧?」
「是這樣沒錯,那,聰實君會來參加告別式嗎?啊,還是算了,要是讓不乾淨的東西跟著你,那就糟了啊。」
「……」
狂兒看著聰實從面無表情明顯變得不高興的臉,反倒笑了起來:「所以啊,我才想來看聰實君一眼,確認你是真的,我就能安心了。」
聰實心裡一陣微妙的震動。他抬起頭,直視狂兒的眼睛,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是我?」
如果希望我不在意,那又為什麼要來?
狂兒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這時另一輛車經過,發出響亮的引擎聲,像是一個休止符,中斷了鳥兒的啼鳴,然後車窗重新闔上。
「餓了吧?帶你去吃拉麵,就當作是我們兩個的祕密。不想去的話,我就送你去離學校最近的便利商店。」
聰實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車子緩緩駛入霧氣輕籠的街道,行人稀少,走進店內,拉麵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聰實還在抬頭看牆上滿滿棒球明星的簽名,狂兒已經把兩碗特盛雞白湯拉麵和一碗白飯端過來,他的姿態隨意慵懶,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熱氣騰騰的拉麵端上桌時,聰實悄悄瞄著四周,窗外霧氣則是漸淡,店裡透進金光,連筷子碰撞碗緣的聲音都變得輕快,他便拾起了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狂兒比他還早吃完,笑咪咪地看著他把白飯倒進剩一半的高湯裡,連同溫泉蛋一起攪散,一邊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好吃吧?好吃吧?」他斜瞥一眼拋出一句「好吵」,順勢吐了口氣。
就跟平常一樣。
吃飽之後狂兒率先走出店門,伸了個懶腰,混沌的腦子彷彿清醒了不少,遲滯的霧已然散開,陽光從霧後漸漸透出,空氣也變得乾爽而溫暖。他瞇了瞇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店裡的聰實,聰實正好抬起頭,他便笑道:
「經過的每間都進去看看吧?」
「……好。」
逛了兩家便利商店,聰實選了自己的午餐,還是狂兒結帳。他再次道了謝,狂兒拍拍聰實的肩膀,笑著說:「哎呀,綁架要付贖金,這是常識!」
不是綁匪付吧。聰實想要吐槽,但那拍他的手勢,就像他是個大人一樣,堵住了他的聲音。
他心裡明白,正因為自己不是,所以才會來找他的吧。
車子平穩地駛向學校方向,氣氛安靜,當狂兒把車停在附近的街道時,聰實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沒有遲到,也沒有引起任何騷動。
下車前,狂兒忽然開口:「聰實君,記得,今天早上的事是我們的祕密哦。」
聰實點了點頭,關上車門,轉身朝校門走去。走進校門前,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停在陰影裡的Toyota CENTURY還沒有離開,但陽光明亮,擋風玻璃後面是成田狂兒沒有比YA、微笑注視的臉,他點了點頭,才走進學校。
今天一整天,聰實一如往常的上課、避開合唱團的夥伴、準備考試,幾乎忘了早晨的奇妙遭遇。但中午拿出買好的馬鈴薯牛肉可樂餅、肉包、炸雞便當和柳橙汁,和放學走出校門,看向那個方向時,都會下意識地聞聞袖口,然後想起那些意義不明的對話,而那股淡淡的、苦中帶甜的特殊氣味,彷彿被他悄悄偷竊了般,始終圍繞在身邊,像幽靈般滲入了衣服裡,隱隱約約地纏繞著他,久久不散。
但是下次約好唱歌的日子,成田狂兒不曾提起那個早晨,他也就沒有開口,只是任由他坐在旁邊唱〈少年時代〉,接著切了第三次熱唱的〈紅〉,即使在想到而看著他時,也只能換來他說著「這是我們的祕密」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跟後來消失的人一樣,只存留在他的記憶裡。
(完)